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立仁虞啸卿]归字谣》蚂蚱_Amon

21、第 21 章

　　第二十一章

　　回去的路上杨立仁才算是确切体验到了在外带兵和留守办公室的区别，李冰带来的人并不多，却一个一个行动的异常干净利落，从给自己和虞啸卿敬礼到收拾完那只狍子拉上车，包括最后清出条小路来给他们下山，彷佛都只是一支烟的功夫。

　　杨立仁不怎么抽烟的，这会儿却鬼使神差的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烟盒来，等他意识到自己做什么时副官已经抢先递上了火，微一愣神，还是低头点着了，吐着烟圈去看虞啸卿，那人嘴上也叼了一支，但那情形看着更像是咬而不是抽，歪着头看他，忽然就被虞啸卿瞪了一眼道：“你笑得能不能正常点？”

　　“嗯，能。”嘴上这么答应，眼里的笑意却更明显了，眼瞅着李冰一行人走远，忽然就伸手去扯虞啸卿的袖子，被那人一边拿眼横一边甩手的也没放弃，反而不以为意的笑，还故意朝李冰的背影努努嘴，脚下的积雪因为俩人的动作咯咯直响，终究还是安静下来，被杨立仁拖了手上车，随后，坐上了副驾驶。

　　回去的路上俩人都心情不错，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去年六月份杨立仁已经被调入军调小组，于是这会儿的话题，也都多半与此有关。待到司令部临近时，杨立仁才扭头给虞啸卿说：“晚上有个中共鸡尾酒会，邀请我方所有高级将领参加。”

　　“啸卿。”

　　“嗯？”

　　“我帮你接了请柬。”

　　一句话说完，果不其然的看见虞啸卿还在笑着的嘴角忽然就皱了眉，嘴上微词：“四平本溪已经成为我军的囊中之物，他们倒还有这闲心？”

　　“我们太多的将领都跟你一样，小看了中共。”眼睛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道路，语气里却已经带了几分无奈，“北满南满的战事受挫，本溪作战我军失利，北线新一军受阻四平，啸卿，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杨立仁话说了一半，虞啸卿已经猜到了结果，本溪失利，共军十万大军必然进逼沈阳，更要命的，只怕长春也将不保，杨立仁替自己接了请柬，想来上头指示的谈判口径已经变了，“那这次酒会？”

　　“国防部指示我们认真与中共谈判，协商停战维持现状，你跟老美关系不错，这次酒会，务必要参加的。”

　　虞啸卿沉吟不语，叩在腿侧的手指却明显表现出了焦躁，杨立仁开车的间隙去瞧他，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有说话，直到回到住处，才劝道：“放轻松点，硬拼解决不了问题，这也是权宜之计。”

　　话已经说到这种地步，虞啸卿也不再争辩，下车前终于还是妥协：“晚上几点？”

　　“六点钟。”杨立仁没有下车，对着车窗外的虞啸卿笑道，“我先去趟司令部，等着我来接你一起去。”

　　站在台阶上看杨立仁开车走远，皱在一起的眉还是没有舒展开，从云南调来东北之后，虞啸卿就被放在沈阳的长官司令部没有上过前线，他不晓得这是杨立仁那个副总参谋长的意思还是上面某些人的意思，父亲已经随着委员长还都南京，当年虞师的那些团长也都被各自分散，龙文章在准备北上时已经离开，跟着自己的，除了李冰，便只剩下曾经的主力团长海正冲，这会儿也是挂了个虚衔呆在司令部，从前线打仗，到后方谈判，这种困兽般的安置，无论如何都让虞啸卿高兴不起来。

　　晚上六点准时进入会场，虞啸卿忽然就被墙上铺天盖地的照片宣传画晃花了眼睛，扭头去看杨立仁，那人也在皱眉，伸手端了一旁侍从送来的红酒，又转手递给虞啸卿一杯，才低语：“不得不说，他们在赤色宣传这方面，做得比我们好太多了。”

　　一句话似乎是戳到了虞啸卿的痛处，蓦然想起龙文章，当初千方百计的周旋，终究还是没能留下的那个人，也不知道现在去了何处，不过他既然不想再打，对于虞啸卿，也算是一件幸事，兄弟朋友刀兵相见，如今的时局，却一切又司空见惯的让人心痛。

　　杨立仁想起了龙文章，虞啸卿则不可避免的想起了杨立青，那个跟立仁从小就不对付的弟弟，听说已经到了哈尔滨，抬眼去看他，刚巧对上彼此的视线，同样的哀伤无奈一闪而逝，终究还是没能开口，举手碰杯然后一饮而尽，喧嚣的宴会厅里，掩去彼此的落寞。

　　似乎是要掩饰方才的失态，杨立仁喝下那杯酒后就示意虞啸卿去美国人那边，自己则径直走去了瞿霞旁边，这个女人对于美国人的影响力虽然不及委员长夫人那般强大，却也一样的不容小觑，尽管不愿意，却还是走过去，于公于私，跟她的谈话都是必要的。

　　瞿霞正在整理墙上的照片，对话还是一如往日那般的冷嘲热讽，对于□□这种无时无刻不存在的宣传和渗透杨立仁有着本能的排斥，忍不住提了一句，随即便被瞿霞牙尖舌利的顶回来，许是习惯了，杨立仁也不恼，对于这个自己弟弟钟情的人，不到万不得已，他也着实下不去狠手。

　　谈话最终不欢而散，没有多少有用的情报，但从那人的态度上多多少少还是能判断出对边对于此次谈判的意图，瞿霞转身而去的时候，杨立仁下意识的便去寻找虞啸卿的身影，那人的情况倒是好很多，生冷的表情这会儿已经不见，还是那句话，他总是能影响身边的人，他想让你如沐春风或者如坠冰窟，永远都是他乐意或者是不乐意，这会儿正跟着一群美国人欢乐的勾肩搭背，感觉到杨立仁的注视，还举杯示意，换了个笑容，大步往那边走去……

　　酒会结束的并不太晚，虞啸卿喝了不少酒，仍旧是杨立仁开车，回去官邸时一直看似出于朦胧状态的虞啸卿忽然开口：“美国人的态度还是偏向我们的，听他们的意思，双方停火估计也就是近几日的事情了。”

　　杨立仁看着他，不知道是悲是喜：“停停打打打打停停，中国人的事情，外国人说得再好，真正解决问题还得靠我们自己。”

　　“自古以来便没有什么分权而治，真正的停战也只能到统一之后。”他看着虞啸卿，那人似乎有些走神，滇边的遭遇对于他来讲不可能绝无触动，顿一顿又接着开口，“啸卿，你可能又要赴前线了。”

　　“去哪？”

　　“锦州。”

　　一路再无话，几日后双方达成东北停战协议，虞啸卿率部秘密开出沈阳，三月底向南满和北满发起全面进攻，占领东北大部，杨立仁奔赴长春，任命东北剿总副总参谋长。共军则退守松花江以北，形势倒转，似乎一切都落入预先的掌控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