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 30 章 ...
-
“你却把我弄伤了。”罗伊斯恢复了他从来的样子，微笑着指向自己脖子的伤口。
艾达一时不知道怎么反应。她感觉明明是罗伊斯自己撞上来的，所以并不是自己的错；可是用尖锐的木锥指着罗伊斯的脖颈，好像本来就有错。
艾达将盯着手中扁平的木锥出神了片刻。
这支木锥是过去她的爸爸在食物充足的年月中做的，留在她家里。在她被恶魔带来这里的时候，她妈妈让她和水囊放在一起，一起来到了图托姆平原，之后她就一直带在身边。
现在木锥的顶端沾染了红色的血迹，血迹很快就会变干，变为棕色。
艾达将木锥伸到了罗伊斯面前，说：“罗伊斯大人，为了表示我的歉意，您也可以将我的脖子刺伤。”
“……”罗伊斯一愣，随即笑起来，几乎是哈哈大笑，“艾达，先把你的歉意保留起来吧，或许我也会有需要你帮助的地方。”
“……好吧，罗伊斯大人。但是我要向您道歉，对不起。”
罗伊斯的眼睛在笑过之后泛起了一些水光，他似乎更加狡黠：“艾达，你刚才寻找绳子是想要把我绑起来吗？如果是这样，如果你真的道歉，那就请不要将我绑起来的吧。”
寻找绳子的目的被罗伊斯说中，艾达感到窘迫，瞬间脸上发烫，低下了头，不敢再看罗伊斯。
“但是回答了我的问题，艾达。”罗伊斯说道。
“什么问题……”
“嘭！”屋外传来一声巨响。艾达不知道这声巨响昭示了什么，但知道一定是恶魔将镇里的防护又破坏了一层。
艾达看向罗伊斯，用无声的眼神请求他进入到地下仓库中。罗伊斯在圈住她脖子的情况下没有伤害她，放开了她，于是她也就不能再用木锥逼迫罗伊斯进入地下仓库中了。
无声的目光成为她最后的方法。
罗伊斯没有看艾达的眼睛，他迅速将插在砖缝中的小刀拔出，然后放回柜台的原来位置。
从柜台走回来的时候，他拉起艾达的手腕，将她拉到了通道口。
“艾达，进去吧。”
艾达看着罗伊斯的眼睛摇头，用另一只手反扣住罗伊斯抓着她的那只手：“罗伊斯大人，你也不要留在这里。”
“如果我留在这里，你也决定我和一起留在这里吗？”刚才的笑意已经从罗伊斯脸上消失，罗伊斯的脸庞上只有严肃和神圣。
艾达点头：“是的，罗伊斯大人……”
她瞬间闭了嘴，因为艾达敏锐地听到屋外传来了声音，是说话的声音。
屋内，艾达和罗伊斯同时陷入安静，想来，罗伊斯也听到了外面的说话声。他们侧耳去听，艾达模糊地辨认出他们说的是恶魔语。
是冬天的风将他们的话语送过来，风向让艾达和罗伊斯更容易听到他们的话，但听不清楚。
“艾达，最后的机会了。”罗伊斯将声音压得比刚才更低，他的脸上染上了轻微的严厉神色。
艾达坚定地回看罗伊斯的眼睛，不闪不避，她只是摇了摇头。
转瞬之间，严厉的神色从罗伊斯眉间被抹除，他一言不发，拉着艾达的手走近了幽深黑暗、在他们面前展开的这条通道。
艾达紧张的心突然就像一颗受热膨胀的玉米那样爆裂开来。虽然她仍然不懂为什么罗伊斯大人在最后一刻突然改变了想法，但她在这个时候真的好开心，而且她隐隐感到有些骄傲，或许在罗伊斯大人改变想法的背后也有自己的一部分原因。
刚进入通道，罗伊斯就放开了艾达的手，艾达刚刚受热膨胀的心灵似乎又被冷却，她紧张地看着罗伊斯的动作，只看到罗伊斯将双手伸出通道口之外，挪动了覆盖入口的石砖，将入口掩盖住了。
艾达终于放下心来。
而罗伊斯并没有给艾达放心的时间，他轻声在艾达耳边说道：“恶魔会发现这里的，我们必须要尽快离开。”
他拉着艾达的手，走在前面，艾达在稍微后面一些的地方。艾达学着罗伊斯的样子一边摸索着通道侧面的石砖，一边在黑暗中行走。
今天罗伊斯并没有携带香薰，而且艾达这时候距离罗伊斯很近，或者又是在视觉失去效力的环境中嗅觉会变得更加灵敏，于是她闻到了，罗伊斯曾经在桌边的烛火中提到过的，一种轻微的腐烂的气味。
她不禁想，这种腐烂的气味是从哪里来的呢？是罗伊斯大人身上的吗？为什么会这样呢？还有，罗伊斯大人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呢？
她想，罗伊斯大人身上的谜团可真多啊。是因为这些谜团才使得他不快乐的吗？
这些问题在黑暗中，靠她独自疑惑是没有答案的。那么，有一天，罗伊斯大人会告诉她答案吗？她和罗伊斯大人的距离是不是已经比之前更近了一点呢？
去往地下仓库的通道很短。罗伊斯已经带着艾达来到了储存粮食的地方。
一路上艾达没有感到空气稀薄、呼吸困难，即使在这里，地下仓库中也没有。罗伊斯大人果然是开玩笑的，她终于完全地放心了。
仓库中和通道里一样的阴暗。
