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缺》乌衣十六

2、第 2 章

　　【二】

　　那年上京城满城烟花，举城欢庆，庆那天子生存、国泰民安。

　　天子十九岁即位，仅登基一年就在摄政王的协助下大败匈奴，签订和约。自此边塞安定，战乱不再。

　　而那年她二八年华，在家族筹谋下盛名传京城，世家子求娶无数。

　　但是对于她的归宿父亲早有打算——最优秀的嫡女入宫为妃于丞相府而言是稳固地位最好的选择。

　　却又偏偏不能走寻常选秀的路数，父亲很清楚选秀封来的位份始终不会真的入天子眼中。

　　于是才有了今日的谋划——

　　夜幕之下天子画舫静立于湖面，湖面被天幕绽开的五彩烟花映射，格外耀眼美丽。

　　而少女水袖飘扬舞步翩迁，她的身后明明是满天盛大的烟火，绚烂至极的烟火却仍掩不住她眼中那几点星光，直直揉就一地星河，落入那人眼中。

　　……那晚本应是她为天子献舞，就此深锁宫墙的日子。

　　可那晚天子未来，从未见过的男子却着一袭墨衫从黑暗里走来，他的眼里尽是黎曦看不透的情意。

　　一舞终了，角落里传来鼓掌声。

　　她寻着声音望去，以为会看见她要等到人，可对方的眉眼陌生。

　　“盛闻相府小姐舞姿冠绝京城，今日一见，名不虚传。”那人先她一步开口，男子身姿欣长，五官俊美出挑，眉眼间是未可见的俊美，一举一动贵气逼人。

　　他看着黎曦，脸上带了分极淡的笑意，气息如兰。

　　“公子谬赞。”她敛了神色，试探性地开口，“只是不知公子何须人也，又从何得知小女身份？”

　　对方闻言神色未变，依旧是一副温和有礼的模样：“黎小姐美貌闻天下，而画舫上有这般相貌的，唯有小姐而已。”

　　“至于景，一介闲散游人，小姐不必在意。”他说得真挚，似乎自己真的只是一介无名小卒罢了。

　　听了他的话，黎曦心中已经有了猜想。天子画舫上可没有什么闲散游人，有的只是皇亲贵胄，权势滔天。

　　“臣女见过摄政王殿下，失礼了。”一瞬间，她已整理好仪容朝他恭敬行礼。

　　大昭上下，敢自称“景”的闲散游人，唯有那位摄政王殿下一人而已。

　　“倒是一个知礼的。”见少女猜出了他的身份，赵景盛状似随口念到般点点头，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黎曦抬眼悄悄望向他，有些无措。

　　传闻中的摄政王殿下喜怒无常，极为冷漠残暴。但今日一见，冷漠残暴倒是不曾觉得，喜怒无常言行诡吊倒是同传闻一般。

　　谁料想只是这一眼的偷看就刚好被抓了个正着，她的眼神正好同他对上。

　　“本王才刚夸完你……”他的声音就这样响起，“你在看什么？”

　　那目光谈不上冷漠，她却也从中看不出任何情感，只是被惊吓到忙低下了头：“臣女不敢……”

　　头顶似乎传来一声浅淡的笑声。

　　“……你胆子可不小。”头顶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她没敢回答。

　　“圣上今晚不会过来了。”他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

　　她心上一惊，忍不住抬头去看他。

　　却见他一双桃花眼似含了很复杂的情绪直直盯着她。

　　彼此就这样沉默的望着对方半晌，他才堪堪开口避开了黎曦的目光：“回去吧，夜间风大……莫要着凉。”

　　他甚至开口关心她的身体。

　　黎曦一时不知该如何回他，也不知他说这番话究竟是何用意。

　　“……臣女告退。”思忖再三她还是向他行礼道别。

　　他只是微微点头。

　　身后，赵景盛望着少女匆匆离开的背影不由得沉思，眸中意味不明。

　　那天晚上果然如赵景盛所言，黎曦到最后都没有看见天子。回府后才得知是皇后被诊出怀有身孕，陛下回宫陪自己的结发妻子去了。

　　听见这一消息时她怔怔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陛下便是曾经的太子殿下，赵珩盛，而他的结发妻子自然是曾经的尚书令独女。

　　有时候黎曦也会想，如果她十三岁时敢大胆一些是不是他的妻子便是她了？是不是如今站在他身旁的那个人就是她了？

　　可她同时也清楚，她向来是没有什么胆量的，便是重新再来她也不会这样选。

　　真不明白，只匆匆一面的摄政王怎么会说她胆子大。一向眼光毒辣的摄政王殿下原来也会有看错人的时候。

　　十三岁时黎曦知道自己有些许爱慕当时的太子，三年后黎曦觉得自己依旧爱慕着赵珩盛。

　　因而这场献舞，她甘之如饴。

　　这是父亲为表忠心的决断，无论赵珩盛是否对她属意，她身后代表的相府势力都会让赵珩盛迎我入宫。

　　可……如今的赵珩盛已不是那年她惊鸿一瞥的少年了，他的身边有了敬爱的皇后，宠爱的妃嫔。她便是去了深宫入了他的眼，这所有的一切都不复自己曾经短暂幻想过的美好了。

　　尽管如此，黎曦却仍认为自己最终的归宿会是皇宫。

　　直到，直到一纸诏书赐婚她和摄政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