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君怀》皆看客

50、妖族八

　　庭院内花簇锦绣，芬芳远扬，一只毛绒绒巴掌大的青色小鸟，一头扎进花芯中，露着半个尾巴随着花儿一起迎风摆动。
　　身后一双素白细手将她轻轻的拔了出来，捧在手心，看她双眼紧闭，一副熟睡的样子，倾身在它耳边轻声道
　　“阿茵，你别丧气，我知道一个法子，也许可以试一试。”
　　阿茵正在为无法化形而苦恼，她将能想到的办法，能吃的丹药都尝遍了，却仍是无果，此时正烦的很。听闻清欢有办法，不由得虚虚睁开一只眼看着她，片刻后似乎觉得不可信，又将眼闭上。
　　清欢见状继续道
　　“我还未入宫时曾听闻在妖都之外有一处幽月林，那里栖息着一群流萤，这群流萤的欲念便是为别人满足愿望，如果有缘见到并向它们许愿的话，许下的愿望几乎都能实现。”
　　阿茵来了兴致，立马精神抖擞的起身
　　“真的？我怎么没有听过？”
　　清欢目光闪了闪
　　“这是妖都外头的事，你一直呆在圣宫怎么会知道呢？”
　　阿茵点头，似被说服，激动道
　　“那我们现在就出宫去寻她，看看它们是不是这么神奇。”
　　清欢幽幽提醒道
　　“阿茵，你忘了，殿下不许你出宫的。”
　　阿茵倒不担心这个，随口道
　　“我和阿兄说，让阿兄陪我们一起去就好了。”
　　说着就要飞起来去寻南辞，清欢忙将她拉回来，劝诱道
　　“欸，阿茵，我以前去过那，其实没什么危险的。我们何不偷偷去？若是不成，也免得兴师动众结果却是一场空欢喜。若是成了，也可以给殿下一个惊喜。”
　　阿茵一想觉着也挺有趣，眼睛一亮，当即同意道
　　"好，我们月上中天时在此处汇合。"
　　画面一转，已是红日东升。
　　光秃秃的林子成片成片，落叶与腐草、朽木堆叠一地，一脚迈进去甚至能没过半只脚。
　　没有风声瑟瑟，没有燕舞莺啼，空气中只弥漫着又湿又闷热的难闻气味。
　　阿茵飞在空中看着这片死林，不敢相信居然会有妖怪喜欢生活在这种环境中
　　"这里就是幽月林？清欢你没带错路吧？"
　　清欢点点头，伸手指着前方道
　　“嗯，前方一直走有处湖泊，那群流萤就栖息在那儿。”
　　话落忽然啊的一声，身子往旁边一倒，原是积叶太厚，使她看不清路况而崴了脚。
　　阿茵忙降落来到她身边，担心道
　　“你怎么了？”
　　清欢摇头
　　“我无事，休息一会儿便好，你先过去吧，否则待会儿殿下发现我们不见，该寻来了。”
　　清欢声音柔软，诉说时又似乎含着妩媚诱惑。
　　阿茵犹豫了会儿，见她确实没什么事，而且能够变成人形的诱惑实在太大了，点头道
　　“好，我先过去，你要是好些了就来找我，要是不来也没事，就在这儿等着。因为我在来的路上留了印记，阿兄他们看到便会跟着印记寻来，你跟阿兄汇合后再来找我。”
　　清欢突然尖叫一声
　　“什么？你还留了印记！”
　　阿茵被她这一叫吓得一愣
　　“我们两个修为低微，出门在外，当然要留下信号啦，若是发生意外阿兄找不到我们怎么办？”
　　清欢知道自己失态了，挂起笑脸，勉强道
　　“还是阿茵想的周到，但是殿下好似不喜这些大妖，若是等他赶来，肯定会直接将你抓回宫中，到时你便没机会了，所以你更该趁现在赶紧过去才是。”
　　于是阿茵不再说话，转头朝着清欢指的方向飞去。
　　身后的清欢看着她走远，才敛了笑脸，满脸阴郁的从地上起身，转身往来时的方向跑去，行步如风，哪有半点崴脚的样子。
