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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决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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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梦洲被谢桥抓到子弹列车前排队,身前身后都是跟在大人身边的小孩,他一时脸热,犟嘴问他:“你真要坐?这么大个子坐这个你不害臊吗?”
谢桥从上到下打量他:“你说我?”
“我这是事出有因。”
“什么事,什么因?”谢桥推着他往前走。
梁梦洲说:“你不是知道我怕坐电梯吗,这么快就忘了?”
谢桥一时沉默,问:“……我还说什么了?”
“呵……你猜。”他弯腰坐进小火车的座位。
子弹列车一组两个座位,平行挨着,还有个半封闭的门。他坐进去时脸色平静,唯有攥着扶手的青白手指泄露情绪,直到小门被工作人员锁好,才对一旁的人说:“来个坦白局怎么样?”
谢桥意外:“你确定现在要说这个?”
安全广播播过,小火车缓缓启动。
梁梦洲眼里闪着疯狂,笑说:“再也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时刻了。”
“你想知道什么?”
“你出国留学的那几年,都在哪里?”他想知道他们相遇的契机。
谢桥却答得不温不火:“本科和研究生,你指哪一个?”
“……”忘了,这人在漂亮国和英伦国都待过。他又问,“那就先说漂亮国!”
“你既然知道我在漂亮国待过,就说明网上我的信息你都看过,所以你不如直说究竟想知道什么?”
“……”原来恐惧也让人失智吗?
小火车加速旋转过弯,梁梦洲心跳也跟着加速,俯身几乎贴到膝盖,感觉头和心脏像被几根细线吊着,喘不上气,可他闭着眼,忽然就笑了,说:“我想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包养我。”
“为什么?”周围风很大,谢桥的声音却准确无误撞进他耳中。
大概是不想要回报吧。
他的头垂得很低,凌乱的后脑勺对着谢桥,努力睁开眼,屏住呼吸说:“不是说过了吗,食色性也,你怎么年纪轻轻耳朵就不好?”
也不知道谢桥听清楚没,梁梦洲只听到他在耳边说:“闭眼,张嘴,呼吸,数十五秒,去感受风。”
感受锤子的风!
梁梦洲自暴自弃,心和脑子都要炸了,像有什么爆裂分子在他的血液里翻搅。这时小火车蓦地俯冲,他只觉天旋地转,毫不夸张,他眼前都闪白光了,突然一只手搭上他的后颈,一下一下地抚摸,惹得他分了个神,觉得谢桥不该养多肉,该养只猫。
“睁眼。”
“嘎吱”一声,恐怖飞车已平稳停在终点。
梁梦洲坐了一会,扣上卫衣的帽子,把头发和眉毛都遮得严严实实,解开安全带下车,只是才踩到地上就觉得诡异:“怎么回事,地怎么是软的?”
接着他整个人就一软,被谢桥拦腰接住问道:“能走吗?”
梁梦洲捂脸,好丢人。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走到休息区的,被谢桥扶着?搂着?夹着?无所谓了,事到如今面子已是身外之物。他坐在童趣十足的绿色恐龙塑料椅上搓了搓脸,一旁的谢桥就这么静静看着他,那眼神怎么说呢,已经不是关爱,是慈爱。
虽然脸这个东西他已经没有了,但它的功能还在,很快就红到了耳根,鉴于他还戴着帽子,所以也不要紧,他淡定地看着远处飞速驶过的红车小车说:“你不要陪我了,这把我自己去!”
“你行吗?”谢桥耐心十足。
梁梦洲把卫衣帽子下的绳结系死,仿佛给仅存的脸面上了锁:“我怕什么!”
“哦,那喝水吗?”谢桥不知道从哪摸出一瓶水递过来,还是他代言过的牌子,很难不怀疑他是故意的。
“不喝。”
于是谢桥推着他去排队,巧了,在他们前面的是熟人,是一对母女,上一回排在他们后面。
小女孩六七岁的样子,一看他们就说:“妈妈,这两个哥哥又来了,那我也可以坐两次喽?”
妈妈说:“大哥哥坐车又不叫,小宝你每次坐都叫,妈妈的耳朵都要聋了。”
突然谢桥说:“没事,这个哥哥也叫,在心里叫。”
梁梦洲用眼神杀人,扯老子干什么?
小朋友却咧开嘴,又捂住嘴跳起来:“我每次叫,我妈妈就会这样,大哥哥心里叫的话,你可以这样,这样就不害怕了。”小朋友又捂着右边心口。
“小宝,心在左边。”妈妈忍不住纠正她。
“我知道啊,可是手放在右边是偏心,比左边厉害。”
好厉害的逻辑,谢桥笑着说:“知道了,谢谢你。”
小女孩蹦蹦跳跳拍着手说:“不客气!”
