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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35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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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怕我?”
徐勉出身南方,个子不高,体型算得上魁梧,晏山身型不及他,却也十分高大,府里健硕的亲兵侍卫也不少,弄焕谁也不怕,偏偏面对他时常常表现得惧怕闪躲。
封无介敛眉,不,不止惧怕,偶尔小管事也会在看他一眼后露出很不服气的眼神,他太熟悉这种妄图和他一较高下的小动作,虽然一晃而过,但总能捕捉到。
小管事想和他打架,这点封无介能确认,但怕他又想打他……
御北侯很迷茫。
弄焕被扣住手腕拦下,浑身的毛都要炸了。
强抢民女杀人如麻,光这两条还不够吗?
蒙族被屠有政治因素,她无话可说,但馆忆总是无辜的吧?还有欺负封大小姐那四人,就算判刑也该交给官府按律定罪,滥用私刑了结人命,你以为你是皇帝啊?
要不是命脉被拿捏,她早挥起拳头上了。至于打不打得过,不打又怎么知道?弄焕坚信,她早晚有一天能克服体型差这关。
但不是今天。
小命没几天能扣的了。
弄焕能屈能伸,心里骂破天了还能哈哈两声干笑:“侯爷威武霸气、不怒自威,我只是个地位低微的小管事,心生胆怯也是自然。”
掌心腕骨在微微用力,试图挣脱他,封无介面色沉静,又问:“胆怯?为何又敢和我起争执?”
弄焕呵呵笑道:“一时心直口快,侯爷不会当真要怪罪我吧?我也是为大家打抱不平,没有故意顶撞侯爷的意思。”
“是吗。”封无介凌厉的目光看不出任何波动,“关于崔杨的事,为何不早说?”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哪来那么多为什么!
弄焕心里烦他,装出一脸忍痛的柔弱小表情:“侯爷,你拽得我伤口裂开了。”
封无介抓的她左手。
男人愣了愣,下意识松了手劲,弄焕看准时机,手一抽头也不回地跑了。
“我过会儿再来!”
这种情况弄焕十分不想回来,奈何事态紧急,她还得等暗卫消息呢。
“统统,我的生命值没少吧?”
[没少。]
“寿命还剩十六天?”
[已经子时,你可以按十五天算。]
十五天……等天一亮解决了崔杨的事,应该能攒下不少生命值,弄焕安慰自己,醉酒锁喉封无介都没扣她生命值,她勉为其难也忍忍十万个为什么好了。
血迹清理后伤口看着并不深,房里还有之前包扎腿上鞭伤剩的药,弄焕重新处理好伤口,换了衣服,嚼着粒小药丸又回了山河院。
封无介坐在下首左侧的椅子上,见弄焕进来,目光自然落到她身上。
弄焕径直走向对面,坐到了右边。
御北侯眼角微动。
拿他书房当自己的地盘,倒真不客气。
弄焕无视他的目光。
她是伤员,坐坐怎么了,又没坐你腿上。
两人相对而坐却都不说话,封无介打量她左臂几眼,主动打破寂静。
“弄焕姑娘懂医理?”
突如其来的发问,弄焕思考了几秒。
她不能说不懂,不然怎么解释当日放紫鸢花的行为?何况卫聂打探过她的情况,封无介肯定也从他口中听说了她识得药材,权衡再三,弄焕答:“略懂。”
当真只是略懂,毕竟师父还没来得及教,她就被阴毒的师伯带走关起来了。
“那弄焕姑娘可知晓毒药?”
“毒药?”弄焕皱眉。
封无介倚着椅背,食指轻点扶手,随意道:“类似穿肠散、鹤顶红的毒药。”
弄焕想了想:“这些都是最寻常的毒药。”
御北侯目光沉沉看她:“剧毒无解的药,姑娘却说寻常,难道用过?”
弄焕:小女子不才,吃过。
她干笑:“话本里不都这么写吗,但凡下点毒,不是鹤顶红就是十日散之类的,有些有解药有些没解药的……”
“有解药?什么毒有解药?”他随口说了个名字:“蛇骨花?”
弄焕脱口道:“蛇骨花的毒可以用七叶莲解,这个药铺里就有卖。”
封无介颔首:“这倒是。白骨烟散似乎也有解药?但药铺里没的卖?”
“有啊,黑莓草兑点巴豆,半个时辰内服下可以解九成毒性。”
“想起来了,卫聂是这么说过。”封无介煞有其事地点了下头,继续引导:“对了,阎罗瘴没有解药吧?”
“没有。但是听说泡温泉可以阻止毒性扩散,就是不知道行不行。”弄焕摸了摸下巴,回忆师父说的话。
封无介凝视着她,嗓音逐渐低哑:“那……狼毒花呢?”
弄焕一愣:“狼毒花?这个好办,用母花解就行了。”
怎么问她这么简单的毒,没难度。
敲击扶手的指尖停滞了一瞬,封无介垂眸,淡淡道:“是吗。倒挺容易。”
短暂的停顿让弄焕反应过来。
等等,这又不是百草山药理知识考核现场,她为什么要有问必答??