　　她想起阿茵在路上时，曾有几次在树枝上拍来拍去，本以为她是好玩，没想到是在留印记。
　　这般想着她已经来到一株枯树前，她记得这是阿茵最近捣腾的一颗树。
　　她飞身而起，来到阿茵之前停留的位置，果然见树干上有一个金色的印记，印记中心露出一根极细的线往外延申着。
　　清欢五指成爪，插进树干中，将树皮连带着印记一块儿扯下，紧接着五指一握，将树皮捏碎，印记也随之消散。
　　她不敢停留，急忙去往下一处，然而这林中的枯树看着都差不多，一时竟找不着。
　　而就在她耽搁的这段时辰，南辞已经带人找了来，见清欢在此，质问道
　　“你为何在此处？”
　　清欢见他怀疑自己，不慌不忙道
　　“殿下，我一早起来便发现阿茵不见了，到处找了一圈，结果却发现一个奇怪的印记，猜到这可能是她留的信号，便跟着印记一路寻了过来。”
　　南辞看了她一眼，也没说什么，印记到这里便消失了，只能说明阿茵就在这附近。
　　这里居住着一只欲念以毁灭为快感的大妖，非常危险，他不知道阿茵为何会突然跑到这里来，如今只能祈祷她没被那只大妖发现，想到这他沉着脸，吩咐亲卫加紧寻找。
　　然而越怕什么越来什么，话落不久前边的林子突然传出一阵巨响，南辞心一慌，想也不想的往那边赶去。
　　待他赶到时便看到一只巨大的疥□□前肢爬出湖面，吐着长舌卷着一颗金色光球在岸边砸来砸去，掉下的绿色唾液滴在地上，留下一片腐蚀的痕迹。
　　金球中的阿茵浑身是血，不知生死。
　　·
　　宫殿内，巫医侍女来来去去，白玉台上，阿茵呼吸微弱的蜷缩在青蓝色蛋壳中昏睡着。
　　南辞站在白玉台前，看着毫无生气的小小一团，掩于广袖下的手紧紧攥住。
　　清欢见他身上血迹斑斑，垂下眼劝道
　　“殿下，您也该下去治治伤口，否则等阿茵醒来见到，该担心了。”
　　这话果然有用，跟个木桩似的站了许久的南辞眼神微漾，沉声道
　　“好好照顾她。”
　　话落，领着忧心的巫医，转身离去。
　　清欢一直垂着头行礼送别，待他们一行人走远才起身，拨动着腰间铃铛，同屋内的侍女道
　　“忙了一天了，诸位姐妹们都辛苦了，都下去休息吧，我守着便好，待你们休息好了再来换我。”
　　侍女们提心吊胆了一天，身心交瘁，便也不予她客气，陆续退了出去。
　　清欢待她们都走了，上前一步看着阿茵，低声自语道
　　“唉，你运气真好呢，这样都没死。”
　　说罢，从袖中拿出一颗晶石放于阿茵头顶，随着口中念念有词，指尖变成玉石般的白，将手指放于她的额前，离开之时带出一段记忆碎片。
　　她游刃有余地将这段记忆或修或改，再到完全删去放入晶石之中。
　　待一切做完，似乎尤觉不够，又依法对着自己做了一遍，将自己的部分记忆抽出一同放入这颗晶石之中。
　　***
　　“你的痼疾怎么样了？”
　　“好不了了，近些年修行难以寸进，连身子越发差了。唉，罢了，能挺过了欲念多活这么些年我已经知足了。”
　　“听闻芦笛洞内有灵丹无数，若是能得到一颗，你便有救了。”
　　“笛芦洞？我怎么没听过？”
　　"你久不出宫，不知道也不奇怪···它曾经是一个巫医的洞府，因为诞生了欲念，使得他必须每日不停的炼丹，一炼便是好几炉。久而久之丹药越练越多，自己越来越虚弱，最后身心交瘁而亡。后因地动变化，山洞被毁，洞内的灵丹便流落了出去，导致时常有妖怪去那周围寻宝···"
　　两位侍从越走越远，私语声愈渐模糊。
　　阿茵从树梢中探出头，回想着他们的对话，原本已经淡去的心思，忍不住又活络起来。
　　“阿茵，你在这儿做什么？”
