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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执意(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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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铁上人满为患。
而我此时却勉强拥有一方还能呼吸的间隙。
澄意的个子很高,他的手拉着车厢上方的拉杆看着就跟捏着玩具似的,另一只手撑在我脸侧,很好地把拥挤的人潮全数隔绝在他的身后。
“会挤吗?”
这保护接近密不透风,可即便如此,澄意仍然垂下眼问我。似乎是担心我在吵闹的车厢里听不清他说话,他甚至稍稍俯身凑到我耳边。
呼吸温热地拂过,我不自觉地别过脸,下意识地捏紧挎在右肩的托特包:“没事。”
“倒是你……”很难想象当初那个才到我腰的孩子,现在足够圈着我,再加上他高,我抬眼看澄意时甚至没有什么能看到别人的空余,“要把包给我吗?”
澄意摇头,他乖巧不做声的闷样子一如既往,以至于我偶尔会产生错觉——产生其实之前发生的那些事、他那些字字戳心的话就像梦一场的错觉。
到站的温馨提示音响起,被压缩成罐头的沙丁鱼们活过来一般如数往狭窄的门涌出,等待新一批涌入。
车厢空间忽松忽紧的变化让我不由得身形摇晃,澄意见状下意识抬手扶我,但我其实能够站稳,他这一拉反倒让我不得不撞入他的怀中。
他运动服的外套随意拉了一半,我的鼻尖正好触到他悬在中央的外套拉链。
先从触觉传来的是胸膛的温热,然而鼻尖的凉意却同时出现。这般矛盾就像我最后决定对他感情的纵容,我不该,却又不得不该。
在我决定对这孩子心软的那个瞬间起,一切就是在云端。我如走在钢丝,澄意也未尝不是。
我刚打开门锁后,腰便被拉过,抵在玄关的鞋柜。
轻微的硌痛感和木质家具的凉意让我绷紧腰肢,这一瞬间的细颤被澄意捕捉,他掐在我腰间的手稍微施力,轻而易举地把我举坐在柜面。
“等……”
然而我没办法说出等以后的词。
“等不了。”澄意垂眼观察我的神情,黑发扫下黯淡的阴影,让他看起来分外像蹲点狩猎的野生动物。捕捉到我张口说话的破绽,他的唇便印了下来,温热的舌长驱直入。
澄意并不会强求太多,他的吻介于小狗和男人之间,试探与强势参半其中。这种似是而非的强势容易让人心软,没法拒绝,也找不到拒绝的机会。
氧气被一点点剥离,亲吻实在是一件足够模糊人边界感的行为。这无疑是一场温水煮青蛙,将我从最开始的彷徨无措,亲到大脑缺氧,七荤八素到无法再思考任何关于伦理的事情。
“放……澄意、放开。”
腰肢像被抽空力气那般软掉,我自觉跟不上年轻孩子恐怖如斯的耐力,不得已将推拒的手心虚握成拳,无力地锤在澄意的手臂上。
他闷声挨了好几下,才终于像是恋恋不舍那般松口。
总算结束了。我缓着气,目光险些发虚:“你今天这是怎么了?”
“没怎么。非要说的话,只是想这么做。”澄意双手撑在我的腰两侧,抬眼看我时,微微凌乱的黑发有几缕零碎地落在他眼侧,“不行?”
这不是行不行的问题。更何况自我默许他的行为开始,我就失去了商量的筹码。
弟弟明知故问,让我有点哑口无言:“我不是这个意思,小意。”
“那我想可以继续吗?”澄意追着我闪躲的视线,饶有兴趣地盯着我的眼睛,“姐?”
我很少有被他弄得下不来台的时候,抿着唇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他的脑袋。
说实话,我几乎没在澄意的脸上见过那种有点坏的表情,我甚至今天才第一次知道他原来也有这种表情。
然而抗议无效,他一定是看穿我舍不得。
下巴被他的手指重新抵住,不费吹灰之力地让我微微张嘴时,吐息与视线都再次变得模糊。
“不说拒绝,我就当你同意了。”
澄意侧过脸吻住我时含糊地说道。
他从来都不叫我的名字,仍然只是用一个单字叫我。
然而正是这个单字称谓,让我无法从这场囫囵中脱身。
“姐不如教我?”
察觉到我在有些情况下没办法跟往常一样用那种长辈的态度对他后,澄意便会像抓到落单动物的灰狼那般,按着我的手腕打量下口的位置和分寸。
“教我哪里可以,哪里不可以。”
他端的是平常那般闷闷又乖顺的口吻,可往下的手背却弓起清晰的骨节脉络,这般顺着腰线一路顺延至小腿。
“我不会的地方,全都告诉我吧?”
“姐。”
他得到了他的天堂。他的地狱。他的世界。他的宇宙。
芹落雁上周又飞了趟国外,回来时正好是国内下午,便抽空找继子吃顿饭。
小几周没见,她吃饭时难免多盯了自己的继子几眼:“感觉你最近变了些。”
“能变什么。”高澄意抬眼,幅度很小地勾唇扯了个配合的笑,“芹姨多心了吧,又不是几周就能长一圈的狗。”
“讲话倒是没变。”芹落雁被这个形容逗笑,换了个她其实已经看出答案的问题,“那还考虑出国吗?”
澄意果然如她所料地那般摇头。
芹落雁眯着眼用眼神点他:“我当时果然没猜错,你啊,跟你姐闹脾气吧?”
“不是闹脾气。”高澄意说完后又顿了顿,倒是罕见地改了口,“算了,芹姨就当我是任性就好。”
周末姐姐想看很久的一部电影上映了,高澄意对爆米花片兴趣不大,但他向来是很好的陪伴者,绝不会扫兴。
选的家附近刚开的新影院,高澄意去取票的时候正赶上前台的小哥在推销开业活动,对方热情地问有没有一起来的人时,他随意指了指在休息区等他的姐姐。
“啊,两位是情侣吗?”前台小哥了然一笑,熟练地推销刷票的话术,“现在十五分周后的另一场还有空位,可以免费给你们升级成沙发情侣座。”
“不是。”高澄意面无表情地纠正,“那是我的姐姐。”
“对不起对不起,你们姐弟感情真好。”前台小哥尴尬得连连道歉,又跟不信邪似的眼神在姐弟两人脸上巡了一圈,“仔细一看真的长得很像,不好意思啊。”
“小意。”进场时姐姐小声问他:“刚才人家跟你说什么呀?”
“说姐弟感情好能一起来看电影。”高澄意叼着饮料的吸管含糊道。
姐姐的苦痛也好,姐姐的愧疚也好,那些所有需要承担的痛苦,他都甘之如饴。
如果要下地狱,那么也只要他一个人就行。
他所有的执着,执意,执念,都终于有所回音。
澄意已经得到了他最想得到的东西。
如获至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