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战于尘》焰尾红

5、Chapter 5.希冀

　　这两年来，她从来没勇气靠近过这里。

　　她知道，在她辍学以后，她的班主任曾经一遍又一遍地打来电话，劝说她的父母让她继续上学。然而无一例外，都以失败告终。

　　程念不知道她的班主任是否还在校内，她不敢见她，她害怕自己会忍不住流泪，更害怕看到她失望的目光。

　　今天周五，因此下午就放了假，寄宿的学生也离开了学校。教学楼一片黑暗，只有零星的灯光。

　　学校大门正对着马路，马路两旁的街道还是十分热闹，有很多卖炸串小吃的小推车，隔得老远就飘来香气，还有很多小贩在摆地摊。一些穿着校服的初中生放学后还没回家，就在街上闲逛。

　　程念想起自己上学的时候，也喜欢在街边逛小摊，尤其是文具摊，那里总会有很多好玩又漂亮的新文具，但她从来不买，即使碰到很喜欢的，也只是看看。

　　她情不自禁地走了过去，想知道两年前熟悉的那些小贩，是否还在这里。

　　可一路走来，她碰到的都是些生面孔，她有些失落，但还是在一个文具摊前停了下来，想看看有没有她没见过的新文具。

　　文具摊在一个半人高的小桌上，桌上有好几排笔架，架子上竖立着满满当当的笔，还有几个透明的盒子，里面放着橡皮、胶卷、涂改贴等各种小玩意儿。

　　程念低头挑选着文具，有几个初中生也在她身边，一开始她没发现有什么不对，直到一个女生选好了一支笔，开口说：“老板，我要这个！”

　　程念跟着她抬起头，看清摊主的时候，忽然呆在了原地。

　　摊主正忙着结账，没发现程念的存在，直到程念身边的初中生都买好东西走人，她才发现有个人正对着她发愣。

　　她先是辨认了程念一番，很快，脸上的表情就由迷惑转为欣喜，“程念？！是你吗？”

　　“你是……姜佳琦？”

　　姜佳琦给她的男朋友打了电话，让他来暂时看一下摊位，随后便大方自然地挽起程念的手，笑盈盈地说：“我们去哪儿逛逛吧？”

　　当然，她们并没有走远。程念不想打扰她做生意，便只是沿着马路来回的散步。

　　她一开始甚至没有认出姜佳琦来，眼前的女生，除了相貌没变，动作、神态都跟初中时那个懦弱文静的女孩相差太远。姜佳琦似乎也明白程念想说什么，她有些羞涩地笑了：“我遇到了我现在的男朋友，他对我很好，如果不是他，我可能还在被人欺负呢……”

　　“真好啊。”程念由衷地为她感到高兴。

　　“当然也要谢谢你，程念，你帮我的那一次，我永远都不会忘记。”

　　姜佳琦认真地看着她，微笑起来：“你不知道，那个时候，你是全班唯一一个帮过我的人……那件校服我到现在还留着呢。”

　　提起过去，程念鼻尖微微一酸，她想起，白玫也是唯一一个帮过她的人。

　　“不用谢我，我只是知道被人欺负的感觉……”

　　话音落下，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儿，程念感觉姜佳琦拍了拍她的手背，岔开了话题：“好啦，不说难过的事了。咱们都好久没见了呢，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现在应该在读高中了吧？”

　　程念愣了愣，才答道：“没读书了……家里不让。”

　　闻言，姜佳琦瞪大了眼睛，显然很惊讶，“怎么会呢？我记得你当时的成绩非常好呀！我成绩差才没读书的，可是你……”

　　话说到一半，察觉到程念的心情有些低落，她止住了话茬，故作轻松地说道：“哎，其实不读书也没什么的，你看我，我也没读书，不也活得好好的吗？我每天白天去厂里打工，晚上就去摆摆摊，也能赚点钱，能养活自己就好了，也没太大的志向。”

　　程念笑了起来：“真羡慕你啊，能够活得这么潇洒。”

　　“哈哈，也没什么好羡慕的！我也是这段时间才看开了，以前还天天求人帮我看手相呢。”

　　两人笑成一团，程念很久没有这么跟人聊过天了，感到一阵难得的轻松。

　　暖黄色的路灯照在她们俩的身上，夜色昏暗，程念庆幸姜佳琦没有察觉到她红肿的脸，她只想珍惜这难得愉快的一刻，不想再被任何人同情。

　　两人天南海北地聊着，但程念没有吐露自己在足浴店工作的事，姜佳琦也没有追问，只是分享着自己遇到过的许多趣事。

　　聊完了近况，便聊到了过去，话题不由自主地绕到了一个人的身上。

　　“你还记得白玫吗？”姜佳琦忽然问。

　　不知为何，程念觉得自己一直在等的就是这个问题，她迟疑了几秒后，才回答：“当然记得。”

　　姜佳琦笑着说：“是啊，怎么可能不记得她呢。上学的时候，大家最崇拜的人就是她了，她的胆子真的太大了，我也好想像她一样，可惜我没那个底气。”

　　“我听说……白玫的爸爸好像是个大人物？”

　　程念纯属好奇才问了一句，但姜佳琦却神色一凛，凑近她低声说：“那可太大了……不然你觉得，为什么学校里的老师都怕白玫呀？不过我也听说，白玫和她爸爸的关系好像不太好，她在学校里闯祸，都是故意的……”

　　关于白玫的家世，程念也隐隐约约猜到了点，但白玫与她父亲的关系，倒是从未听说过。姜佳琦又赶紧补充道：“你可不要告诉别人哦，就当我是瞎说的。”

　　程念点了点头，她也不是爱八卦别人家世的人，便换了个话题，“白玫她……现在也应该读高中了吧？”

　　“对啊，她现在就在市一中念书，我一开始还想问你跟她是不是同学呢，太可惜了……”

　　“是啊，太可惜了。”程念轻叹一声。

　　“不过你知道吗？我虽然没有接着上学，但我经常在一家旧书店碰见她呢，而且很奇怪，她不去上课，却在那里看书。”

　　听到“书店”这两个字，程念忍不住追问是哪家书店，姜佳琦告诉了她，还说这家书店的老板人很好，只要交几块钱押金，就能免费借书。

　　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一个小时了，此时已经接近十点半，两人慢慢绕回了原来的小摊前，其余的小商贩也陆陆续续收了摊，姜佳琦的男朋友还站在那儿守着，一副任劳任怨的模样。

　　姜佳琦看到他就扑哧一笑，放开了挽着程念的手，走过去对他嘘寒问暖了一番。望着姜佳琦幸福的模样，程念真心地为她感到高兴，但同时也有些寂寞。

　　两人交换了电话号码，程念就与她告了别。临走之前，姜佳琦拥抱了她，她认真地对她说：“程念，将来无论遇到什么事，都可以来找我，我们永远都是朋友。”

　　她有些心疼地触碰了一下程念的脸，程念眼眶一热，这才明白，原来她什么都看在眼里，只是没有拆穿。

　　程念咬着唇点了点头，这也许是她人生第一次交到朋友。走出十几步路以后，她回过头，姜佳琦还站在原地，目送她离去。

　　当程念回头的时候，她微笑着，冲她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