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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乱花渐欲迷人眼 ...

  •   仲冬。

      天元,白虎方昂州,青暮山,数条黑影身形鬼魅,穿林而上。

      淫雨霏霏,霄壤濛濛。潮湿黏腻的雨水气息铺天盖地,却冲不淡如附骨之疽的浓重血腥味。

      厚厚乌云层下,远处连绵青山被朦胧雨幕染成灰调。近处,一道巨大阵法赫然于地,且不说咒文诡谲、鲜红如血,单瞧这任凭雨水冲刷却丝毫未见褪色的颜料,就够邪乎的了。

      一群黑衣人两两一组,正来来去去地搬运许多条状物,沿着阵法的纹路整齐摆放。

      走近一瞧,方能发现那并非什么长虫,而是一具具尸体。一双双或恐惧或愤恨、或惊讶或不甘的眼睛圆睁着,眸光黯淡、瞳孔浑浊,竟全都死不瞑目!

      细看之下,还能瞧见这些尸体左侧肩颈交界处,无一不刺着一朵如日中天的冠世墨玉。

      “还少一具……门主呢?”为首之人细细盘点过遍野横尸,沉声问道。

      此言一出,当即便有人去四下寻找,少焉回禀道:“门主说最多一刻钟,便将最后一具带来。”

      “好。”头领点点头,又问,“大小姐情况如何?”

      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孩被抱来,哭声微弱,几不可闻。抱着她的人一颠一颠地哄着,胆战心惊道:“怕是不好,这山中寒气重,雨又下个不停,大小姐本就体弱,这下子更该撑不住了。”

      黑衣人视线落在婴儿微微发白的脸上——五个月大的孩子,五官已初现雏形,眉眼与他如出一辙。

      他闭了闭眼,随即又睁开,深吸一口气,道:“再去催门主,要快。”

      “是。”

      青檐溪边,一女子孑然而立,蓬头垢面,身上斗篷血污斑斑。她惶急地将藏在斗篷下的木盆捧出来,迟疑一瞬,仍旧推入溪中。

      木盆中躺着一个堪堪满月的女婴,用防水的油布仔细盖好,留出气孔。她尚不知母亲的体温已离自己而去,兀自沉沉睡着。

      溪水一如千百年来那样奔流不息。女人望着木盆顺流而下,眉宇间流露出不舍之情,脑海里却做梦似地过起了走马灯:

      二八年华,她修行已小有所成。既无悟道之忧,便常常与众师姐妹在此浣衣嬉戏、凿冰钓鱼。

      嘴上言之凿凿要找个清静地儿练习发射暗器的力道与准头,实则雀儿似的一窝蜂跑来溪边用石头打水漂,嘻嘻哈哈地互相攀比谁掷得更远;

      抑或是闲着没事画个阵法,谁知那四不像竟真起了效,叫好些前来溉盥的人找不着溪水,一个个都以为是闹鬼了。后来发现是她在背后捣鬼,举着捣衣杵又好气又好笑地漫山遍野追着她跑……

      身后传来井然有序的脚步声——女人如梦方醒,依旧向汇流处张望。直至那一方小小木盆在视野中彻底缩成一个再也看不见的点,她抹了一把脸上干涸的血块,转过身去。

      不过一息之间,恓惶之色荡然无存。

      “好久不见了,师姐。”为首之人道。

      女人冷笑,“我没有会屠尽师姐满门的师妹。”

      黑衣人叹道:“师姐若肯乖乖把长生阵交出来,我师姐妹二人何至于兵戎相见?”