排到小女孩和妈妈时,车辆正好满座,他们要等下一辆。
梁梦洲问谢桥:“你怎么还不走?”
谢桥数了数身后的人说:“一车只放十个人进去,不算我,落单的是个小孩,你确定要和他坐一起吗?”
“……那你这次不要管我。”
“哦。”
闯过新手期,梁梦洲知道小火车跑完全程大概五分钟,最开始的平稳爬升期并不可怕,更多的是心理上的恐惧,真正可怕的是中间一段极速旋转上升和最后的螺旋倒挂俯冲阶段。
再次坐上车,他松开帽子深吸一口气,握紧扶手静静等着这一刻来临。直到小火车冲到顶峰,他看不见前面的红色车厢,心又开始狂跳,小火车骤然倒挂,他的大脑一阵沉寂,接着爆裂起来,就要缩回膝上,一只手捂住他狂跳的心。
谢桥说:“睁眼,下面的风景很漂亮。”
“……”梁梦洲睁眼朝下看,是红枫,像谁无心洒落的火种,毫无规律四处长着,底下藏着一些亮色,是月季,依托着红枫,在天气晴朗的秋日末尾,开得热烈自由。
“轰”一声,小火车戛然停下。
这一回梁梦洲能明显感觉到是他的腿软,不是地软。他摆摆手,推开谢桥要扶的手,摇摇晃晃走到绿色恐龙塑料椅上坐下。矿泉水瓶又出现在他面前。
从第一次“睁眼”,到“第二次”闭眼,梁梦洲可算明白了,谢桥真是来陪他的。
他的脸色还是白,扯着卫衣帽子的绳索,露出小半张脸仰头看他:“你真不想包养我吗?包养了就给亲给抱给摸。”
谢桥不太明白他的脑回路,只是问:“还来吗?”
“不来了。”他起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谢桥看着他一根头发丝也没露的背影,突然觉得他和那个绿色塑料椅很配,怪可爱的。
梁梦洲开始在海盗船的设施下排队了,那船做得逼真,前有大炮后有海盗,中间还带了根桅杆。两人之间隔了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还穿着校服,像个初中生。
谢桥说:“别看了,你坐中间吧。”
初中生以为在他说,当场露出反骨,扬声道:“坐中间有什么意思,男子汉就坐头尾。”
谢桥心想:“坏了。”
果然,梁梦洲一上船就奔着头去了,谢桥只好问低声问:“这个比小火车厉害,来回起伏大得多,你陪我坐中间怎么样?”
尽管他把问题扯到了自己身上,但架不住梁梦洲跃跃欲试,张开手指,让风吹走手心的汗,握住扶手说:“那你回去,我坐这里。”
谢桥就又坐下了。
海盗船算是温水煮青蛙的典范,最开始不温不火,惹得梁梦洲信心爆棚,想不通小时候他怎么会坐在这玩意上吱哇乱叫,可随着船头越来越高,他的心就有了挤压感,像有渔夫在他胸口撑船,一会被送出去,又被送回来,慌得让人害怕。待他喘匀气,船又开始上升,周而复始中,他的胃开始造反,忍不住附身捂住嘴。
谢桥问他:“很难受吗?”
梁梦洲摇头,但是谢桥还是搂住他,把他的头按在怀里后,开始捏他的后颈。
他不知道船什么时候停的,只知道睁眼时坐直时船上已经没有人了,谢桥对站在船下开门的工作人员一笑,才扶着他下去。
梁梦洲心如死灰,用灵魂出窍的语气说:“我看出来了,你挺会哄孩子的。”
谢桥一笑,说:“那叫爹。”
“哈哈。”他没笑完就捂着嘴朝一旁卫生间拱去。
出来时,谢桥递给他一瓶水,梁梦洲疲惫摇头,几缕被汗打湿的头发支棱出来,他说:“我没敢吃早饭,没东西吐,就是难受。”
谢桥点头说:“十一点了,下次再来?”
梁梦洲看着远处的过山车摇头:“没有下一次,在这个圈里,下一次就意味着失败和错过,我不会让它们从我手里溜走。”
两个人坐在花坛边的长凳上休息,秋风凉丝丝的,吹得他躁动的心静下来,他又问谢桥:“你还没有说你为什么会来。”
谢桥不答反问:“为了成功,你什么都可以付出?”
梁梦洲随口应付他:“不信?虽然我总想逃,但除了你给我高定的那一次,我没有当过一次逃兵。”接着就起身,朝着远处尖叫连连的过山车走去。
在他身后,谢桥过了很久才说:“我是不是一开始就用错了方式?”
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梁梦洲问:“你就不能说人话吗?”
谢桥说:“你现在还想被包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