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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求助求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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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林鱼此刻站在壶光寺门口，看着略歪的牌匾，禁闭的朱红色大门以及浓郁的檀香气味，陷入了沉思。
这个寺庙里真的有人么？
牌匾顶部和屋檐的交接处连着三四个蛛网，但牌匾看起来还算干净，能清楚看出上面的字。
“壶光寺”三个大字的笔画走势并不标准，“壶”字下及“光”字上的两点着墨颇重，像是一双狡黠的吊梢眼正盯着凝视它的人，“寺”字下的“寸”看起来也像是半边脸，轻蔑又挑逗地盯着来人，宛若惑魅的狐狸，三个大字有轻有重，粗细有度，整体看起来却显得很和谐，颇有一丝禅意。
牌匾的左侧较右侧低了十度，倾斜的样子透露出一丝年久失修的荒废气息，墙边的杂草长得有半米高，东一茬西一茬好不规整，本该是深灰色的石墙如今看起来发黄，上面附着了厚重的风沙成尘土。朱红的大门看起来比石墙干净不少，应当是有人拿着鸡毛掸子时常除尘，只是门脚下有几道深可见骨的划痕，露出原木内部的白净模样，没有补漆。
林鱼伸出手靠近门，悬在门上片刻，最后又缩了回来。
总觉得不太靠谱的样子，阴嗖嗖的，一路走来甚至连妖鬼精怪都少了……
是的，林鱼最近能感受到的东西更多了。
她又在地铁上看到那种绿油油大粗眉的不明生物了。它们好像也在乘地铁一样，在车厢里进进出出。一开始林鱼什么声音都听不到，只是能看见，到后来能感受到他们发出的像风吹鼓塑料袋的声音，直到昨天，林鱼甚至能听懂它们说的话了——
“诶，那个女人好像能看见我们。”
林鱼吓得呆在原地，视线一点也不敢挪动，手死死抓住扶手，像根木头。
“不可能，只是凑巧吧。”
“也是啦，要是能看到我们怎么可能这么呆……我们在下一站就要下车了，你准备好了这次。”
“明明是你每次都太心急，附物术收得太早，车还没停稳我们就停了，还得自己多飘几十米。”
“好啦好啦，我提醒你也是为了提醒我自己，这次我一定会等车停稳再松手的。”
……
林鱼忽然回过神。
一双苍白的手从里面将寺庙的门打开。
先是一颗闪亮的光头从白雾中浮现，慢慢将整张脸从白雾中探出，露出清秀的眉眼，然后是一张微抿的薄唇。
大门彻底敞开，显露出来人的身形：他穿着一身崭新的红黄袈裟，脖颈上挂着一串绿檀佛珠，珠子有一个乒乓球那么大，珠串垂落至腹腔。长褂下摆有些凌乱的折痕从腿部蔓延至脚踝，露出白袜与黑色僧鞋。他的身形修长，一手结手印，一手抚着门，脊柱挺拔如苍松。
“阿弥陀佛，施主，进来吧。”
林鱼呆住了。
她承认，那一刻是有点被这美色迷住了，不然她不可能就这样鬼迷心窍地踏入了这座迷雾缭绕的寺庙。
茶室中。
和尚师父捏起夹子将茶杯沥水，又倒入滚烫的开水入茶盏，茶叶的清香在水的冲撞下逃逸到空气中。
“这是……”林鱼有些惊讶。
“是鱼腥草茶。”师父柔和的嗓音道。
“闻出来了。”林鱼的嘴角抽搐。作为一个南方人，她就是好奇谁家在茶室泡茶待客会泡鱼腥草茶啊！
“是我自己平时在后山种的。”
“哇哦。”她一下子就觉得这茶不一般了，有种闲云野鹤般的气质，显得师父的光头更加闪亮了。
一杯热茶被递到林鱼面前。
