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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命里无时莫强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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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事的包疑似有点太资本化了。
林松垣麻木地看着被垒成仓库内墙的金刀装,还有被砌成地板的绘马想。如果十年前有这个部门,她哪还用去挖地下城,所有的短刀007挖向时政仓库就好了。
狐之助摇头摆尾地往里走,有点得意的样子:“大人,虽然我们活又脏又累,但我们绝对是时政里最有钱的部门哩!我们每个月的配额很大方的,这些装备一会您随便挑!”
“没想到有生之年能从时政这听到这句话。”林松垣收回视线,“感觉小乌丸还挺势在必得的,一会到付丧神区零元购……啊,到了。”
在被刀装映出的光线从金变银再到青之后,是一排排沉默而暗淡的木箱。废弃本丸里还完好的付丧神在回收后,被凌乱地堆进以任务序列号命名的木箱,又秩序井然地摆到这里。
就像……一座集体坟墓。
身后审神者的脚步声好像消失了一会。
可等狐之助转身时,审神者已经开始逐个打开那些木箱挑选未来本丸班底了。
“大和守安定、大和守安定、陆奥守吉行、后藤四郎、乱藤四郎、大和守安定……”林松垣感觉自己的心要随着这些木箱的气味一起腐朽了:“小乌丸你在哪?你根本不在时之政府!”
“毕竟是稀有刀嘛……要不您看看别的?比如三日月宗近?”狐之助跳到旁边的箱子上,拖出一把蒙尘的绚丽太刀:“随着近些年新录入的刀剑付丧神越来越多,三日月也不算很少见的付丧神哩。”
“……我不允许你这样说我的第一把五花刀。”
林松垣顺手把刀接过来仔细端详,这把三日月的状态说不上好,刀鞘上有几块污渍,刀身上也满是细小的伤痕,能看出来有相当一部分是在被暴力运输到这里的途中剐蹭出来的。
真不像样,林松垣想。
即使她以前的三日月在本丸的时日几乎和她的工龄相等,她也一直怵这些情绪不外显的笑面派,平日交流便秉持着公事公办的态度。但每次见面时,那位付丧神的衣摆必是被妥帖熨平的,和她身上抹布一般的T恤对比鲜明。
或许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如此狼狈的三日月宗近。
一点点怀念、一点点恻隐之心、还有一点点愧疚在这时起了奇妙的化学反应。她走到存放这把三日月的箱子面前,开始认真地端详起这些不幸者的来历。
“任务X0063,维新防线无主本丸回收……?”林松垣看了看箱子上的标签,又顺便扫了眼箱子里另外的□□把刀,“回收时间这么靠前,还能看出这一箱都是比较有出战经验的付丧神,结果所在本丸还在维新防线?”
“审神者大人,这有什么问题吗?”狐之助凑过来问。
“问题倒也算不上……只是大多数审神者在工作上手后,都会根据自己的作战进度将本丸锚点向更深的防线推进,这样作战响应更快,捞稀有资源也容易。”
林松垣狐疑地看着这个箱子,如果是她把本丸一直留在维新,只会有一个可能:打输跑路回现世方便。
极致的风险管控,同事里真是人才辈出。
“算了。”
前同事怎样无所谓,反正工作遗产归她了。林松垣在角落里找了个手推车来拉自己的未来班底,“先拿这箱吧,虽然短刀少了点,但还算均衡能打,等回去再细盘。”
“不再找找别的稀有刀了吗?”
“别管,我对灵力和玄□□用有自己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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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松垣再想起这句话时,她正坐在自己的新本丸里给这些刀剑本体手入,并借着覆面掩盖自己麻木的表情。
真是太有理解了,看看这些幸运儿吧——三日月不赘述了,她一时念旧选的;山姥切国广,初始刀之一重复也正常;但谁能告诉她这个伊达组加压切长谷部的出战套装怎么也雷同上了……?