　　阿茵回神，看见清欢明媚的笑脸，才发现自己在出神时不觉间已从树上下来，落在了下头的墙上。
　　她一拍翅膀飞起，避开清欢的双手，道
　　“有些无聊，所以四下逛逛。”
　　自从清欢去了阿兄那儿伺候，阿茵已经有好些日子不曾见过她，虽然感到孤单，但她却不想去寻清欢。
　　因为她发现自从自己重伤醒后不知为何突然很排斥清欢的靠近，每当她与自己亲近时都需要极力抑制推开她的冲动。
　　所以当清欢提出想要去阿兄身边时，她虽然不舍，心里却好像松了口气。
　　清欢并没有看出她的异常，毕竟她当初醒后便有了个不喜旁人近身的毛病。
　　她放下手，笑了笑
　　“阿茵，殿下从宫外回来了，好像给你带了东西，叫我来寻你过去。”
　　“阿兄回来了！”
　　阿茵闻言大喜，立马拍着翅膀往那座百玉琉璃瓦的宫殿飞去。
　　清欢目送着她远去，回头看了眼前方侍从离去的方向，眼底划过意味不明的幽光。
　　·
　　阿茵自从得知了芦笛洞的存在，是日也想夜也想，总觉得做什么都没劲，挣扎了许久还是忍不住去打听起来。
　　这般过去数日，从诸位侍女和侍从们口中的知确有其事，且没有危险后，当即便要动身前往。
　　但她一出现在圣宫广场就被侍从拦了下来，因她那次受伤后，阿兄不仅加派了宫中的守卫，还下令要出宫必须得经过他的同意。偏不巧的是，他前些日子去了妖都之外，归期还不知几时。
　　阿茵只觉得一时一刻也等不了，入夜之后，终于按捺不住，带上诸多护身法宝，留下书信，偷偷甩开保护她的亲卫，再次溜了出去。
　　到了宫外才发现这芦笛洞的名声还不小，随便抓个妖怪一打听都知道它的底细，并且路上还时常能陆陆续续看见同去芦笛洞的妖怪。且看沿路的树林苍葱笼郁，没有什么阴森可怖的风景。
　　所有的一切看着都无比正常，她的戒心逐渐褪去。
　　就是这一路不是很太平，不少妖怪不知怎得看出她来历不凡，孤身一个又带着诸多法宝便想欺负她。
　　她开始只是将他们打跑，但是他们居然将她有法宝一事传了出去，引得越来越多的妖怪前来夺宝，极大的拖延了她的行程。
　　妖怪一波一波的来，她就是有再多的法宝也顶不住，看着还剩一半的法宝，狠下心不再留情，打了就跑，加快速度往芦笛洞赶去。
　　风从林中穿过，吹动树梢摇曳，树叶沙沙作响。
　　此时，一身黑袍如幽灵般飘出，看着满地的尸体，苦恼道
　　“阿茵你的宝贝好多啊，居然还带着命灯，这可不好，它会留下凶手的气息，这样我就不能亲自动手了。不过没关系···嘻嘻，我已将你留下的留信，印记全毁啦，短时间内他们不会来打扰我们。这一次我们有足够的时间，我会为你带来更多的对手。“
　　·
　　好在芦笛洞的位置并不难寻，让她轻而易举的找到了地方。可她的消息也被传开，周遭的妖怪对她的兴趣比丹药更大。而她的法宝又所剩无几，所以白天只能小心躲着，晚上再出来找灵丹。
　　这晚她如往常般从草丛中钻出来，寻到半夜总算在看到了两瓶写着化形丹字样的瓶子。
　　阿茵狂喜，捡起一瓶全部倒入口中，等了会儿也不见有什么反应，便打算再把另一瓶也吃了。
　　就在这时听见一旁传来动静，抬头一看发现有三只妖怪拨开杂草往她这来。
　　三妖也看见了她，脸上却一点也不意外，一只蛇妖高兴道
　　"大哥，那女人说的不错，她果然在这儿！"
　　说罢冲她喊道
　　"喂，小妖，将你手中的化形丹和法宝交出来。"
　　阿茵岂会如他所愿，翻了个白眼，将空瓶丢过去，拿着另外一瓶转身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