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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病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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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姻要气死了。
他凭什么把她关起来?
她双手被按住不能动弹,就咬他的肩膀,给他咬破,放到床上后又扬手想打他。
季映阶捉住她的手:“没完了?”
秦姻抹干净眼泪,狠狠瞪他,摆出凶狠的嘴脸。
他这么一弄,她反倒不想哭了。
“想整死我啊?”
季映阶轻而易举看穿她的心思,单手握在床边的栏杆上,低头,目光落到她气哼哼的脸上,嘴角泛起淡淡的弧度。
“气性渐长,”他的声音轻下来,“看来温若寒挺惯着你。”
“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以什么身份管我?”
秦姻情绪平复,高傲地看了他一眼,整理好仪容起身要走。
她背对着他,躬身琢磨开锁。
“想好怎么解决问题了吗?”
秦姻头也不回地说:“是非摆在那里,蒋夫人今夜就是死了,我也没有责任。”
“你真可爱。”
慢悠悠的声调剑一样刺破耳膜。
她猛地回视他,他面上是毫不掩饰的嘲讽,像在看个自以为是的小孩子。
“小孩才被大人教育对错,”他说,“世上能分清对错的事,其实只有那么几件。”
“你觉得何姣兰会冒着得罪婆家的风险说出实话?还是经理会为了维护你的利益丢掉饭碗?还是尚彦会与蒋家为敌?”
“他们会维护蒋夫人?”
“会,但不重要。”
季映阶想起什么,冷笑了下:“我可以了当直接地告诉你,你运气不好,除非蒋夫人死,否则你逃不了。”
“蒋夫人也好,蒋醇更甚。”
秦姻只觉得手心凉浸浸的,心绪一下子被打乱。
她握了下手:“你到底想说什么?”
“做个交易。”
“什么?”
季映阶知道她听清了。
他眼帘垂了几秒:“我帮你摆平蒋家,你和温若寒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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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秦姻是季映阶的前女友?”
孟清觉得这个瓜简直太刺激了。
这算什么?
温若寒的女朋友,是自己导师的前任。
他要是知道了得是什么心情?
孟清越想越觉得荒谬,还觉着有些搞笑。
他很快就反应过来:“所以他俩一开始就在联手瞒着温若寒。”
这时护士跑过来:“家属在哪?”
尚彦踌躇着说:“家属有事来不了,病人情况又不好吗?”
“刚从手术室出来,不太顺利,还需要观察。”
尚彦沉默了下:“我知道了。”
何姣兰这时走出来,她几乎是踮着脚尖走路,轻盈地挨着孟清坐下,尚彦简要说了下情况。
她恰到好处地流露出担忧:“希望妈没事。”
孟清第一次近距离看她。
女人安静地靠在医院冰冷的墙壁上,从发丝到衣角,都乖巧规矩,看起来没有一丝脾气。
他不禁有点好奇。
这种一看就很正经的女孩,怎么能做到忍受蒋醇?
她注意到他的打量,侧脸笑了笑,却并没把他放在眼里。
“等蒋醇出来,你打算怎么同他说?”
“如实说。”
何姣兰看着尚彦,秀气的眼睛含着深深的坚定:“我不会冤枉秦姻。”
“你确定?”尚彦提醒,“你舍得丢了蒋家的婚事?”
何姣兰面色不变:“当然。”
尚彦挠头,心想秦姻运气还不错,撞上何姣兰这个心地好的人。
他不知道,何姣兰一直在观察他的神色。
她在无人看见的地方暗暗冷笑,总有人觉得自己最聪明,别人都是傻子。
何姣兰起身,从容地说:“我去上个洗手间。”
等她的身影消失在回廊里,孟清长舒了口气:“她坐我身旁,我连大气都不敢喘。”
尚彦一巴掌拍在他后脑:“你怎么谁都怕?”
“怕什么怕?”孟清说,“我只觉得她看起来很压抑,她怎么看上蒋醇的?”
“蒋夫人安排的,”尚彦说,“几年前的慈善晚宴,她一眼就看上何姣兰。一方面合眼缘,一方面也看何姣兰家世低好拿捏。”
当蒋家的媳妇,得能忍。
蒋醇道德败坏,喜怒无常,蒋夫人黑心算计,佛口蛇心。
“那时候你还在上高中,不知道这些事,”尚彦感慨,“何姣兰当时反抗得厉害,任蒋夫人怎么哄骗,也不想跟了蒋醇。”
“她怎么反抗的?”
“她自杀过。”
孟清一惊,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住。
“是割腕自杀,被救下来送到医院,抢救过来后,何父也企图自杀,她亲爸,以命相逼。原来何家这些年欠了不少贷款,没有蒋夫人这笔钱,何父照样得被债务逼死。”
“所以她答应了?那笔钱都用来还债了?”
