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宝石的秘密》深海羊

9、好歹我以前也是血族的

　　加尔奈特死了。

　　加尔奈特去世一个月，科尼利乌斯广场。

　　“为了纪念加尔奈特·菲兹洛伊的离世，夫人在这里捐赠了一尊银色的六芒星雕像，愿加尔奈特在那遥远的星空也能像六芒星一般闪耀！”穿着黑色礼服的男人带着哭腔叫道。一旁，菲兹洛伊家族的几个吸血鬼端庄地凝望着雕像。

　　淅淅沥沥，雨如剑刃般直愣愣地从空中坠落，沉重地扎在动人的斗篷与外套上。

　　“她真的死了？我实在不敢相信。”

　　“明明拥有巨大的魔力，居然因为坠崖丧失性命！”

　　“我听说过吸血鬼都有很强的自我愈伤能力，这事怎么想都很奇怪吧！”

　　“不过，我对这小女孩衍生不出什么惋惜之情，她平常总一副疯疯癫癫的样子，挺吓人的。”

　　“我倒觉得她那不合礼教的性格不是不能接受，不过她身上最讨厌的地方还是那些贵族小孩的通病——自高自傲，看不起别人。”

　　来往的人们纷纷议论。

　　维奥莱特撇了眼人群，没有说话。他站在雨中，却没有打伞，雨水从发丝再滑落到他白皙的脸庞上，顺着肌肤的纹理继续爬去。

　　“那是加尔奈特的弟弟吗？”远方，有人指着维奥莱特问。

　　“加尔奈特有弟弟？我怎么记得她是独生女。”

　　“一直都有的吧！只不过好像因为之前这男孩年纪太小，家族里不让他在大众面前露面。”

　　“啧，他怎么浑身是绷带啊？”

　　“这又要说到加尔奈特了，有传言称，她似乎对自己的弟弟有暴力倾向。”

　　“天啊，看到维奥莱特这幅受伤的模样，很难想象他天天都在遭受何等的恶行！”

　　“本来还觉得加尔奈特拥有这等魔法天赋，死了很可惜呢，现在倒觉得是活该了！”

　　“是的，加尔奈特死有余辜！”

　　雨越下越大，人群的议论声逐渐被雨声笼盖，银制的六芒星缄默地静坐在广场中央，侧着身子，似乎在注视着乌云密布的天空。

　　送秋节假期过得很快，马上又到了开学的时候。在期中考试之后，元素魔法的教学等级从初等晋升到了中等。

　　中等元素魔法的第一节课充满喧哗与吵闹。

　　是吸血鬼们的加入增添了许多热闹——但这并非因为那些天生便懂得运用魔法的吸血鬼们对学习元素魔法怀有多大的兴趣，他们几乎无一不心高气傲，只是把课堂当作玩笑嬉闹的时间了。

　　只有莱乐可这种不怎么与众吸血鬼为伍，又生性乖巧的类型才稍为安静。

　　莱乐可身旁，科拉尔则是进行物理隐身，一声不吭地把头藏在厚重的课本后。让自己隐身在课本上的文字环绕的世界，似乎就能不被喧哗声打扰到。

　　可惜距离过近的谈话声无法被课本阻挡，科拉尔还是明明白白听到了一声问候，虽然被问候的对象并非是自己。

　　“贵安，莱乐可·菲兹洛伊小姐。”

　　是维奥莱特。

　　科拉尔悄悄把头从书中露出来。

　　只见维奥莱特一双扁圆而又有弧度的桃花眼本柔和地眯着，温润的脸颊上却不知为何透露出一种傲气和张扬。

　　“贵安，维奥莱特。”莱乐可面对维奥莱特热心的招呼，只是淡淡地回应。

　　维奥莱特轻微皱了皱眉头却又微笑道：“在学校还是请您称呼我的姓氏吧。”

　　莱乐可也笑了：“我才想起毕竟你现在一直是以姓氏自称，不过我总担心称呼姓氏的话，别人会分不清你和我，菲兹洛伊先生。”

　　“你倒是一直以名字自称，所以大概不会弄混吧。”维奥莱特又问，“你不和我们坐一起吗？还是你要和……你的朋友一起？”

　　他在说话间隙用奇怪的眼神瞥了一眼科拉尔，让科拉尔不自觉寒战了一下。

　　“嗯。抱歉，我就不过去了。”

　　“那真是可惜呢，毕竟是菲兹洛伊家出身，一直这样实在委屈你了。”维奥莱特做出一副恭维客套莱乐可的样子，说出的话却更让科拉尔觉着蹊跷。

　　莱乐可却唰得一下子冷下脸来：“我想我没什么好委屈的。”