艾达感到自己的手被放开了。她看不清罗伊斯的动作，但感觉到他在自己旁边。他似乎从自己的袍子中拿出了什么东西，很快，她的目光被莹莹的绿光吸引了。
借助发出的绿色幽光，艾达看清了。发出光芒的是罗伊斯的怀表，罗伊斯不知道是怎样操作怀表的，打开的怀表显示的不再是她曾经见过的表盘，而是一层……是一层透明的粉末吗？就是这层透明的粉末在发出幽微的绿光。
借着这一团绿色光芒，罗伊斯在仓库中找到了一支蜡烛以及一个简易的烛台。他将蜡烛固定在烛台中，然后从旁边拿起了燧石，将蜡烛点燃。橙红的火光取代了绿色的冷光，罗伊斯将怀表合上。
在烛火中，地下仓库已经比刚才清楚得多了。
艾达没有看到谭妮思，这说明她已经经过这里离开了。
他们也没有听到恶魔打开入口，以及沿着通道走来的脚步声，所以现在的情况或许已经不是那么急迫。
罗伊斯没有再不由分说地去拉艾达的手腕，反而是他一手执着烛台，另一只手向艾达伸出，手掌向上，五指自然地合拢。这样的姿势或许是向人讨要东西，或者当一名绅士做出邀请的时候也会做出这样的动作。
艾达见过这个动作几次，依稀知道这个动作大概是什么意思。
她是在她爸爸那里见到这个动作的。他爸爸和妈妈的结婚纪念日。工作完成，到了晚上的时候，在那个日子里，他爸爸就会单膝下跪，向她妈妈伸出一只手，好像是向妈妈讨要什么东西，但后来看到了妈妈的反应，艾达就明白，爸爸讨要的只是妈妈的垂青。
“垂青”这个词，是妈妈在给艾达将童话故事的时候教给她的，于是妈妈将手放到爸爸手掌中的这个动作也就有了名字。
这时候，她的面前，罗伊斯大人，竟然也向她伸出手掌。只是罗伊斯大人并没有单膝跪地，甚至他几乎没有弯腰，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伸出了手掌。
艾达感到自己的耳朵有些发热，但她绝不可能认为罗伊斯是想要得到她的垂青，而她也自认为并没有资格给与罗伊斯大人垂青。
确实，罗伊斯大人的动作更像是在让艾达交出一件她早已经心知肚明，并且理所当然应该交出的东西。
可是艾达并没有这样的东西。
哦，她明白了！
是她重新放回身侧的那根木锥。
她想，罗伊斯大人虽然之前骗了她，但那只是一个玩笑，而且罗伊斯大人说是因为她不听劝告才给她的惩罚。所以她到底不听了罗伊斯大人的什么劝告？总是，罗伊斯大人确实是没有恶意的，而且他还会帮助她们。
可是她却辜负了罗伊斯大人的信任，还伤害了他，她偷偷去看罗伊斯脖子的伤口。似乎是不再流血了，但是那里仍然是鲜艳的红色，伤口的周围都有些发红。
艾达感到很难过，很难过很自责，她将藏在腰间的木锥子拿出来，放到了罗伊斯手中。
她低落地说：“对不起，罗伊斯大人。”
罗伊斯垂眼看着木锥，笑了出来，他拿着木锥收回手，用手背摸了摸脖子，然后说：“没关系，艾达，伤口很浅，因为你收回木锥的动作很快。”
艾达还是低着头，然后一颗眼泪落下来了。艾达不敢抬手去擦。
罗伊斯无奈地笑，摸着艾达的头发，用哄孩子一样的语气说：“不痛了，艾达。而且是我自己故意撞到木锥上的，不是你的错，艾达，别哭了好吗？”
艾达用袖子抹了一下脸，然后点头。
罗伊斯笑着说：“我刚才伸出手是因为怕之后在通道中我走得太快，你跟不上，所以要不要拉着手一起走呢？”
“把木锥放好吧，小心刺到你自己了。”他将木锥递给艾达。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的语气太温柔，艾达感到眼眶仍然有点酸涩。但她也不想让罗伊斯再来哄她了。明明是她刺伤了罗伊斯大人，但还要他来哄她，她不能再哭了，她得说点别的。
艾达说：“不会的，罗伊斯大人，我让戴茜帮我专门在腰带上做了放木锥的地方。”
“戴茜吗？”
“嗯！戴茜真的很擅长做手工，很厉害。”艾达将腰带翻出来给罗伊斯展示了一下，“既不会伤到自己，拿出来又很方便。”
“嗯，确实很厉害。”罗伊斯说。
艾达看了一眼罗伊斯的表情，他很温柔很平和，和他给孩子们赐福的时候一样又不一样，和那时候一样的温柔平和，但比那时候好像多了一点沉静。
艾达试探地问道：“那我们走吧？谭妮思没有蜡烛，说不定我们会追上谭妮思。”
“嗯。要拉着手吗？”
当然要。
而艾达真正的回答来得稍慢一点，因为要克服刚刚哭过的尴尬和她爽快答应的羞赧。
她抬头让自己弯起眼睛笑起来：“如果可以的话，当然了，罗伊斯大人！”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第 30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