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劫》荼野

102、融灵丹

　　月色凄清，透过寝殿的窗棂，在室内洒下一片冷辉。

　　司卿盘坐于榻之上，她面容平静，眼神却带着决绝。

　　只见，她双手在胸前结出一个法印，随着体内九尾天狐血脉之力的运转，周身开始散发出柔和的银色光晕。

　　紧接着，在她身后，隐隐有九条巨大的狐尾虚影摇曳而生。

　　对于九尾天狐这等天地异种而言，心头血蕴含着本源精魄与强大的血脉之力，损耗一滴便已伤及元气，三滴……足以让她境界不稳。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萦绕着的银光，缓缓地刺向自己左胸心口的位置。只片刻，那银光便融入了她的肌肤血肉，直接触及心脏。

　　“……”

　　她苍白的脸色瞬间变得透明，额间渗出细密的冷汗，身体也不受控制地微颤着。

　　不多时，一滴殷红中带着点点金芒，被她从心脏深处逼出，悬浮在她指尖之上。

　　那血珠不过黄豆大小，却散发着磅礴的生命精气。

　　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

　　每逼出一滴，司卿气息便萎靡一截，生机也随之流逝，自身修为一降再降，已跌至元婴。

　　当三滴心头血最终悬浮在她面前时，她整个人几乎虚脱，身体摇摇欲坠，连维持坐姿都显得艰难。

　　她小心翼翼地将三滴心头血引入玉瓶中，迅速封好，将其递给金蟾：“烦请神尊……将此物，秘密送至妖界，交到东方泽手上。务必……亲手交予他。”

　　“丫头，后面的事就放心给我吧！”金蟾跳到她面前，随即张嘴吐出一道金光，将那玉瓶卷入其中，隐匿不见。

　　“丫头，你且……好生调息，莫要再逞强！魔神若来找茬，你速速联系老夫！” 金蟾叮嘱了一句，随即化作一道金色流光，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夜色之中，朝着南荒的方向遁去。

　　寝殿内，司卿终于支撑不住，瘫软在榻上，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心口的剧痛。

　　心口的疼痛不知持续了多久，迷迷糊糊间，她昏睡了过去。

　　……

　　次日清晨，晦暗不明的天光，透过窗棂洒入寝殿，在地面投下斑驳的阴影。

　　殿门外传来细微的响动，一名面容稚嫩却眼神惶恐的婢女低着头，小心翼翼地端着一个乌木托盘走了进来。

　　托盘上放着一个精致地玉瓶，瓶身剔透，隐约可见里面有一枚龙眼大小、色泽暗红却隐隐流动着金色光丝的丹药。

　　“仙……仙子，”婢女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尊上……命奴婢送来这枚‘融灵丹’，请……请仙子即刻服用。”

　　她径直将托盘举过头顶，跪伏在地，连抬头看司卿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融灵丹？

　　魔神怎会如此好心，赐予她有益修炼的丹药？

　　她静立原地，没有动作，冷声问道：“此丹有何效用？”

　　婢女身子抖得更厉害了，几乎要哭出来：“奴婢……奴婢不知……尊上只说，此丹于仙子修行大有裨益，命奴婢务必……务必亲眼看着仙子服下……”

　　司卿的指尖在宽大的袖中微微蜷缩，心中念头飞转。

　　若她拒绝，以魔神那暴戾的性子，这无辜的婢女恐怕立刻就会香消玉殒。

　　但，这丹药诡异未知，若服下，后果难料。

　　且她如今修为大跌，魔神此刻送来丹药，到底何意？

　　时间一点点过去，面前婢女的脸色愈发苍白，肩膀不住地耸动。

　　就在这僵持的时刻，魔神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殿内响起：“小狐狸，孤赐下的丹药，你就这般……不情愿？”

　　那婢女闻声，猛地一个哆嗦，托盘险些脱手，她再也忍不住，涕泪交加地朝着司卿磕头，额头撞击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仙子！求求您！求求您快服下吧！尊上之命，奴婢……奴婢不敢违逆啊！这丹药……尊上亲口所言，确是无害的！求您了！”

　　看着她的额头迅速红肿渗血，司卿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她知道，魔神在用这婢女的性命，逼她就范。

　　司卿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平静。她伸手，拿起那个玉瓶，入手温润，能感受到瓶内丹药散发出的灼热能量。

　　“起来吧，不关你的事。”她对着那几乎瘫软的婢女轻声说道。

　　她拔开瓶塞，一股浓郁的药香混合着灼热的气息弥漫开来，让周围的空气都微微扭曲。

　　当着婢女的面，她将那枚暗红色的丹药倒入口中。

　　丹药入口即化，仿佛一道灼热的岩浆，顺着喉咙直坠而下，瞬间涌入四肢百骸。

　　庞大的灵力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在她经脉中疯狂冲撞，带来一阵阵撕裂般的胀痛。更有一股炽烈如火的能量，仿佛要在她体内点燃，让她白皙的皮肤瞬间泛起不正常的潮红，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她强忍着不适，运转妖力，试图引导这股狂暴的力量。

　　然而，这丹药所化的灵力极其霸道，与她体内的妖力有些格格不入，难以完全驯服，只能勉强将其约束在主要经脉之中，才不至于立刻爆体而亡。

　　婢女见司卿终于服下丹药，如蒙大赦：“奴婢谢过仙子！奴婢这就去禀告尊上！”

