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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第 8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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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芸丈夫:您好!
很抱歉我无法出席你们的婚礼,以这样的方式与你认识。
小芸是个倔强的孩子,什么事都憋在心里,不肯轻易相信别人。她愿意嫁给你,说明他爱你、信你,或多或少提过我的过去。
我不是一个好妈妈,从小跟在我身边吃过很多苦,我们睡过公园的长椅,吃过饭店的剩菜,穿过别人丢弃的衣服。即便这样,她没有埋怨过一句。
生活所迫,锻炼她坚强的品质,也造成她独立自主的性格,这是好事,也是坏事。
遇到挫折,她从不低头,永远选择迎难而上,哪怕撞得头破血流。过于强势独立,导致她听不进别人的劝,总是凭着自己的任性,一意孤行。这点她很像我。
若遇到良人,她会尽自己所能,帮扶他,支持他。她能选择你,说明你比她更倔强,更强势。这样你们的生活,会有很多争端,希望今后你能让着她。
这不是她的错,是我的错,是我们的生活环境,造就她这样的性格。
还有一件事,我想了很久,说出来,可能破坏你们的幸福,但我还是要说,因为隔阂在两个人心里时间长了,会疏远彼
此的距离,有些事情应该说清楚的好。
她心里住着一个小男孩,是她童年最珍贵的记忆。随着时间的流淌,可能会淡化,但我相信她不可能把他遗忘,会隐藏在心底的某个角落。
如果你不是那个小男孩,说明她已经释怀,把自己的心托付给你,希望你不要介意她的过去,不要纠结这个小男孩是谁、在哪里。每个人都有过去,时间是治愈伤痛最好的良药,要往前看,不要执着于过往,好好待她,爱她。
世界之大,能在几十年后相遇,那是缘份。假如你恰好是那位小男孩,我可要提醒你,你们一路走来,都不容易,要相互理解,不要因为各种小事,心生嫌隙。
不管你是谁,你都是她的丈夫,她深爱的人。小芸长大了,我尊重和支持她的选择。
不求你们大富大贵,但请你至少给他提供一个吃得饱、穿得暖、有床能睡觉的家,让她感受到有家和家人的温馨。
祝你们幸福,小芸的爱人,我的女婿。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汇聚成一颗晶莹的泪珠,滴落在泛黄的信纸上。
“她走之前,还在关心我,怕我忘不了阿泽,和爱人心生芥蒂,今后日子过得不和谐。”许暮芸掩面抽泣。
在她的记忆里,母亲总是神情寡淡,对她爱理不理。后来她知道,她是爱她的,只是病了,没法表达出来。
现在她知道,在母亲心里,她这个女儿和丈夫地位同样重要,是她无法割舍的爱。
“小男孩一直在你身边,一刻也不曾离开过。”略显粗糙的指腹,擦拭脸颊的泪花。
“你把我妆弄花了。”许暮芸甩开他的手,拿起镜子照,淡淡的泪痕化开粉底,好似两道弯弯曲曲的小溪。
”再难看的样子,我都见过,不必在意这些。”
“你说我难看?你忘了我母亲怎么嘱咐你的吗?”许暮芸从床上拿起信,丢在他身上,又捡回来,仔细擦拭,顺平整。
“我错了。”
女人孕期真是不好惹,太容易敏感和激动。
“我还有个东西要给你?”
“还有?”
花样可真多,倒要看看,还有什么压箱底的东西,能比母亲的信更珍贵。
谢辰泽又在衣架上掏黑色西服口袋,那件西服好像是个百宝箱,能装下数之不尽的宝贝。
“金钗,我的龙凤金钗,你还留着?”许暮芸攥在手里,仔细瞧。
这是温泽离开前,她从母亲枕头底下偷出来,送给他的。
“你亲手送我的东西,怎么能丢?”谢辰泽拿过金钗,为她戴上。
款式老旧,插在头冠上看不出来,与其在婚礼上佩戴,不如私下为她戴上,显得更有意义。
“还有这个,和金钗是一对,你母亲留下的。”谢辰泽把龙凤手镯,戴在她的右腕上。
金钗和手镯是一对,藏在母亲枕头底下。当时许暮芸只偷走金钗,没想到还能见到这只手镯。
“那我也有东西送你。”
许暮芸爬下床,在地上的行李箱里翻找,本想把母亲留给她的信,念给他听,告诉他,母亲一直记得小温泽,也知道他们的关系,被谢辰泽抢险一步。
“给你,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信,她不光记得你,还知道我们俩的事。”许暮芸把泛黄的信封交到他的手中。
“还有这个,你给我的筹码,我把它穿了个孔,系上红色同心结,本来想一直挂在手上,平时拍戏不方便,戴着它感觉像是浴室储物柜号码牌。”
两件东西特地从老宅带来,想亲手交给她,漫长的婚礼酒宴使她筋疲力尽,差点把正事忘了。
“你帮我把绳子弄得长一些,我把它挂在脖子上。”
“好,现在没有绳子,明天我就编。”
“那是不是该睡觉了,我美丽的妻子。”
“别闹,我怀着孕。”
“谢苗苗说,怀孕头三个月不可以,后面温柔点就行,没有关系的。”
“这该死的苗苗,这种事也和你说?”