      “我为何不肯将那阵法给你,你岂不心知肚明?废话少说,再不动手,风郎在天上该等急了。”

      “便如师姐所愿。”

      话音刚落,身后众人正要群起攻之,却被她一掌挥退,道:“当初是师姐引我入道,如今也该我送师姐上路。”

      女人不耐再看她惺惺作态,腮鼓青筋,宽袖一挥,悍然掷出一对铁莲,兵分两路,上奔咽喉,下刺丹田,向黑衣人攻去。

      这铁莲非同寻常莲花,而是分为上、中、下三层:顶端盘踞一条嘶嘶吐信的扁头风,中层花瓣堆叠,底座近人自发弹出六道利刃,刃锋泛白,显然淬了剧毒。

      “血滴子?师姐好大手笔。”黑衣人见双莲一出,当即留神,抽剑格挡,嘴上却还不慌不忙。

      只见她下盘稳健,旋身后仰,一朵铁莲淬毒底刃便擦着她鼻尖而过,不过分毫即可入肉;另一朵来势汹汹,与剑身铮铮碰撞,擦出道道火花与酸牙刺耳的喀拉声。在场其余人无不捂耳缩肩,只觉耳内嗡鸣阵阵,不堪忍受。

      “门主小心!”

      黑衣人尚未及舒一口气,便听得背后罡风袭来,急忙纵身空翻——原是另一朵血滴子虽被她躲过,却仍像长了眼睛似的杀了个回马枪,削铁如泥的利刃泛着索命的银光,直冲她后心而来。

      虽已尽力去躲,奈何终究是血滴子略胜一筹。后背火辣辣地痛,黑衣人不消去看,已知自己定然皮开肉绽,伤口丝丝缕缕地冒出暗红的血。

      见其越过目标直逼自己而来,女人面不改色探出手,三指捉住那扁头风将其回收,脚下稳如扎根,丝毫未被铁莲冲势撼动。黑衣人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目露痴迷道:“不愧是出自师姐之手的东西,果真神奇。”

      “哈哈哈!”

      女人仰天长笑,须臾畅快道:“这刃上涂了见血封喉,你既命不久矣,我也了无遗憾了!”

      黑衣人亦轻柔一笑,“是吗……给我去追那个婴儿,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前半句话好似她的喃喃自语,后半句话则是毋庸置疑的发号施令。女人勃然变色,发狠道:“迟将离!你敢——”

      噗呲——

      利器穿透血肉而过的闷响。女人怔怔低头,唇角缓缓溢出浓稠鲜血,滴滴答答直往下淌。

      雪白剑光一闪,忽而化作无数素蝶漫天飞舞,女人右胸一指长的伤口随之渐渐显露。对面的黑衣人仍保持着执剑刺出的动作,手中倏而一空,玄剑亦化作万千墨蝶翩跹而去。

      “去追。”黑衣人拇指抹去口角乌血。

      受命之人点点头,还未抬步,便觉一股巨大的阻力从脚上传来——

      低头一看,那女人胸前血如泉涌,脸色因失血过多而发白,却仍匍匐着死死抓住自己脚踝。试着挣了挣,也不知这将死之人哪来的气力,竟一步也迈不出去。

      “门主,这……”她为难地看向黑衣人。

      “呵……倒是我记性不好,弄错了。”

      黑衣人缓步上前,蹲下身,看似温柔、实则不容反抗地,一根一根用力掰开了女人的十指,牙关紧咬,“来。”

      她将她的上半身抱在怀里,伸手卡住脖子,软语温言地诱哄道:“师姐别怕,很快就不疼了。”

      咔嚓一声,女人手臂软软垂下。

      ……

      十六年后,天元,白虎方参州,落霞山。

      远山如黛,茂林修竹,风烟俱净,晴空排鹤。

      唰——唰——

      石阶上,一白袍少女手持竹帚,正自上而下一级一级清扫。帚尖卷起微小气流,托着枯黄落叶飘摇起伏,继而悠悠然归于大地。

      那竹帚足有七尺高,寻常人握起来何其勉强,这少女却泰然自若,不慌不忙地挥臂动作,视线专注,片刻不离扬起尘埃的帚尖。

      见扫出去的沙砾沿她预先推算出的轨迹骨碌碌滚入一片青芜,微生仪得意地扬扬眉,拔倒栽葱似的一把拔起竹帚,正欲继续往下扫,前脚却倏地悬空静止——

      不消片刻,一阵窃窃私语由远及近。

      “试试、试试……”