　　说罢，她连滚爬爬地退出了伴月殿，仿佛多待一刻都会窒息。

　　整个白天，司卿都在努力调息，试图炼化这枚“融灵丹”。

　　然而，情况比她预想的还要糟糕。丹药确实无害，但其中蕴含的灵力实在太过庞大精纯，远远超出了她目前修为能够吸收的极限。

　　更诡异的是，那股炽烈的“火源”并未随着灵力运转而消散，反而如同在她灵田深处扎根了一般，凝聚成了一团不断散发着光与热的火球，持续不断地释放出力量。

　　到了傍晚时分，司卿只觉得浑身滚烫，经脉胀痛欲裂，那团“火”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

　　“丫头，你怎么了？”金蟾猛地从窗外跳进来，担忧地看着她通红的脸颊和微微颤抖的身体。

　　司卿摇了摇头，声音有些沙哑：“不行……灵力太庞大，我吸收不了多少。那团‘火’更是古怪，盘踞在丹田，驱不散，化不掉。”

　　金蟾跳到她身边，伸出爪子搭在她的手腕上，一股温和醇厚的神力探入。

　　片刻后，它收回爪子，眉头紧紧皱起：“古怪！当真古怪！这股力量至阳至纯，按理说对妖族修行确实是大补之物，但……量太大了，而且性质过于暴烈，与你本身的属性并非完全契合。若强行留在体内，只会不断冲击你的经脉，需损耗你的本源来压制它，有害无益！”

　　“神尊可有法子将这东西封印起来？”

　　金蟾摇了摇脑袋：“它似乎……已经与你的灵田产生了某种联系。”

　　司卿扶着桌案站起身，体内那团火灼烧得她五脏六腑都难受异常，额头的汗水已经浸湿了鬓发。

　　她看向殿外深沉的夜色，眼中闪过一抹暗色。

　　水火……本就不容，况且，她的体内充满了冰系灵力，外来的火之力，自然吃不下。

　　“看来，只能去问他了。”司卿的声音带着一丝冷意。

　　“我陪你去！”金蟾立刻道，身影一闪，缩小成指甲盖大小，藏入了司卿的袖袋之中，收敛了所有气息。

　　司卿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裙，深吸一口气，强行压□□内的不适，推开了寝殿的门。

　　门外守卫的魔兵见到她，似乎有些意外，但并未阻拦，只恭敬道：“仙子，请跟卑职来。”

　　司卿跟在魔兵身旁，朝着魔宫深处走去。

　　魔宫庞大而幽深，廊柱森然，墙壁上燃烧着永不熄灭的幽蓝色魔火。沿途遇到的魔族不似想象中那般狰狞，反而对她投来尊重敬仰的目光，让她浑身不自在。

　　终于，她来到了一座宏伟的大殿之外，匾额上写着‘混沌殿’三个遒劲有力的大字。此刻，殿门紧闭，上面雕刻着无数挣扎咆哮的魔物图腾，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威压。

　　“仙子，到了。卑职先行告退！”魔兵朝她行了一礼，匆忙离去。

　　司卿在殿门前停下脚步，正准备开口求见，那沉重的大门却无声无息地向内滑开，仿佛早已在等待她的到来。

　　殿内光线昏暗，唯有尽头的高大王座之上，有一点幽光闪烁。

　　魔神的身影慵懒地靠坐在王座中，单手支着下巴，那熟悉的面容隐在阴影里，唯有那双深渊般的眼眸，径直落在司卿身上。

　　“哦？”魔神低沉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带着一丝笑意，“小狐狸，终于舍得来找孤了？可是那丹药的效力过于猛烈了些？”

　　司卿一步步走向王座，在距离他十步之遥的地方停下。

　　她抬起头，毫不避讳地迎上他的目光：“魔君既然料到我会来，又何必多此一问？这丹药灵力磅礴，远超我所能承受。魔君赐此‘厚礼’，究竟意欲何为？若想取我性命，何必如此麻烦？”

　　魔神闻言，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在空旷的大殿中显得格外瘆人。

　　他缓缓坐直身体，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若孤想杀你，弹指即可，何须浪费一枚融灵丹？”

　　他顿了顿，指尖轻轻敲击着王座的扶手，慢条斯理地解释道：“此丹，确实无害，甚至……对你大有裨益。只是，你修为尚浅，体质也未经过足够的淬炼，无法完全吸收其药力，更无法承受其中蕴含的那一缕‘太阳真火’本源之力。”

　　“太阳真火？”司卿心中一震，那可是至阳至烈的天地灵火，与她的属性确实有所冲突。

　　“不错。”魔神点了点头，“这缕真火本源，会持续不断地释放精纯的阳系灵力，淬炼你的经脉，滋养你的妖丹。过程或许会有些……难受，但只要你适应下来，修为必将一日千里。”

　　他话锋一转，语气带着一丝冷厉：“当然，若你始终无法适应，无法炼化这股力量，它也确实会慢慢侵蚀你的根基。是福是祸，就看你自己……能撑多久，又能……领悟多少了。”

　　司卿站在原地，体内那团“太阳真火”灼烧得愈发猛烈，她忍着疼痛，出声道：“魔君既无杀我之心，还请将这神丹的力量从我体内抽出。”

　　“你不要？”魔神似乎有些惊讶，他身体微微前倾，紧紧盯着司卿的神情。

　　半晌后，他才继续说道，“倒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小狐狸，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你……准备用什么来交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