哈哈,一瞬间以为自己回前本丸了,吓死她了。
狐之助有点担忧地看着自己的审神者,已经出库登记过的刀剑如果被退回,只会被认为是适手性不强而拿去刀解。它当然不是在担忧这些付丧神,而是……审神者上任第一天就退了一批刀,部门那边应付起来也属实麻烦。
好在审神者看起来已经打消这个想法了。
林松垣叹了口气,又抬手,灵力由眉心走到指尖,再分别流向付丧神们的本体。
熟悉的流程,不熟悉的感觉——灵力是审神者心境忠诚的镜子,十年前林松垣的灵力像一包遇水的跳跳糖,总是直白鲁莽地蹦去她指向的地方,导致她的近侍偶尔会苦笑着向她抱怨外溢的灵力打到他头上了的这件事。
而现在的灵力更像下过大雨后的海,浑浊的海水无声无息地漫溢上岸,带着一点点潮湿的锈味和滞涩感:那是付丧神们微不足道的一点抵触。
“赚口饭吃,别为难我……”林松垣小声嘟哝,仿佛有点委屈的样子,可指尖的灵力的海水却更快地涨过去,将那一点点不愉快淹没干净,使得这些付丧神不得不显出人形——
“压切长谷部,拜领主命来此。”
最先开口的是棕发的付丧神,他单膝跪下稍稍低头:“此后定为主尽心尽力。”
他身后的其他人也随着他颔首。
对于一个灵力强大的审神者来说,这样的姿态更容易被接受。压切长谷部偷偷瞟向这位审神者,她规矩地穿着时政制服,看不清面容,只有被漂染过的蓝色发尾暗示着她年龄尚轻。
希望这位审神者不要计较他们刚刚的迟疑……也不要注意那位依旧拒绝的同伴。
他示意旁边的大俱利伽罗将那把刀再往身后藏一藏,但林松垣只响应了他所希望的一半。
“初次见面,我隶属于时政的锚点管理部,主要职责是回收。对于我们部门,大家应该或多或少打过交道了。”林松垣轻快又流畅地道出见面语,甚至声音中还带着笑意:“我无意干涉各位的个人想法,只需大家协助我工作即可。”
“工作性质所限,无法报上名讳,平时以审神者代称我就行。这几天不会有出战任务,有充足的时间给各位熟悉本丸,有哪里不妥再来找我。”
林松垣让狐之助把大厅的门拉开,示意付丧神们可以出去了。
“压切长谷部,把烛台切光忠留下。”
——————
林松垣听着付丧神的脚步逐渐远去,慢慢地把挺直后背的力道卸了。
压切长谷部有点不安,可她也根本没有看起来那么轻松。
刚刚的场景与从前过于相像,每一瞬的视野都让她有点神经过敏,只有审神者和付丧神之间的沉默与疏离作为区别,让她能操控自己的语调支撑场面。
林松垣又低头看着地上那把孤零零躺着的的三花太刀。还有这个,她想,最不擅长应付的局面加上最不擅长应付的人。
她把烛台切拿到自己面前,试着用舒缓的灵力链接对方的意识。
未果。
?
林松垣有重新尝试大量灵力接入。
还是没动静。
软硬不吃,即使大量的灵力接入可能会使付丧神灵体受伤,这把烛台切光忠仍然在无声拒绝她,灵力流只回传了铁锈味和空荡的金属回响。
失去主人的烛台切就会变成这样吗。
林松垣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不可避免地想起自己的近侍。她离职事发突然,没有时间调动本丸锚点回到安全区,更不用提给本丸的付丧神留下足够从战区撤离的灵力。
十年前没有锚点管理部,如果本丸的付丧神不能在灵力耗尽前找到新的供给,生还的可能性何止微渺。
她不再尝试为这把刀注入灵力,只是静静地坐着,表情被厅门的投影分割得晦暗不明。
别去想了,林松垣告诉自己,新本丸、新同伴、新近侍……什么都好。
你应该拥有一个新故事了。
这句话好像一簇暴烈的火,给她烧出了无尽的怒气。林松垣一把抓过烛台切光忠本体,开始毫不顾忌地向内倾泻灵力!
这已经不能说是链接,而更像是一种泄愤,这把刀刃在刀鞘里猛烈地颤动起来,发出令人心慌的咔咔声。
在灵力与刀剑的冲突达到极限之前,林松垣找到了她想要的:一处在对抗中暴露出的付丧神意识缺口。
于是她指引着磅礴的灵力向那处涌去,付丧神的意识想要回防缺为时已晚,大海般的灵力包裹着他向外界浮去。
林松垣刚在灵力回传中看到了一只金箔般的眼睛,下一秒,她的脖颈就被以恐怖的力道箍住,她不得不将头后仰来寻求呼吸的空间。
在濒临窒息的晕眩中,她看清了暴徒的长相。
烛台切光忠。
这位付丧神形容狼狈,带着她从未在其同位体身上见过的绝望与愤怒,想置她于死地。
“……呃,你……!”林松垣艰难地发出音节来转移对方的注意力,右手灵力回撤的印已经结好,对方手上的力道却先一步撤走了。
这位杀人未遂的凶手现在又变得安静,但也不是说他服从了,他只是随意地坐回林松垣对面,沉默地看着她调整自己的呼吸。
半晌,他开口:
“我是,烛台切光忠,曾砍断青铜烛台之刀。”
“你不该选择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