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意（女强）》鬼鬼梨洛

15、第十五章

　　尹天意醒来时发现已经天光大亮，昨夜宿醉，现在脑袋还有些沉。从床榻上缓缓起身，看到外间两条卧椅上躺着睡得死沉死沉的李韶华和小烁。轻叹一声，取了两条毛毯给他们盖上。

　　外头天气不错，天意思忖着可以去门前的小院里伸伸筋骨，吸收下大地精华。推开门，阳光刺眼，她拿手挡了挡，顺便用另一只手揉去眼角的眼屎。
　　隐约瞧见眼光下的小院中有个人影。

　　天意深了个懒腰，淡淡地说：“洗脸水就端到房里吧，有劳小哥了。”
　　人影没有动。

　　她定了定眼神，好不容易从晃眼的阳光中晃过神来。
　　举在半空的手还未来得及收回，就傻傻地站在原地。
　　原来不是端洗脸水的小哥。

　　天意眯眯眼。不远处的男子一身白衣，墨玉般的头发在脑后挽了一个简单的髻，阳光倾斜在他脸上，勾勒出格外立体的五官。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白衣，又抬手摸摸后脑勺的发髻。

　　同样是白衣，貌似人家身上那件看起来更精贵。同样是发髻，他看起来更茹茹文雅，而自己，顶着刚起床的头发，实在凌乱的很。

　　穆晨熙站在院子中央，看着小屋内走出的男子。身上的白衣有睡后的褶皱，发髻凌乱，青丝在阳光下泛着光。他脸上带着清晨醒来后的惺忪，嗓音慵懒。身型瘦削，肌肤苍白，有着好看的五官和清秀的脸庞。

　　他见着自己，不惊不慌，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
　　穆晨熙嘴角微微扬起，他没由来的对眼前第一次见的男子心生一阵好感。

　　“你是谁？”

　　也许是刚刚睡醒，天意有些忘记自己是谁，忘记了在这个朝代说话的方式和礼貌。她对他忽然出现在院子里并没有反感，只有点好奇。

　　“在下晨熙，是李爷爷的学生。”
　　“原来你就是那个贵客。”

　　穆晨曦笑着问：“那公子你呢？”
　　天意挠挠头：“我是李韶华的朋友。”

　　刚刚有些酒醒的李韶华和小烁勾肩搭背地从房里出来，看见阳光下站着两位白衣男子，愣了愣，一下子分不出谁是谁。

　　小烁笑着跳过去，一把环住天意的肩，看看她，再看看他：“远看你们两个真的一模一样耶！近看么，天意你比他更美貌些！”

　　李韶华定睛一眼，原来是爷爷的贵客。虽然打心底里对排场大的贵公子没好感，但他为人谦和，待人接物极为有分寸，而且这趟来宜川也是为了保护爷爷，善者是客，李韶华决定暂时接纳他。
　　“小烁，不得对晨熙公子无礼。”李韶华打量了一会儿，也感叹，“的确有七八分想像。天意，你不会是晨熙公子失散多年的妹……厄，弟弟吧？”

　　天意耸耸肩：“也许真有个哥哥呢，只是我不记得了。”

　　穆晨曦看着被阳光笼罩的尹天意，他脸上细小的绒毛都被照得亮晶晶，仿佛周身有一道光圈。他的皮肤真的很好，白皙、没有一处瑕疵，从额头至下颚，轮廓优美地犹如画中仙人，只可惜身子太单薄了些个子也不够高大。

　　天意被他打量得有些不适，有些冷淡地回望了他一眼。

　　他发现自己不礼貌的举动，立刻将眼神收回。心中却小小一惊，为何刚才天意回望自己的眼神，这么熟悉，仿佛在哪里经常见到。冷淡的，抱有些警告，又略微带些怒意，含蓄却有些慎人。到底哪里见过呢。

　　这人究竟是谁，为何有着和自己相似的容颜，和熟悉的眼神？
　　“恕在下无理，请问尹公子家中还有些什么人？”
　　“我不记得有什么家人，就当是孤儿吧。”

　　天意表情淡然，根本看不出是在撒谎的样子。穆晨曦在宫里阅人无数，看人也算有一套，天意明明回答地很有问题，却敲不出她脸上有任何撒谎的破绽。

　　原本想继续问下去，谁知天意对角落挥挥手。

　　“送洗脸水的小哥吧！来来，我等你好久了。”他蓬头乱发地热情迎上去，吓得小哥放下洗脸水就闪人。

　　穆晨曦心觉此人背后肯定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如今找皇妹的事完全没有线索，二皇弟那里似乎也没有成果。父皇和母后失望的眼神时不时在眼前浮现，近来二老的身体都欠佳，也许找到皇妹是唯一能让他们开心起来的方式。

　　尹天意，虽然听起来有些荒唐，但直觉告诉他，此人说不定会是一条线索。

　　早饭后，李韶华悄悄对天意说：“陪我出门走一趟吧。”
　　“你要去找须眉派那些人？”
　　“怎么每次都被你猜中。”李韶华心有不甘，“去不去？”
　　“去吧。”

　　在李宅住了几天，的确有些无趣。

　　小烁兴奋地说：“你们去哪里？带上我嘛！”
　　李韶华嫌弃地瞧他一眼：“天意去哪里你都跟，你就没点主见？”
　　“你还不是去哪里都叫上尹公子，和我有什么区别！”
　　小烁嘟着嘴，双手交叉环抱在胸前，“尹公子会带我去的吧？”
　　天意点点头：“多一个人也无碍。”

