《囫囵摧骨》长信前路

2、第 2 章

　　第二章（情深不寿）
　　古籍修复店悬着的铜铃发出“叮铃”一声，击落了屋檐下厚厚的霜雪。躺椅上小憩之人睁开眼，起身道：“你好，有什么需要帮忙？”
　　老人小心翼翼的从包中掏出一个木盒，对着她道：“帮我看看这这几张古籍，还能不能修复了。”
　　“好的，奶奶您先坐罢。”
　　沈昭明搀着她坐下，随即打开木盒的盖子。
　　木盒虽旧，盒身确被人保护的极好。
　　“奶奶，您这几张古籍多久了？”
　　“这都是汉朝留下来的，距今这么......也有个千百年了。”
　　“怪不得。”
　　沈昭明大学毕业没两年，这样支离破碎的纸张倒是第一次见。
　　盒壁内的纸面四角泛黄卷起，纸身好似人力轻轻一触，就如同外边飘着的春雪，不复存在。
　　“这可以修复吗？”老人发声。
　　沈昭明笑道：“当然，不过需要些时间，您先留着电话，等好了我通知您。”边说边拿着纸笔，朝在老人走去。
　　沈昭明看着便签上的字，和人一样清新隽永：“那我过段时间通知您。”
　　老人眉目慈祥，轻声道：“修复不好也无事，一切随缘，不要强求。”
　　沈昭明闻声一愣，却也是细想不出什么。
　　老人看着她的样子，起身笑了笑，后边声音想起：“我送您。”
　　古籍殿回归寂寥。
　　沈昭明坐在桌前，手举着镊子，细细端详着纸张。
　　目光一寸寸向下移动，良久方才找到镊子可堪挑起的两处。手起刀落间，泛黄褶皱的边缘被一点点挑起，抚平，最终才正面朝下，此间闻针可落。
　　“喂，你好........”手机屏幕亮起。
　　“下个周三晚上.......可以。”
　　沈昭明挂断电话，仰头看着白花花的天花板，长叹一声：“又得加班了。”说着拉开抽屉，拿出锉刀和一只破碎的银镯子。
　　“若是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窗外有声传来，手拿着锉刀的动作顿了顿：“这是佛经？”
　　“嘶......”
　　一时分神，锉刀锋利的尖刃割破肌肤，血涌肉翻。
　　沈昭明疼的倒吸一口冷气，额头沁起密密麻麻的汗珠。
　　她刚要抽纸擦拭，还未触到纸面，余光瞥见沾染温血的银镯碎片完美融合，不留半点缝隙。
　　“什么.......”
　　错愕间，耳边紧接着传来一声高喝。
　　“正月十五，元宵佳节。人灯灭，神灯燃，普天同庆，万民归心。愿我大汉子民朝有食，暮有所，愿我大汉王朝风调雨顺，岁岁年年。”
　　沈昭明听完，怔在原地：“大汉，上元节.......”
　　她看着周遭点燃的几盏孤灯，照亮了还在四周层层叠叠的书架，自己仿若置身在一座藏书楼中。
　　未等她完全接受自己穿越的事实，由远及近，传来一阵步履踩地的悉数声。
　　昏黑陌生的环境下，五官感触也被拉扯至最大。
　　听着来人的声响，她的手骨随着脚步声慢慢收紧。
　　“姑娘别怕，是我顾誉。”
　　那人提着灯，停在距沈昭明两米处。
　　晕黄微弱的烛火微光勾勒出一个筋骨强健的轮廓。
　　“顾誉.......”
　　沈昭明轻喃一声，似是在辨人，须臾发问： “我......为什么会在这？”
　　“想是命中注定，天意如此。”
　　顾誉向前两步，大半张脸仍旧陷在阴影中。
　　沈昭明刚要再开口，顾誉再言一声：“走吧。”
　　“去哪？”
　　“有个人，在等姑娘.........”
　　他顿了顿，又添上四字：“等了很久。”
　　沈昭明拧眉，她本就不属于这个时代，怎会有人等她？
　　“我若不和你走呢？”
　　“那我便同姑娘耗着，左右李大人见不到人，誓不罢休。”
　　“李大人？哪位李大人？”
　　“中书令李隼。”
　　此话抛地，沈昭明险些惊呼出声。
　　两人陷入僵局，良久有人发声。
　　“这位顾公子，你还是告诉我怎么回去吧。”
　　“去时终须去，来时是来时。姑娘，请。”
　　沈昭明想起后世古籍评说，吞咽一口，又瞧着眼前之人执拗的模样，放低语气：“这位顾公子你想想，我要是真的和你走了，万一出了什么事，你替我收尸吗。”
　　顾誉听着这话，握着灯笼的骨节一点点收紧，语气带着一丝愤意：“姑娘这话，诛心。”
　　“什么？”
　　“姑娘的手受伤了，只怕没人比李大人更担心。”
　　顾誉一番言论，听的沈昭明越发凌乱。
　　她不自觉低头翻掌向上，温血彼时已经干涸变暗。
　　“姑娘，算我求你了，和我走吧。”
　　“你.......”
　　沈昭明无奈看着眼前之人，一副她不应真就能耗一辈子的神情，终是垂目低声：“算了......带路吧。”
　　“姑娘，这边走。”
　　两人离了昏暗的环境，她一转身，适才发现顾誉穿麻戴孝，不禁开口：“顾将军节哀，想必故去之人，也不希望公子为其伤心缅怀，多年神伤。”
　　前方之人脚步猛然停滞，沈昭明险些撞上他的脊 背，忙后退两步，扶额听着顾誉的声音。
　　“姑娘怎知..........”
　　“人间最苦，莫过于天人永阁。将军披麻戴孝，一眼便知。”
　　“愿姑娘也不要辜负有情人，以至抱憾终身。”
　　沈昭明眉间越发不解，而那人已经转身提着灯笼向前走着。
　　如此，只能作罢。
　　两人沿着长廊一前一后，谁都没有再发话。
　　水榭亭溪水环绕，四周种满梧桐。
　　偶一风过，几片飘落在寒塘之上的桐叶，泛起圈圈水晕。
　　两旁高悬的薄纱时不时扑在一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