“不,还剩了些。不过何姣兰有个弟弟。”
孟清沉默了很久,眼前一直浮现起她略带苍白的面庞。
“蒋夫人知道这些吗?”
尚彦摇头,却意味深长地笑:“知不知道不重要,何姣兰最后答应了,才是最重要的。”
“蒋醇最初荒唐时,蒋夫人也打过,骂过。可是有人生来就坏,她又不是个有智慧懂得教育孩子的母亲,这些年下来早就不在意了,别人算什么?她和她的儿子才算人。”
“若不是看在已去的蒋叔的份上,我肯定和蒋家断绝来往。”
尚彦幽幽叹了口气。
孟清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
何姣兰走进女洗手间。
她关上门,面无表情地靠在墙上,垂头。
这是她最放松的姿势,每次紧张就会这么做。
几分钟后,何姣兰走出洗手间。
她没有原路返回,径直走到走廊尽头的重症监护室,脚步依旧很轻,像怕惊扰了沉睡的人。
病房前,护士将她拦下询问,何姣兰看她一眼,淡淡地说:“我是病人的儿媳,她现在清醒了吗?”
“刚醒过来,不过还不能说话,”护士说,“如果您想可以进去看看她,但是病人身体状态不稳定,不要刺激到她。”
何姣兰点头,伸手推开那扇门。
蒋夫人躺在里面,满身管子,仪器滴滴作响。
她看见何姣兰,本来涣散的眼睛里多了几分泪光。
“妈,你要是能听见我说话就眨眨眼。”
何姣兰看见她挣扎地眨了眨眼睛,微不可见的笑笑。
“妈,做您儿媳妇这几年,到了今天,有几句话我必须要说。”
她的声音轻而柔和:“是您,在晚宴上一眼看中了我,将我引给蒋醇认识。”
“也是您,不停地撮合我俩,甚至劝蒋醇赶紧睡了我,可惜那段时间他在陪新认识的心肝宝贝。”
“还是您,用一笔钱,让爸妈逼我承认和蒋醇的关系,被他们扔出何家那天,我第一次叫您妈妈。”
灰暗的病房里,晨光被尘埃缠住,晕染出朦胧的一片,就印在她恬静的侧脸上。
“您真可怜。”
何姣兰一刻也不停地观察蒋夫人细微的神色变化,她瞥了眼仪心电图,继续说:“活不到看见自己孙子出生的那天。”
“我怀孕了。”
心电图陡然剧烈波动起来。
何姣兰讥讽地笑了:“不过不是您儿子的。”
蒋夫人的眼睛竭力睁大。
何姣兰拿出手机,给蒋夫人听了段录音。
门外的小护士往里面看了眼,玻璃门的那头,女人笔直地坐着,面带笑意。
看起来一切都很正常。
录音结束,何姣兰收好手机,低头看她:“我知道您想说什么,骂我贱嘛,勾搭野男人。但您现在再生气,不也得憋在心里?”
蒋夫人的胸膛剧烈起伏着。
“其实我还不确定这个孩子到底是谁的。不过没关系,反正下个月就要办婚礼了,是谁的,都一样。”
何姣兰默了一会。
差不多了。
她说:“妈,您可得好好活着,您不仅得抱孙子,还得看着您儿子的结局。”
玻璃门关上,发出沉重的闷声。
何姣兰一步一步,慢慢地走。
她不再小心,鞋跟在地板上撞出清越的声音,荡在走廊里。
***
像按下了加速键,这一夜终于过去。
天的尽头,朝阳熠熠。
蒋夫人死于凌晨七点三十三。
很多事情,都随着她的死亡而退去。
尚彦联系了尚母,让她通知下蒋夫人娘家人来操持葬礼。
病房里,何姣兰抹着眼泪,哭得伤心。
她羸弱的身体不断起伏,看起来楚楚可怜。
虽然知道八成是演出来的,孟清还是忍不住给她披了件外套。
蒋夫人娘家的亲戚很快就到了。
季映阶在人群外,冷眼看过去,这么多人,没一个想着去看蒋夫人一眼,男男女女,各怀心事。
尚彦终于空闲下来,走到他身边,低声说:“现在好了,秦姻不用怕了。”
季映阶轻哼:“跟我说干什么?”
尚彦用胳膊杵他:“你不厚道,她明明就是你前女友,上次还骗我没见过。”
季映阶眉目不动: “没想到你当时记得这么清楚,这么多年,竟然还能想起来。”
尚彦服了,这家伙颠倒黑白的本事也是无人能及。
他们说话时,秦姻从不远处向他们走来。
她和季映阶对峙累了,后半夜也不管他了,直接睡在了病床上。
一觉醒来,还没搞清楚状况。
秦姻看见这么多人,也懒得管,只想拖着疲惫的步伐回家。
她与他们擦肩而过。
季映阶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直到她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