　　维奥莱特见状顿了一秒，其后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嘛，对，那我就不打扰你们啦。”

　　他做作地轻咳了几下转身要走，却又一副想起来了什么的样子，回过头来自作担心地用手掩着小声跟莱乐可提醒道：

　　“可别因为和愚笨的人类走的太近，丢了家里的面子。”

　　虽然维奥莱特故意调小了音量，但科拉尔却依旧把他说话的内容听的一清二楚。

　　科拉尔心想，这大概不是自己耳朵灵，是维奥莱特自导自演出一副“不想让她听到却实际让她听到”的戏剧罢了，毕竟维奥莱特假装跟莱乐可说话时，眼神可是一直停留在科拉尔身上。

　　做作倒是挺做作。科拉尔知道维奥莱特是看不起人类，却无力反驳也无可奈何，她知道一些维奥莱特的事情，只好暗自叹息。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维奥莱特装模作样地走到盖提奶奶面前，表面恭迎地对盖提奶奶说了几句话，随后，盖提奶奶若有所思一阵，突然敲了敲黑板，大声说道：

　　“出于一位同学的提议，为了活跃课堂气氛，我决定开展元素魔法挑战赛。”

　　不远处，塔妮娅的眼睛亮了起来。

　　“这个挑战赛你们是想以个人为单位还是……？”

　　盖提奶奶话还没说完，便被维奥莱特打断：“分为血族和人类两组吧。”

　　他边说边望向塔妮娅：“你们人类没有意见吧？”

　　其他人类学生呆住了。就算根据学校的安排，人类学生多比这群吸血鬼上了半学期元素魔法课，但是长期以来的魔法天赋还是不能和他们相比啊！

　　只有塔妮娅坚决地说：“没有意见，我们接受这个挑战。”

　　苍天啊！后排的科拉尔心里哀伤：这种事情我还是离得远一些吧。

　　讲台前，维奥莱特依然居高临下地冲着塔妮娅说：“我想一节课的时间没法进行完整的比拼，干脆你和我就作为人类和吸血鬼双方的队长，为对方互相挑选其余两名队友参加比赛，怎么样？”

　　“行，谁先选？”

　　“你先选吧。”

　　塔妮娅环顾了下维奥莱特周围，回想到那天空教室里嘲讽补习试卷的几只吸血鬼，并坚定地叫出蒙特和劳格。

　　维奥莱特看塔妮娅已经选完了对手，轻轻一笑，视线突然落到了科拉尔身上。

　　“我要她。”

　　谁？远方的科拉尔，在被维奥莱特指到的那一瞬间，彻底石化了。

　　早知道今天就逃学了。

　　科拉尔心跳个不停，她赶快拍了拍自己脑袋。

　　被维奥莱特选中，大概是因为他看到自己经常和莱乐可一起行动了吧。

　　还没等科拉尔缓过神来，维奥莱特又点名选出来佩莉安娜。

　　就这样在塔妮娅的生拉硬拽下，科拉尔被迫加入了这场莫名其妙的竞赛。

　　她上台的那一刻，注意到盖提奶奶担忧的眼神，心里又觉得，

　　干脆就用这一次证明自己，我也该认真起来了。

　　在那教室的上空，一堆法阵凭空而生，顿时五光十色缤纷一片。

　　雪花飞舞，黑雾缠绕，又有雷电划出一道紫色的光芒……

　　如果作为观众，看到这么多绚丽的魔法一并呈现，大概会心情澎湃。

　　但如果是其中的参与者……

　　科拉尔感觉身旁的魔法气息太过于浓厚，自己快要溺亡在其中了，她头晕目眩，只觉着想吐。

　　“这个人怎么一点魔法都不用啊！”

　　对面，劳格边冲着科拉尔咧嘴大笑，边在瞬间就生成一个微型火球，朝着科拉尔的方向打去。

　　“科拉尔，危险！”塔妮娅见状不妙，迅速念出一段咒语，科拉尔面前便生成一片水雾护盾。

　　“就知道挑软柿子捏！”塔妮娅骂。

　　盖提奶奶也在一旁没好气地教训道：“不允许制造危险啊！”

　　科拉尔还没缓过神，又见维奥莱特乘着一片黑雾突然闪到她面前。

　　“你叫科拉尔吗？”

　　“对。”

　　“珊瑚的意思？有趣的名字。”他笑了笑，一个响指，科拉尔眼前又是雷电如猛兽一般进发而来。

　　科拉尔下意识抱住了自己的头，却没有感觉到疼痛。

　　“吓吓你罢了，这么胆小？”