“说说罢，施主有什么困扰？”
“我最近总能看到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还能听到它们说话！这种状况是从这周才开始的，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会这样，可能是因为我上周同时赶两个项目经常加班到凌晨三四点……然后好像就开始渐渐能看到这些奇怪的东西了。”
师父端着茶杯吹了吹水，微微抿了口，这才放下茶杯问道：“那你有没有去医院看过啊。”
“啊？”林鱼心里打鼓，有些不确定对面的意思，试探道：“您是认为……我可能有精神上的疾病？”
对面抿唇含笑道：“也不排除这种可能。”
林鱼沉默了几秒，她深呼吸一口，扯着眉头忽然闭上眼，又骤然睁眼，然后猛地站了起来——
“打扰了，我就知道我不该来这里！”
以为自己找到了救星，没想到遇到了水货！
靠啦！要是真的找医生有用她来寺庙干嘛！但是早上醒来脸上的指印绝对不是科学能够解释的事情！！！
“诶诶诶我开个玩笑嘛，施主快坐下，接着说，接着说哈。”
和尚笑着眯眼，两边的眼尾上挑，像个狡猾的狐狸。
林鱼觉得他的头现在一点也不闪亮了。
“我觉得你根本不信我说的话。”
“怎么会，我只是觉得你看起来太紧张了，想调节一下气氛。”
林鱼此刻终于冷静下来，环顾了四周，发现烟雾的来源是庙内点了太多的香，烟多到都看不清殿堂中的佛像了。
眼前的茶几与对面的人和她，像是被白雾困住的一座孤岛，周围什么也看不清，充满了未知的不安，仿佛下一秒会突然有个猛兽从迷雾中冲出，扑向她撕咬啖尽。
烟太多了，太诡异了。
她又回过头来看向眼前的和尚。
他仍笑眯眯地看着她，林鱼却觉得他眼神中有一抹精光，看得她有些畏惧。
那和尚看出林鱼不信任的模样，悠悠叹了口气。
正当他准备再次开口的时候，他听到了林鱼的尖叫。
“有妖！有妖怪！”
就在那和尚的背后三步外，从白雾中浮现出一张立体的狐狸脸，它的轮廓像是云朵一般，从朦胧到凝实不过两三秒，有一双硕大的立耳，连着它倒三角的脸型，脸庞正中尖翘的鼻子好似长流壶，最不容忽视的是它那双上挑又魅惑的眼睛，一眼望过来，充满了危险的审视。
和尚火速回头一看。
“哟！狐大人您来啦！”和尚屈身迎近，还伸手用宽大的衣袖在狐狸边上扇了扇，“您看这香火气够浓吗？要是不够的话，小的给您再点上几把。”
“尚可。”狐狸发出慵懒又沙哑的大爷声，眼神始终凝视着林鱼。
“她能看得见我，又是一个阴阳人。”
自狐狸出现之后，周围的白雾开始以诡异的速度散去，檀香味也迅速淡去，狐狸的身形渐渐从雾气中浮现。
祂的身子不长，却让人只能仰望，仿佛祂脚下有一朵隐形的云在托举，使祂悬浮在空中，一身火红的毛发油亮又柔顺，似乎有一团银蓝色的鬼火笼罩着他的身形，让祂的毛发散发着一种诡异的美感。
林鱼跌坐在地，一时无法接受眼前所看见的这一切。
“她身上有别的味道，我这儿不欢迎她，你赶紧把她赶走。”
“好的狐大人，小的做事儿您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狐狸闻言，斜瞥了眼和尚，瞬间便消失在半空中。
迷雾散去，四周一切清明。
林鱼的嘴巴张得大大的，用实际行动表明什么叫目瞪口呆。
和尚慢悠悠走到林鱼身边，双手扶起了林鱼。
等一杯鱼腥草茶下肚，林鱼这才回过神来。
“大师！”林鱼眸光闪闪，看向和尚，“求您帮帮我！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在意我先前的失礼，帮帮我吧！我只想恢复到正常的生活！”