弄焕鼓了鼓腮帮子,气哼哼道:“母花又不是路边的野草,就那么些,没有母花就解不了狼毒,狼毒不解就只能受尽钻心蚀骨之痛,直到全身血液变得乌黑,脏器衰竭,最后苦熬着等死,谁说容易了?”
容易?容易你怎么不中一个试试?
封无介:“……”
这人真是,脾气上来便冲得很,他闭了闭眼,掩去眼底挥散不去的倦色。
再看向对面瞪着杏眼的女子时,眉眼间又恢复了平静,转而带着试探:“弄焕姑娘还说只是略懂,狼毒花长在北地,而姑娘来自郁州,涉猎还真广。”
弄焕迎着他视线,漫不经心地扯起谎:“这有什么,我话本看得多,知道的当然也多。郁州的说书先生有名有姓的我都认识,那些讲得好的,三言两语便能引人入境,侯爷要是无聊想听,我也可以给你讲两个。”
“有个俏医徒智斗大将军的故事,侯爷有兴趣吗?”
御北侯额角轻跳:“不感兴趣。”
弄焕很是遗憾:“噢,那我便无话可说了。”
封无介:“……”
你最好从现在起就闭嘴。
书房重归安静。
接下来便是漫长的等待,期间暗卫回来三次,都没有发现徐勉的踪迹,晏山带人一直守在城门口,也没有任何收获。
待暗卫第三次离开时,弄焕想起一件事。
“侯爷。”她叫了声对面椅子上的人。
御北侯正阖目养神:“你不是无话可说。”
弄焕:“现在有话可说了。”她问:“你是何时知晓徐勉身份的?”
崔杨的线索是她追查到的,封无介若早知道徐勉的身份,以他能查到东南海军的实力,不该对崔杨这边一点察觉都没有。
封无介睁眼。
二人视线交错,看向彼此的眼神都带着审视,一点不像高高在上的侯爷和毕恭毕敬的管事。
封无介又确信了一点,弄焕是没有仗着恩人的身份挟恩图报,但绝对把自己放在了和他平起平坐的位置。
更确切的说,在她眼里,他和府里那些奴仆没有任何区别,所以她会大包大揽独自查徐勉,也敢当面问他如此敏感过界的问题。
这人到底哪里来的底气?
他缓缓道:“年前我从皇上口中得知,平坡县县令杜洲乃是我政敌的门生。”
弄焕算了下日子,不过才几日前。
她失笑:“侯爷,小的是该佩服你短短几日就顺着这条线查出所有真相,还是该笑您对潜伏在身边两年的奸细毫不知情呢?”
御北侯挑唇:“这其中当然少不了你的功劳。”
见鬼了,封无介居然笑了。
他一笑,脸上多出几分粗犷恣意的野性,是和封老夫人的温和全然不同的气质,弄焕愣怔了一瞬,回过神问:“此话怎讲?”
“我若要怀疑身边被人安了奸细,提起平坡县,当时招收的新兵应该首当其冲才是。要不是你带着府中众人将徐勉克扣月钱的事闹大,我也不会那么快怀疑到他身上。”
弄焕点头:“倒也是。”
“那么——”
封无介拉长语调,意味深长地问她:“你又是如何查到的崔杨?”
弄焕想也不想:“我哪儿有能耐查到什么线索,你们那些政敌啊内鬼什么的我可不懂。不过是和昔日好友重逢,突然发现了个新面孔,想关照关照,才发现了这么个惊天秘密,无心插柳柳成荫罢了。”
得,现在跟他藏起拙来了。
弄焕也不算说谎,一开始查崔杨当真不是为了御北侯府,她是怀疑过徐勉有问题,但也没想到假借身份那层上,只是事有凑巧,两件事意外有了交集,送了她个真崔杨。
如果和盘托出一切细节,暴露她玄医子弟子的身份事小,让世人知道医圣弟子罔顾患者性命进行医术比拼,恐怕会令虞百药一门大节不保。
弄焕好歹是正儿八经拜了师入了门的,师祖在天有灵,看着她呢。
她不说,封无介也不恼,反正今日过后,小管事的身份线索都会送到他面前。
御北侯府能混进一个徐勉,难保不会混进其他人。弄焕确实聪明,明里暗里帮了他许多,但这样来路不明的人,留在身边始终是个隐患。
这一回合,两人依然各自保留。
长夜漫漫,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城门开放前半个时辰,封无介决定不等了,召集了一队人马赶赴城门。
侯府门口,韦韧已经整顿好车马,还遣人去药庐叫来了卫聂,十余亲兵侍卫分列两队策马候在一旁,末尾还缀了一辆马车。
弄焕瞥见打着呵欠往里爬的卫聂,疑惑地看身旁的男人。
“以防万一,先带上他。”
晏山牵来一匹高大的黑色骏马,封无介接过缰绳,问她:“会骑马吗?”
弄焕一脸茫然地摇头。
封无介:“坐马车,或是跟我骑马,自己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