　　天意也说不上来小烁对她来说是何等的存在。只是觉得身边有个能聊聊闲话，脑筋不是很灵光且又不会武功的人，也是件不错的事。她从来没把小烁当成是随从或仆人，他没有李韶华这样的家世，也没有过人的身手，除了长得清秀之外，别无它长。但往往，留这样的人在身边，反而心安。

　　三人决定从后门偷偷出溜，不料穆晨曦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李公子，你不可贸然出门，外面各派的人依旧对李家虎视眈眈，你们这样出门不是羊入虎口么。”
　　“多谢你好意，可是我一定要出去。”
　　“你们三人一起出去，单凭李公子一人的武艺也许很难保护所有人。不如……”穆晨曦用手里的扇子点点自己，“由在下陪同几位一起出去，如何？”
　　“你要跟我们一起去？就不怕受连累？”李韶华吃惊。

　　穆晨曦微微一笑，击了两下掌，瞬间六名黑衣人出现在眼前。
　　是影卫！李韶华暗自心惊，此人来头不小，不料还是宫里的人。

　　“李公子，现在不用担心安全问题了吧。”
　　李韶华犹豫地望着天意。

　　天意见着穆晨曦一挥手，六名黑衣人又瞬间消失，藏在院中不引人主意的角落。果然是高手，自己不留心都不会发现有影卫在附近。

　　“再多一个人也无碍，趁天气不错，我们早些出门吧。”
　　“连尹公子都不反对，那我们赶紧走。”

　　穆晨曦看起来很高兴，跟在尹天意身边一起走出门。两人从背影看起来，真得如出一辙，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两兄弟一起游街。

　　小烁顶了下身旁的李韶华：“你不觉得晨熙公子是故意跟着我们出来的吗？”
　　“他为何要跟着我们？”
　　小烁叹息地望着他：“李公子啊李公子，你就是反应慢，难道你没发现晨曦公子对尹公子很有兴趣？”

　　又一个对尹天意有兴趣的人。为何她走到哪里都会引起别人的注意，是她的外貌，是她神秘的过去，还是她浑身散发出的与众不同的气质？

　　四人走在初秋正午的街道上。秋风温和地拂过人们的衣裳，系在脑后发髻上的丝带恣意舞动。四人衣袂翩翩，青丝素颜，眉清目秀，俊朗神清。宜川的姑娘们眼珠子骨碌碌都在他们身上打转。
　　宜川不算是个小地方，但它离帝都还有几十公里，达官贵人不多，翩翩公子更是稀有动物。如今一下子同时出现四位翩翩公子，宜川的姑娘们春心大动，忍不住在街旁搔首弄姿，希望引起其中某位公子的注意。

　　“你们发现没，好多姑娘在看我们耶！”小烁兴奋地说，“从来没被这么多姑娘盯着看，我好紧张，都不知道怎么办。”

　　李韶华说：“你别一脸兴奋行不行，和你走在一起真是有损我形象。”
　　“我就不信你被这么多姑娘盯着不紧张！”
　　“没见过世面，这有什么可紧张的。”
　　“是嘛？”小烁一摸他的手，阴阴地笑，“你看你，手心里都是汗，还说不紧张！”
　　“你，你胡说。”李韶华一脸尴尬，眼神到处瞟。

　　穆晨曦看尹天意倒是一脸自然，没觉得被人围观有何不适，反而不时看看街边小摊上的货物，还边走边买了不少小吃，一会儿是冰糖葫芦，一会儿是烤番薯，吃得好不开心。

　　“给你。”
　　天意低头看看晨熙公子递来的手帕。
　　“你看你，吃得满嘴都是番薯。”穆晨熙抬手就想帮天意擦净嘴角。
　　天意下意识躲开了，讪讪地说：“多谢，还是我自己来吧。”
　　“好好。”穆晨熙也有些尴尬，“尹公子看你对街上的小玩意儿很感兴趣，以前很少出来逛街吗？”
　　“是很久没逛街了。”

　　“你是哪里人？很少有地方是我没去过的，说不定我去过你家乡。”
　　“我啊。”天意一时还真想不起什么地名，只能含糊过去，“我一向住在山里，没怎么出过门。”
　　“这样啊。我也很喜欢逛街，我陪你到处逛逛，好不好？”

　　穆晨曦温和的态度很难让人拒绝。天意抬头望着比自己大约高出半个头的男人，忽然有种很亲切的感觉，好似从小就认识一般。

　　天意望着他的眼神有些迷离，手忍不住往他的侧脸摸去：“我们以前是不是哪里见过？”

　　穆晨熙没有躲闪，他望着天意仔细的眼神，他究竟是谁？时而觉得熟悉，时而觉得亲近，可他只是素不相识的陌生男人，自己对他究竟是何种感情，穆晨熙自己都搞不清楚。如果，他是个女子那该多好，这样自己就能说服自己，这种感情叫喜欢，叫一见钟情，眼下，他与他，只是两名男子，若真是喜欢，这份感情就应该被禁忌。

　　如果，只是如果，尹天意会不会真的是女子呢？

　　他削瘦的肩膀，柔和的脸部线条，没有胡渣的下巴，若是男子，也过分清秀了些。
　　不过世上的确有很多男子好似女子，温柔又娇弱，比如说帝都南风楼里的那些小倌。

　　到底是男是女，这个问题真的很困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