“我问她,她敢不说吗?”
“你问她做什么,人家还是个小姑娘,你不会问我啊?”
“你能老实回答我,我还用问她?咦,你把情趣内衣也带来了?”
“肯定是Haylie干的好事,叫她帮我整理御尊豪庭的衣物,她居然把这东西悄悄藏在行李箱离。”
“要不换上试试?”
“这衣服紧得很,我上次穿得透不过气,现在大着肚子,你叫我怎么穿?下次吧。”
“你居然还穿过?什么时候?是在御尊豪庭那晚?”
“知道还说出来,那晚你肯定看到了。”
“没,那时候关着灯,我什么也没看见,我只看到一只黑色的大老鼠,在客厅里乱窜。”
“啊!轻点。”
“知道,我不会伤到我们的儿子。”
“它是女儿。”
“好吧,她是女儿。”
蜜月选在地球最南端阿根廷火山岛乌斯怀亚,距南极仅八百公里,被称为世界尽头。
梁若彤离开飞马纺织厂、离开惠城,想去看外面的世界。迪娜离开从小在大山里长大,来到莞城,也是想看外面的世界。
许暮芸也想寻着她们的足迹,去外面看看。
有孕在身,不便去极寒之地,谢辰泽便安排南美蜜月之行。
在乌斯怀亚,他们看到世界尽头的灯塔,在岸边用欣羡的眼神,目送坐在开往南极观光船上的游客,望向连绵不绝的白皑山峰,在海边的一座孤零零地邮局里,寄出两封送往天堂的信。
这两封信,因地址错误,将永远无法送达到它们的目的地,就让它们停留在离天堂最近的地方,寄托两人对母亲的思念。
结束两周的蜜月之旅,两人决定回港城一趟,去记录儿时共同生活点滴的深水埗,顺便去沙田马场一览铁木真风采。
永来剑阁附近的店铺,十多年来维持原样,是因为谢辰泽将其买下,如今属于许暮芸私人财产。
“你把这一整条街都买下了?”沈卓陪同两人,挨家挨户收房租,许暮芸后知后觉地问道。
“谁叫你闭着眼睛签字,不看内容。”两人携手漫步在深水埗,谢辰泽指着永来剑阁附近的店铺说道,“也没全部买下,就买下拳馆附近那一段,糖水铺、竹升面馆、文具店、理发店、按摩房。”
“为什么买按摩房?”许暮芸露出疑惑的眼神。
“那家按摩房不正经,我看着烦,买下租给别人开蛋糕店。”谢辰泽指着永来剑阁斜面的店铺说道。
李春生大老远看到许暮芸,向邻里招呼道:“你哋睇边个嚟嘞,唔系我地嘅大星呀?”
(你们看谁来了,这不是我们的大明星吗)
“大老板,有派头。”梅姨热情地招呼,“唔嫌弃嘅话,嚟铺头入饮糖水。”
(大老板,有派头,不介意的话,来铺子里喝糖水。)
“好,老规矩,两碗姜汁番薯糖水。”许暮芸拉他在翠喜糖水铺外的长板凳上坐下,低声问道,“婚礼请他们来,你怎么不告诉他们,你就是温泽。”
“现场人多,不方便说。”谢辰泽拢手在她耳边说道。
“那现在可以说吗?他们可是看着你长大的。”温曼青沦落风尘,鲜少有人知晓,若被他生意上的对手知晓,极有可能造谣中伤,为他增添许多麻烦,许暮芸犹豫不决,征询他的意见。
“这些街坊邻居,以前对我很照顾,如果他们知道我是温泽,一定会很高兴。”谢辰泽按住她的手背,表示自己不介意。
“大伙都过嚟,我畀大家巴闭介绍一下。”许暮芸起身拍手,招呼老邻居上前,说道,“你知唔知佢系边个呀?”