和尚叹了口气。
“我哪里是什么大师啊，我和你一样，都是阴阳人罢了。”
“阴阳人……”
“阴阳人就是一半夹在三维，一半夹在四维的人。一旦身体嵌入了维度缝隙，就没有回头路了。你既然已经能够看到那些曾经看不到的东西，那么你的生活就永远不会再平静。”
眼前人的话与记忆中的那个黑袍coser的话在林鱼的脑海中重合——
你的生活很快将不再平静。
“为什么……”她眼神涣散，“为什么会让我经历这一切。”她拒绝接受。
苟青徐徐开口：“你已经工作了对吧？”
林鱼呆呆点头。
“平时压力大吗？”
点头。
“那不就是了。”
林鱼不解：“什么意思？”
和尚慢条斯理喝了口茶，继续道：“按照我身边所接触过的阴阳人来统计，大约有60%的人都是社畜，都是在工作之后变成阴阳人的。”
林鱼嘴角抽了抽：“那还有40%呢？”
“是天生的阴阳人。”
“那大师您是哪一种？”
和尚从宽大的衣袖里伸出手，用指关节敲了敲自己的光头。
“什么意思？”
“你猜我的头发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不是因为出家要剃度吗？”
和尚叹了口气。
“是秃成这样的。”
林鱼心里一咯噔。
“难道您是……”
“没错，我曾经是一个程序员。”
“唉。”
两声重叠在一起的长叹息。
一下子，林鱼感到两人之间的距离感被拉近了。
“成为阴阳人之后，你就要小心了。现在你只是能看到、能听到，以后你还能触碰到。一旦让那些妖鬼精怪发现你能看见他们，他们很容易就会缠上你，这时候，你就必须找一位大人庇护你。”
“触碰……”林鱼毛骨悚然，“我已经被个灵体触碰过了！她已经缠上我了！”
林鱼猛地往前扑死死握住和尚的手：“大师，你一定要救救我啊！怎么找庇护，要怎么找庇护！”
和尚嘴角抽抽，一把推开林鱼：“你冷静点，还有，你还是别叫我大师了，被你这么叫着我瘆得慌。我叫苟青，你叫我名字就好了。”
“苟大师！求求您，救救我！孩子还不想死啊！虽然孩子每天把死挂嘴边上班说想死加班说该死，可孩子其实还没活够啊！”
苟青用小指指甲掏了掏耳朵，林鱼嚎得他耳朵痒。
“我都明白，但你先别急。”苟青喝了口茶水，这才继续道：“而且，你不是已经找到庇护了么？”
“什么意思？”
“你说的那个灵体，就是庇护你的大人。祂在你身上留下了印记，所以狐大人才会说你身上有别的味道，他不喜欢。”
林鱼呆滞。
她脑袋里忽然浮现出阿冒对她说过的话——
“我劝你对我尊重一点，抱好我的大腿，不然以你的体质往后很容易吸引到其他妖鬼精怪，要是没有我的庇护，你的日子怕是要倒霉了。”
与此同时，苟青还在继续说话：“你知道什么是灵体么？那可是来自……的存在。”苟青用手指了指上面。
林鱼摇头：“没明白。”
苟青叹了口气：“就连我们狐大人，都还差一分因果未结不能升为灵体，仍只能算作妖。”
“那、那要是我得罪了那位灵体呢？”
“那你就自求多福吧。”
林鱼再次呆住了。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被苟青推出寺庙了。
“你身上有别的味道，我们狐大人不喜欢，你还是早点离开吧。”
“诶等等！”林鱼终于回过神来，伸手卡在即将闭合的门缝上，“虽然我不方便再来这里了，但好歹你是我认识的第一个阴阳人，我们加个微信以后线上沟通可以么？”林鱼挥了挥手机。
苟青挑眉：“这倒是可以。”
“多谢大师。”
“叮！”扫码成功。
然而看到昵称的瞬间，林鱼沉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