      “试试就试试,你上。”

      “不,你上。”

      “我不上,你去。”

      “谁提出的谁上。”

      “好不容易打扮的这一身……”

      “先去问问小师妹,再给师姐们看……”

      “唉……”窸窸窣窣的说话声尽数入耳,那头却还未察觉已全被她听去。微生仪长叹一声,心道男人真是聒噪。

      一个男人约等于五百只鸭子,七个男人就是三千五百只鸭子,足够外门弟子人手一只,煎炸烹煮炖闷炒,想想滋味真是好。

      这厢一面在心中垂涎三尺,一面默默做大隐隐于市的扫地僧;那厢唇枪舌战一番后,总算讨论出了个子丑寅卯。

      不多时,一名男子踢着裙摆款款前来。

      他手绞绣帕,朱唇轻启——

      “小师妹……”

      微生仪肩膀猛地一抖,被这道挠喉捩嗓的尖细声线激得一阵恶寒。她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做足心理准备后,方不情不愿地缓缓抬头——

      妃红裙边,碧绿宫绦,垂落而下;一双黝黑大手叉于腰间,一把窄腰倒是劲瘦有力,被妥善地包裹于妆花缎蕊蝶纹锦裙中,蝉翼青莲纹织金腰带紧紧缠绕其间;再往上,腋下开衩,胸口半露,黑的不忍直视,红的俗不可耐,绿的不合时宜。就连项上的红靺鞨软璎珞也失去了其应有的光彩,细链套铁柱,怎一个惨字了得!

      耳目受到了有生以来的最大冲击,适才做的心理准备顷刻间溃不成军。微生仪倒吸一口凉气,二话不说将眼皮一阖,“张师兄早,何事?”

      她说呢,平日里众人皆御剑飞行,这年头怎么还有人愿意从这九千九百九十九级丹墀徒步上山,不嫌累得慌吗?

      原来不是不想,是不能。既然费心打扮一番,师姐们还未过目,总不好叫封姨先赏吧。

      “小师妹可有不适?怎么闭着眼。”张师兄捏着嗓子,细声细气地关心她。

      “是有点,乱花渐欲迷人眼啊。”微生仪八方不动。

      张师兄道:“呐呐,小师妹你快睁开,看看师兄今日和以往相比有何不同?”

      说罢,摊开手自顾自转了一圈,飞仙广袖无风自动,险些迎面呼她一记嘴巴子。

      “唉……”

      见实在推脱不掉,微生仪喟然,只得配合地张目,上上下下,将魁梧得好似双开门橱柜的张师兄细细打量一番。

      “呃……瞳仁颜色?”

      “那个怎么可能改变的啦!”

      “师兄的饭量?”

      “你怎么知道……不对,再猜!”

      “那……腿毛数量?”

      “这你怎么看得见?!”

      “哦——我知道了!这下绝对错不了!”

      连错三回,微生仪毫不气馁,胸有成竹地握拳道。

      “是什么?快说!就是那个!”

      张师兄双眼放光,满含期许,鼓励她说出自己心中那个正确答案。

      “是剑术!肯定比昨天更加精进了!对不对?”

      微生仪眨眨眼,一副尽在掌握的自得之态。

      “哎不是……小师妹!你成心逗我玩呢!”

      张师兄终于回过味来,恼怒非常,甩着绣帕抗议道。他高高抬起下巴,一双铁蒲扇似的手掌再度向腰间重重一叉,鼻子里气喘如牛,显然被气得不轻。

      微生仪疑心他用那双一张一合的鼻孔俯视自己,连忙朝后迈上两级台阶,这疑心总算消失殆尽。

      最后张师兄扭扭捏捏说:“有没有变得更可爱了?”

