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有佳季》筱竹耳朵

29、侠气

　　最后一节晚自习，孟林姿和林致行从高三过来，继续守着7班的排练合唱。心里记着翟广鹏的话，邱雯去和文委告了自己和蒋斯旻的假。

　　“他找我们做什么？”
　　蒋斯旻是转校生，且没有在国内参加高考的打算，身份比较特殊，所以翟广鹏找他说事的时候挺多，不过一般都是单独找他，他想不明白这次为什么会找上邱雯一起。

　　邱雯从抽屉里拿出那本蒋斯旻送与她的诗集，嘿嘿一笑，“他邀我们去他办公室赏月，他办公室楼层高些，视线好。”

　　蒋斯旻心知她这又是看课外书被抓了，亏得还笑这么乐观。
　　路过姜迩时，邱雯深深看了她一眼，接着视线又转向讲台上弹伴奏的林致行，意味深长。
　　姜迩耳根子蹿红，推着她往前，碰巧撞上了蒋斯旻。

　　蒋斯旻回过头来看她们两人的推拉，出门后关上了后门，又侧头看了一眼邱雯，她还在偷笑。他不解着问：“你也喜欢林致行那种清朗的男生？”

　　蒋斯旻觉得邱雯给自己的感觉是很文艺的，她很爱看书，脑子里有很多奇思妙想，刚认识那阵，周末出门的穿搭也总是衬衫配牛仔裤，怎么看怎么文青。

　　在他的印象中，文青，要么喜欢扎着脏辫弹电吉他的狂野男人，要么喜欢束着长发唱民谣的诗人，却很少喜欢这样清风朗月般的干净少年。

　　邱雯在心里琢磨着这个“也”字，这字眼就很灵性了，于是眨着眼看向身边的蒋斯旻问：“你看出来啦？”
　　意思是你也看出来姜迩对林致行的意思了？姜迩可没对除自己以外的人说过她是认真的，别人都以为她像以前那样，见到个帅哥就说是自己男神。

　　这话问得蒋斯旻一愣：“你还真喜欢？”
　　邱雯看见他眉头皱起，忙不迭摆手，这都什么跟什么，“不是，我对学长没有男女之情。我是说你为什么用也，你话里的意思不就是说姜迩喜欢林致行吗？”

　　蒋斯旻眉头放松下来，眼睛正视着前方，轻飘飘说了句：“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
　　“哦”，邱雯答了一句，心想这话她怎么听出一股傲娇的味道来？

　　走到直饮机大厅边上的电梯和步梯之间，两人均往那电梯口看了一眼，心里都有些蠢蠢欲动。
　　然而那电梯外面写着教师专用，邱雯不敢当这个出头鸟，万一里面走出来一个老师怎么办。

　　邱雯脚刚迈上一阶步梯，右手胳膊就被人抓住，蒋斯旻看着她，下巴朝电梯口点点，“有电梯为什么不坐？”接着就带着她往电梯口走。
　　邱雯手指着电梯口的警示牌，“看见了吗，教师专用，我本来就是上来检讨的，哪敢得寸进尺。”

　　蒋斯旻顺手就按了上行键，而后开口：“老师都下班回去了，怕什么？”
　　邱雯心里打起了主意：就算被抓，不是还有蒋斯旻吗，这监控都录下了，她是被迫的啊。
　　蒋斯旻见她又在偷笑，微曲下身子凑到她面前，使得自己视线与她齐平：“你又笑什么？”

　　邱雯被他这突如其来地靠近惹得心脏猛颤，眼睫毛扑闪着，瞬间往后连退了两步，与他拉开距离。
　　电梯门在这时打开，邱雯往里看一眼，没人，便迅速溜了进去，按着按钮问门口的人进不进来。

　　蒋斯旻走进电梯，也没继续追问刚才那个问题，邱雯逃过一劫，拍拍心口，颇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电梯轿厢小，是一次只能容纳8人的小型客梯，两人在里面站得近，邱雯每次呼吸都能闻到他身上传来的香味。

　　怎么有男生这么香？他打球不出汗的吗？
　　哦对，他最近不打球，周竟野说的。
　　于是心里又疑惑起来，邱雯扯了下蒋斯旻校服外套，蒋斯旻没侧头看她，而是盯着前面轿厢里的反光镜，看着他们在反光镜中的身影开口：“什么事？”

　　“我和姜迩都好奇，你们最近下午都干嘛呢？也不和我们一起吃饭了。”
　　蒋斯旻冷笑一声：“是没人跑去食堂给你们占位置了吧。”

　　邱雯哈哈一笑，“瞧你这话说的，我和姜迩好歹也是参加过女子1500的，还能怕抢饭抢不过吗？”

　　临进办公室前，蒋斯旻回答了她的问题，“男人的秘密。”
　　“切”，讲了等于没讲，她更好奇了，却装作不甚在意的样子。

　　翟广鹏正坐在沙发上看视频号，见两人气定神闲地走进来的影子，从手机上抬起眼睛，慢悠悠来一句：“坐电梯上来的吧？”

　　邱雯咧嘴干笑，没说是也没说不是，等着蒋斯旻开口。这电梯是他按的，邱雯以为他会满不在意地回答翟广鹏“是的”之类，没成想他和自己一样，打算装透明人，啧啧。

　　翟广鹏也就是随口一问，他又不是政教主任，没那功夫管他们的电梯规范，放下手机往自己工位走，招手叫蒋斯旻过去，又指了下邱雯，让她开始朗诵。

　　邱雯站在那儿久久没开口，平时读文章没什么感觉，如今手里捧的是诗集，在这读出来，还真的会有诗朗诵的感觉，太尴尬，她不想念。

　　蒋斯旻很快填好资料交给翟广鹏过目，翟广鹏半天没听见邱雯的声音，便跟蒋斯旻指了一下她，“你去看看她怎么回事，是不是挂羊头卖狗肉，里面放了小漫画书。”

