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立仁虞啸卿]归字谣》蚂蚱_Amon

19、第 19 章

　　第十九章

　　一九四六年的沈阳雪似乎是特别的多，入冬以来便几乎没有停歇，杨立仁是个实实在在的南方人，即便当初不停的各地奔波，也极少呆在如此严寒的环境里，更不用说像现在这般天地一片均是银装素裹，颇有几分新奇的站在窗边看外面的雪，白茫茫的一片，掩住了园中几株正在盛开的红梅，别样的北国风情，让杨立仁一时看得入神。

　　驻守东北已逾一年，这般严寒却还是有些难以适应，杨立仁站在那看窗外，直到瞧见簌簌落雪的寂静小院里一行身影快步的踏雪而来，打头的是个穿着披风的高瘦军人，压低的帽檐遮住了眼睛，看不清表情，单从那个走路姿势却也能轻易的看出那人除了虞啸卿，别无他选。

　　永远挺拔得没有一丝弧度的腰杆在一行人里总是很打眼，他走得极快，翻飞的披风上还能瞧见被甩落的雪花，出关时已经全军换装，合身的美式军装，穿在那人身上，减去当初的一身硬朗戾气，多了几分随性的洒脱华丽，让人移不开眼睛。不等杨立仁欣赏完那个挺拔的身影，虞啸卿已经快步走过他的视线范围，随后，便是房间门被推开的声音。

　　随着声音移过视线，刚好瞥见李冰正帮着虞啸卿脱了披风挂在门前的衣架上，又接过那人的帽子弹落上面的积雪，扭头时看见屋里站着的杨立仁，便先一步敬礼叫声：“杨参谋长。”

　　正在整理军装的身影微微一愣，随即便转过身，好看的唇扯出一个不明显的笑来：“还以为你这会儿去开会了。”

　　“开不完的会，可总有休息的时候。”踱到一旁的桌前坐下，看着走近的虞啸卿继续问道，“你从驻地回来，那边情况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连日里一直在下雪，从南边过来的将士有些适应不了。”端起茶碗喝茶，估计是在外面北风吹得久了，声音有些嗡嗡的沙哑。

　　“定制的冬衣估计还要几天才能运到，从广州到东北，路远加上暴雪，只能先将就一下了。”略一沉吟，视线又转向窗外的落雪，半晌没有得到虞啸卿回应，知道那人八成又在心焦，能忍着不发脾气已经是让步，眼下指望他给自己好脸色，估计是绝无可能。

　　李冰已经带着随从先一步退出去，屋里只剩下两人，没有人开口，偶尔有炭盆里燃烧的木炭轻微的炸裂声，更衬得一室幽静。

　　北上入驻东北以后，两人先后在司令部任职，见面的次数多了，但是相见之后，彼此之间的沉默也似乎越来越多，抗战胜利之后，原本就绷紧的弦不但没有松懈反而越绷越紧，眼下的平静仿佛只是混乱初始的安宁，无声的压迫让人透不过气来。

　　沉默之后还是沉默，可一贯的，先开口的那个还是杨立仁，轻轻搁下茶碗状似不经意的开口：“我听唐叔说伯父在催你的婚事。”

　　“杨叔催你结婚不也是催了十几年？现在也没见催出半个嫂子来。”结婚这个话题显然不是虞啸卿感兴趣的，不耐烦的一眼横过去，却瞧见杨立仁隐在眼底的笑意。

　　知道那人又在转移话题，想想军中事务，确实也心烦，以后的事情如何，上峰自然有他们的想法，索性便不再去想，做好本分那已是足够，瞧着杨立仁眼里的笑已经慢慢扩展到嘴角，连带斜靠在沙发上的身子也渐渐往自己身边压过来，终于忍不住皱眉，嘴上却没有言语，直到杨立仁慢慢倾身凑近耳边，几乎是咬着耳垂压低了嗓音小声说：“啸卿陪我去后山吧…”

　　热热的鼻息拂在而后引来一阵战栗，下意识的起身拉开距离去看杨立仁，眼睛对上眼睛，没有看出那人开玩笑的意思，又扭头看了一眼窗外，雪花纷飞一片银白，讶然：“这时候去后山做什么？”

　　“打猎。”看着虞啸卿忽然想要揍人的表情，赶在那人抬手之前连忙又补了一句，“我是说雪停了之后。”

　　开玩笑，冒着风雪去后山别说打猎了，估计是打人还差不多，而且自己还八成是被打的那个，看虞啸卿缓和下来的神色又接着蛊惑：“军里新配了几把好枪，不如去试试吧。”

　　整天呆在司令部也确实憋闷，虞啸卿每天闲不住的往驻地跑，一日两次风雪无阻的雷打不动就知道那人不是个坐办公室的性子，杨立仁说去打猎，倒也着实挺吸引人，半仰着身子勉强拉开那人越凑越近的脸，好一会儿才说了声：“好。”

　　得了应允，杨立仁也不再那么无限制的压低身子去凑近虞啸卿，嘴角弯出个笑来，不动声色的又坐回原位，端起茶碗去喝那杯早已凉透的茶，抿了一口又皱着眉放下，也不去添新茶，转而望着窗外那支若隐若现的红梅朗声道：“啸卿既然答应了，那我们就只等着雪停吧。”

　　搞不清杨立仁为什么突然对打猎来了兴致，看他那副兴致勃勃的样子，虞啸卿也没多问，眼看外面天色慢慢暗下来，雪也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要去打猎，近几日估计是没有可能了。

　　这地方是早先征用的一个独院，杨立仁就住他旁边，这会儿那人大喇喇的坐在自己屋里沙发上喝茶看雪景，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虞啸卿在驻地工事上冒着雪跑了一下午，这会儿那股热劲过去，不由觉得又冷又饿，转头看老神在在的杨立仁，终于忍不住抬脚踢他脚尖：“杨参谋没觉得饿么？”

　　“饿啊。”那人的长腿就停在身边，忍住伸手拖住虞啸卿手的欲望，换了一个清澈的眼神去看他，“等着虞将军请吃饭呢。”

　　杨立仁的表情太无辜，无辜的好像一直都是自己在怠慢他，于是踢在他脚尖的右脚直接往上踢在了他小腿迎面骨上，留下一句“杨参谋随意”就抢先转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