　　科拉尔将手放下，低着的头突然抬起，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她竟然一脸淡然：“嗯嗯，没错。”

　　“你的态度真是让人不爽，快做出点魔法的招式来，让我看看真本事。”维奥莱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换了副嘴脸，手中又生成出一道雷电。

　　“这次，可是真的。”

　　盖提奶奶发觉不对劲，对着维奥莱特喊：“快停下！”

　　塔妮娅见状也着急了：“她不会魔法，肯定接不住这种程度的魔法攻击的！”

　　塔妮娅举起双手运行法阵，却被蒙特便打断。

　　只见蒙特半张脸沉在阴影之中，嘴角略微弯起：“明明是魔法学校的学生，你却说她没有魔法？”

　　没有魔法……科拉尔也听到了塔妮娅的担忧。

　　“还是会一点的啦。”科拉尔抬头，脸上还是淡淡的微笑。

　　我不能输，尤其不能被维奥莱特打败。

　　像那天一样吧，用属于血族的方式。

　　科拉尔屏住呼吸，在众目睽睽之下开始冥想咒语。以血的诅咒，以血的力量，向上界请求魔法……

　　召唤术·烟火腾空

　　她感觉到血管里的血液像活了起来一样，霎时之间突然滚烫起来，身旁又忽然产生莫名的气场，致使其发丝随气韵飘扬，而在自己的手心中，分明出现了微芒，那光芒越来越亮，似乎马上就要出现烟火的模样。

　　成功了？她心里不确定。眼前，维奥莱特的雷电马上就要降临在她身上。

　　然而事情的轨迹却发生了偏转。

　　科拉尔手中的光芒衍出来强烈的火花，在那雷电到来之前，却“砰”地一声爆炸开来。她没能及时反应，只感觉一阵强气流将她撞到几米开外，雷电似乎也被空间产生的莫名力量所吞噬而消失。

　　同学们在那一刻都发出了恐惧的尖叫，佩莉安娜同塔妮娅窃窃私语起来，只见教室的正中央，科拉尔四仰八叉躺在中间，发丝凌乱，整张脸被炸得焦黑，双目无神。

　　盖提奶奶一脸震惊地小跑过来，用着手杖敲了敲科拉尔的躯体，似乎是在确认她的死活，又担心地问道：“孩子，这是发生什么了？”

　　躺倒在地的科拉尔，下意识想张嘴回答自己没事，却发现嗓子里发不出一点声音。逐渐地，她才感受到刺骨的疼痛从身体各处四散开来。

　　不过这疼痛大概不会致死的，科拉尔判断，这种程度比起之前经历的致命伤还差了许多，所以没什么值得担心的。她只是躺倒在地，保持着僵直的状态，平静地等待着别人的帮助。

　　“这是魔法事故啊。”维奥莱特从一旁探出头来，眼里倒没几分同情怜悯。

　　塔妮娅急蹭蹭地跑了过来，满眼怒火地盯着维奥莱特：“这都怪你！”她手中发力，眼看着也要进行攻击魔法。

　　“别打了！”盖提奶奶连忙制止住塔妮娅，又拽着维奥莱特吆喝道：“你快把她送到校医室！”

　　“为什么是我？”维奥莱特不太情愿。

　　“别说那么多了，人命要紧！”

　　盖提奶奶，您不用那么着急，我是不会死的。摊倒在地上的科拉尔试图用意念和盖提奶奶对话——然而一点效果都没有。

　　几秒过后，只听维奥莱特用鼻子哼了一声，轻轻抱起科拉尔的身体。

　　或许是贵族从小就培养出的习惯，维奥莱特在肢体触碰时表现的格外温柔。

　　科拉尔咽了下口水，无奈也只能瘫在维奥莱特怀里。

　　她半眯起眼睛，近距离端详着维奥莱特。男性一头金发柔顺而光泽明亮，睫毛也很长，五官像画像中的人物般精致……

　　真漂亮啊。她在心里默默地想。

　　可惜现在的性格超级完蛋，白长了一张人偶一样美丽的脸。

　　科拉尔还没能为维奥莱特惋惜几下，就突然感受到血从嗓子中往上泛，狂咳起来。维奥莱特看她那奄奄一息的可怜虫模样，反而更不耐烦，挤着眉毛奚落了她好几下。

　　看来你是真的认不出来我了，不过这正合我意，科拉尔苦笑。浑身的疼痛似乎已经蔓延到她的大脑，知道自己马上就要晕过去了，她只好喘息着把头深深地埋到维奥莱特胸口。

　　真是一具无用的躯体，好歹我以前也是血族吧，现在却成为完完全全的废物了，还不如在当初死掉。

　　她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在心中抱怨完后意识便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