　　沙发和翟广鹏的工位仅仅几步之遥，蒋斯旻腿又长，只需要走两步就能看见她书里的内容，就能看见她书上面满满当当，充斥着他的名字。

　　邱雯倏地一下关上书本，速度快，也没控制力道，夸擦一声，在空荡的办公室里回声。
　　翟广鹏从文件上抬起眼，眯缝着眼睛往他们这边看，“怎么，你要开始反抗了？还是说又想和我聊教育了？”

　　“不是”
　　邱雯站在原地头脑风暴，忽而想起来上次老翟承诺自己的事，便殷勤着开口：“老…翟老师，您上次说的，我参加女子1500，您就不管我看书了的。”
　　邱雯把那本诗集藏在身后，担心蒋斯旻突然脑子一抽，把书抢过去看。

　　翟广鹏眉头皱得更深，“我年纪是比你们长，但你叫我老翟老师是不是夸张了些？”
　　看着邱雯立在原地的一脸尴尬相又说，“我说话算话，这次就放过你吧，但是下不为例，你们马上就是高三的学生了，时间过得很快……”

　　邱雯听到“这次就放过你吧”心里松一口气，后面翟广鹏说了什么她都没听进去，全都是左耳进右耳出了。

　　“行了，你们两个都下去吧，抓紧排练合唱，这个也需要认真对待。”

　　“好的老师！”两人异口同声，互相使着眼色出了办公室门。

　　“还坐电梯么？”蒋斯旻问她。
　　“别坐了吧…”邱雯多少还是有些心虚的，虽然说老师下班了，但还是会有值班老师在的。“下楼梯不费力，我们还能听听别班唱了什么，何乐而不为？”
　　“好，那就一起听音乐。”

　　回到教室，班上已经开始进入一堆一堆地单独教学纠正模式，周焕余光瞥见蒋斯旻和邱雯从后门进来，也学其他男生起哄，“蒋斯旻邱雯，把衣领理好再进来。”
　　“哈哈哈哈”他们周围在练习的同学都跟着笑起来，纷纷转头过来看他们。

　　邱雯红着脸跑回自己位置去放书，姜迩抄起歌词本，卷成一个实心筒，啪地一声就朝周焕的脑袋轰去，嘴里还念念有词：“叫你瞎起哄。”

　　林致行正准备叫姜迩去后面单独辅导，就看见她正在实施的“暴行”，短暂地惊诧过后才笑着开口，“这位侠女，可否借一步说话？”

　　姜迩被他这句话羞红了脸，合着刚才自己凶残的一面被他看见了……姜迩眼风扫过周焕，用眼神狠狠刺他一眼，走了。
　　终于轮到蒋斯旻走上前，拍了下周焕肩膀，“看见了吧，这就是乱说话的下场。”

　　邱雯放过书回来，看见孟林姿正和蒋斯旻聊天，两人嘴角都挂着笑，氛围看上去是认识很久的故人，却又一点没有因为分开太久过后的生疏。
　　她站在原地，走过去要从他们中间绕路，邱雯突然就不想动了。

　　“邱雯雯，过去练习啊。”姜迩和林致行站在角落，眼睛却在班上乱晃，注意到在蒋斯旻和孟林姿面前举步维艰的邱雯，便开口喊她，帮她打破这个僵局。

　　蒋斯旻闻声抬头，注意到自己和孟林姿挡住了她的去路，便往后撤了半身身子，给她腾出一个通道来，在邱雯埋头路过时，他压低声音说了句抱歉。
　　邱雯低着头摇了摇头，全程没抬头看他们一眼，她觉得这气氛尴尬极了，只想尽快穿过这层尴尬的空气。

　　“都给你开小灶了还敢走神？”林致行伸出修长的手指在歌词本上点点，要姜迩集中注意力。
　　姜迩对他露出一个抱歉的微笑，“我的女孩有难，我必须帮她。”而后耸起肩头，摊了摊手。

　　林致行觉得她的模样稚气得很，偏偏又说着这样侠气的话，没忍住笑，“好了，集中注意力，教不好，你的学长也要有难了。”
　　林致行只是话赶话随意一说，事实上他和孟林姿只是过来仗义相扶，7班最后比赛比得怎么样，跟他和孟林姿一点关系没有。

　　这话听在姜迩耳朵里却变了层意味，颇有些暧昧的意思，是以她耳根子又蹿红，低下了头。

　　第二天一早，蒋斯旻从书包里拿出一张对折的文稿纸放在邱雯桌上。邱雯眼睛一扫，看见里面密密麻麻一片黑色字迹，心脏狂跳，又细口吐气，让自己冷静些。

　　蒋斯旻见她久久不说话，问她怎么了。邱雯小心地拿起桌上那张折起的文稿纸，问他这是什么意思，手在止不住地小幅度颤抖，心想不可能，蒋斯旻怎么会给自己写情书？

　　“不是今天要交检讨吗？”蒋斯旻冷静着说道，“老翟是来班上找我的，我回去想了一下，是我连累的你，替你写了一份。”

　　“这样啊。”邱雯心里松一口气，可又有点失落是怎么回事，话头一转又说一句：“他昨天说这次放过我了，意思是不让我写检讨了，你没听见吗？”
　　蒋斯旻伸手要来拿回那张文稿纸，敢情自己昨天白愧疚了。

　　邱雯把拿着文稿纸的手背到身后，“欸，也让我欣赏欣赏我们蒋大学神的文采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