      糟糕,这下问到她的知识盲区了。

      微生仪搜肠刮肚,也想不起曾见过的某人某物某地某事名曰“可爱”,只好睁着一双写满不解的大眼睛反问:“何为‘可爱’?”

      “你不知道?时下流行的那本……你没读过?”

      张师兄瞠目结舌,半晌恍然大悟,“哦对,你成天都在钻研那些个小玩意儿,要不然就是练剑读书,想来并无闲工夫干别的。”

      “所以什么是‘可爱’?能吃吗?还是男子的修容之物?”微生仪佯装听不出他排揎自己,反客为主,上身逼近,连连追问,一双黑白分明的眼中满是肃色。

      整个宗门上下都知道小师妹的脾性——打破砂锅问到底,不给出满意答案誓不罢休。张师兄生怕被她缠上,支支吾吾道:“可爱就是……可爱就是……”

      “就是?”微生仪咄咄逼人,锲而不舍。

      “就是……哎呀,就是钟师姐会不会比昨天更喜欢我一点啦!非要人家讲那么清楚,真是羞死人啦!”张师兄黧黑脸庞漫上两团不仔细瞧都找不见的诡异酡红,一跺脚,娇羞地掩面便走。

      见状,一群穿裙戴花的彪形大汉连忙跟上,大喊:“师兄等等我们!”

      正值暮春,天气渐热。这帮人抹了脂粉,跑动间本该是香风阵阵,不料爬楼梯热出一身汗,甜蜜的胭脂味与汗液发酵的酸臭味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好一个“你侬我侬,忒煞情多”。

      气流涌动,扑面而来,熏得微生仪当场就捏着鼻子皱紧眉毛倒退几步,险些一脚踏空从台阶上掉下去。

      大师姐会不会比昨天更喜欢张师兄一点不好说,但微生仪确信她肯定会把昨天的隔夜饭吐出来。

      自请的三日山门修行已接近尾声,被师兄们这么一搅和,她也不想再扫下去了,省得又遇见什么奇葩。微生仪索性将竹帚一扔,唤出佩剑,旋身跃上,腾空而起。

      她先去天禄阁领了银两,见日头尚高,径直飞去断水峰找她家大师姐。

      万剑宗共有八峰,以越王八剑名:一曰掩日,二曰断水,三曰转魄,四曰悬翦,五曰惊鲵,六曰灭魂,七曰却邪,八曰真刚。

      除却掩日峰用于承担公共事务,天禄阁、方圆台、结仙宫等皆建于其上,其余七峰各由万剑宗的掌门及六位剑尊掌管,各司其职,宗门运行井然有序。

      山风呼啸,竹海婆娑。挽臂广袖猎猎鼓动,微生仪手掐御剑诀,脚下霜花血无剑四平八稳地当空悬停,剑身离地面仅有半尺之遥。

      还未踏入清和宫,便听得一阵燕雀啁啾似的叽喳说话声:“好师姐,剑术无双天下第一的好师姐,咱们万剑宗将来当仁不让的掌门大人,这次的除魔卫队就让我去嘛!”

      “日前交由你的招新事宜还未完成,怎么想一出是一出?”

      二人说话间,微生仪已抬步入内。正拽着师姐袖子撒娇的少女一见她,面色立刻晴转多云,没好气道:“你来干嘛?阴魂不散。”

      微生仪掐着手指头,一项一项细数给她听,“我上一次来断水峰是五日前,大师姐要我来协助你,你说不要,自己能完成。对了,那日清和宫内备的是氐州岩茶,用的杯子是蕉叶纹的……”

      “行了行了!”江卧舟不耐烦地打断她念经似的絮叨,“真是怕了你了。”

      钟道雪一言不发,含笑静候两人斗完嘴,方揶揄道:“霜华今日有空?竟也舍得从那些个暗器上匀出一两分心神给我。”

      霜华是微生仪的表字。太初以女子为尊,十五岁笄礼后,旁人不便直呼其名,同辈亦须称其字,以示尊重。

      虽然长姐如母,修仙之人也一向不将世俗礼法当作一回事,于情于理,钟道雪大可直呼其名。但自微生仪笄礼取字后,她便坚持如此称呼。

      微生仪郑重道:“有个问题想请教师姐。”

      “直言便是。”

      “何为‘可爱’?”