(大伙过来,我给大家隆重介绍一下,你们知道他是谁吗)
“咁重问,大老板,谢辰泽,景云投资嘅董事长,边个唔知?”罗记竹升面铺的罗老头佝偻着腰说,“上次喺婚礼上见过。”
(还用问,大老板,谢辰泽,景云投资的董事长,谁不知道?上次在婚礼上见过。)
“若彤姐喺日保佑,小芸有福,嫁畀波士。”梅姨端来两碗姜汁番薯糖水,泪水在布满鱼尾纹的眼眶里打转,拱手向老天保佑。
(若彤姐在天保佑,小芸有福气,嫁给大老板。)
“春生哥,你仲记得温泽吗?”许暮芸向站在人群里的李春生问道。
梅姨拉他的手,给他使眼色。小姑娘刚结婚,这时候提旧时玩伴,难免给新郎官添堵。
“小芸,过去嘅事,就算嘞啩。”李春生一直托人打听温泽,始终没有音讯,被梅姨提点,握住她的手安慰道。
(小芸,过去的事,就算了吧。)
“唔就噉算啦,你哋望住我地一齐大,知道我心有佢,佢个心有我。”许暮芸大大方方地承认,儿时两人形影不离,任谁都能看出他俩是一对。
(不能就这么算了,你们看着我们一起长大,知道我心里有他,他心里有我。)
“而家讲啲咩?”梅姨把她拽到一边,暗中留意谢辰泽表情,低声说道。
(现在说这些干嘛?)
“冇事,放宽心。”许暮芸笑着走回谢辰泽身边。
“我要话畀你哋一个好消息,我揾到温泽啦!”话一开口,周围空气骤然凝滞,许暮芸稍微顿顿,观察邻居凝重的表情,高举谢辰泽的手臂,喊道,“佢系我阿泽!”
(我要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我找到温泽啦!他就是我的阿泽!)
“你系温泽?”梅姨流露出惊讶的神色,把他转好几圈,瞧个仔细。
“系嘅。”
“嗰个肥仔?”梅姨疑惑道。
(那个小胖子?)
“梅姨。”这回轮到李春生在旁,拉她的手,暗示她不要乱说话。
“对啦,佢系肥仔温泽。”许暮芸大方承认,挽住谢辰泽的臂膀。
“梅姨,我记得仲争你十二碗糖水嘅钱。”谢辰泽从口袋里抽出一沓港币,递给梅姨和街坊。
(梅姨,我记得还欠你十二碗糖水的钱。)
当时走得匆忙,身上没钱,谢辰泽把平时记账的小本子带回。这些年他始终记得欠哪家铺子多少钱,碍于身份特殊,不便露面,拖欠至今。
“讲乜嘢,冇钱,咪当我请你。”梅姨推开他递来的钱,把许暮芸的手,放在他的手心里,泪水哗哗地流,激动得说不下去。
(说的什么话,不要钱,就当我请你。)
十几年前的旧账,部分债务,许暮芸在港城已替他还清,剩下一些她不知情。
“你地系我亲人,我同大家承诺,十年内唔涨租。”不管有恩,还是有仇,谢辰泽必报,不喜欠别人人情,对方执意不肯收,用另一种方式偿还。
(你们是我的亲人,我向大家承诺,十年内不涨租。)
“以后你嚟食糖水,梅姨唔收你钱。”梅姨握住两人的手,一个劲地点头。
(以后你来喝糖水,梅姨不收你钱。)
“我都唔收。”罗老头说道。
(我也不收。)
“我都唔收。”其他邻里一齐说道。
喝完糖水,两人进入永来剑阁。在李春生的打理下,生意蒸蒸日上,不能说大富大贵,养活他的家人,攒些小钱是没问题的。
如今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无暇打理剑阁,李春生是郑宏坤大弟子,有他在,武术精神必能得到传承与弘扬。许暮芸把剑阁无偿赠给他,感谢这些年来大师兄照顾小师妹的恩情。
告别永来剑阁,谢辰泽牵着许暮芸,进入附近一幢七层的临街老建筑。这是他曾经住过的地方,许暮芸一次都没有进去过。
楼道里依旧是难以忍受的臭味儿,爬到五层,用钥匙打开满是铁锈的绿色铁门和布满灰尘分辨不清颜色的房门,两人忍不住捂住口鼻,抵挡难闻的霉味。
墙角满是蛛网,许久没人来过,房子是两居室,总共十五平米左右,大的那间是谢文柏和温曼青的卧室,三尺半的松木床床垫,因长时间重压,中间凹陷进去,许暮芸掀开防尘白布,坐在床沿,摸着床单,想要感受温曼青的气息。
“我们把它卖了吧。”谢辰泽打开窗户,冲散霉味,把手帕递给许暮芸。
这套房子原本是租的,谢辰泽回港城找到房东,将其买下,留做念想,这些年来,不敢踏入一步。好几次在门口徘徊,钥匙一次也不曾插入锁孔。
霉味让她有些恶心,许暮芸用手帕捂住口鼻,点头说道:“卖了也好。”
“都过去了,我们去看铁木真吧。”回到伤心地,心中难免惆怅,许暮芸拍拍宽松浅栗色大衣上的灰尘,拉他离开这所承载他所有悲伤与幸福的小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