      此言一出,钟道雪原本从容执盖、轻撇茶沫的手一顿,江卧舟更是战术后仰,警惕道:“问这个干嘛?”

      微生仪掏出留影石,捏诀注入一道灵力。白芒过后,鲜花似的张师兄便出现在光华当中,娇声问自己今日与以往相比有何不同。

      江卧舟:“……”

      钟道雪:“……”

      影像播放到张师兄翩然离去时,留影石似乎出了差错——

      “钟师姐会不会比昨天更喜欢我一点啦!”

      “真是羞死人啦!”

      “钟师姐会不会比昨天更喜欢我一点啦!”

      “真是羞死人啦!”

      宽敞空旷的殿内,堪比山路十八弯的两句魔音不断回荡,周而复始,闻其声便如临其境。钟道雪不堪其扰,掌风落下,婴拳大的留影石刹那间化为齑粉,那底下的菱花几却还完好无损,足见其功力之深厚。

      江卧舟甩甩头,如梦方醒,愠怒道:“看看,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万剑宗招生率年年垫底!女修少,男修多,还都是这副德行,成天不把心思放在正道上!剑是发秃齿豁的,剑本是弃若敝屣的,吃喝玩乐是必不可少的,屁股歪得没边的话本子是看了一座山的!”

      微生仪道:“所以到底什么是‘可爱’?像张师兄这样的?”

      江卧舟立即道:“当然不是!起码要像本姑娘这样的嘛。”

      见微生仪揪着发辫冥思苦想,钟道雪不忍叫她一无所获,斟酌须臾,道:“这个嘛……怜爱怜爱,可怜与可爱往往相伴相生。什么是可怜?定是比你弱小的。有如蚍蜉撼树,衡短论长,你只会觉得蚍蜉渺小脆弱,却不会认为那树也渺小脆弱。不过也恰恰因着这份弱小,你先觉得他可怜,才会觉得他可爱。”

      闻言,江卧舟马上又道:“那肯定不是我这样的。”

      要她承认自己比微生仪弱,再等个百八十年也必不可能!

      微生仪似懂非懂,点点头告辞。没走几步,又闻江卧舟在身后叫道:“等等!”

      微生仪依言停下。

      江卧舟追过来,下巴抬得老高,怏怏不乐道:“师姐说,下一旬的除魔卫队由你并一位师姐,二人共同带队。”

      万剑宗每隔一月便会派遣弟子下山巡逻,替周边城镇民众捉匪剿魔,维护家宅安宁,为期一旬。

      “好。”微生仪点头应下,一双清凌凌的眸子径直望向她,“还有何事?”

      被她直截了当地戳穿,江卧舟跟颗泄了气的蹴鞠似的,嘴也撅得老高,从袖中掏出一本书啪地拍到她手上,“喏,今天在闻鹤堂收缴的。”

      闻鹤堂是内门弟子早课读书之处。微生仪低头一瞧,只见书封上一行大字——

      《霸道丞相狠狠爱:可爱夫郎哪里逃?》

      微生仪纳闷道:“这是何物?”

      江卧舟却不答,顾左右而言她,“我偷偷翻了几页,写得倒还真不错,你可不许告诉别人……你也别学那些没出息的师兄弟们整日琢磨这些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随便看看便罢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乱花渐欲迷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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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申签阶段,正文改动频繁,见谅orz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