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有佳季》筱竹耳朵

27、接水

　　7中改卷子的速度之快，快到让人来不及尽情感受考试结束后的愉悦。成绩在第二天下午的自习课上出来，陈安夏迅速通知了他们下午回来按成绩换位置的事情。

　　第一梯队的成绩大致没有改变，偶尔有一两匹黑马从第二梯队挤进来，把前面的人挤了下去。

　　蒋斯旻和陈安夏仍然是第一和第二，位置没有发生改变。变化的是邱雯和周竟野，排名互换，邱雯升了，周竟野降了。

　　周竟野不愿意换位置，就左右位置调换，没多大意义，再说了老翟也看不出来。邱雯露出一个“我都懂”的眼神，笑着对他比出一个OK的手势。

　　“下次请你喝榴莲味的酸奶，超市新品。”周竟野乐呵呵递过来一个纸条。

　　“你是有什么猎奇心理吗？”邱雯觉得他估计是钱太多没处花，尽用来买奇奇怪怪的东西了。

　　下课铃响，今天家里的阿姨说要给蒋斯旻送东西过来，连带着小分队也有份，几人今天便不再去抢食堂。

　　待教室里的同学快走光了，小分队几人一起往校门口走去，去提蒋斯旻家里送来的大餐。

　　邱雯刚才在后座就注意到蒋斯旻今天系了围巾，黑白格的，是她之前和姜迩一起在超市买来的礼物。

　　姜迩正在给几人爆料她上午跑操时听来的八卦，邱雯惊讶之际也没忘用余光去偷瞄蒋斯旻的反应。

　　她总觉得蒋斯旻是一个感情特别内敛，情绪也稳定不外露的人，瞄过去一眼，如她所料，他脸紧绷着，眉头也保持微蹙着，不像是在听八卦，而是在想什么不开心的事。

　　但她注意到他的围巾，简约的黑白格围巾松松垮垮绕在他脖子上可真好看，再连带去看被围巾部分包裹着的那张脸，皮肤白皙紧致，眉骨傲然挺立，下面的一双眼睛深沉如炬，说是在拍冬季杂志也不为过。实在是一道惹眼的风景线。

　　注意到邱雯暗戳戳观望的眼神，蒋斯旻微微侧头看向她，眼神疑惑，那是在说：有事吗？

　　邱雯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心道他是在自己身上装监控了吗？怎么每次偷看都能被他发现。还是坐他后面的好，至少他后背不会长眼睛。

　　王叔开车送阿姨过来，后座上放了三个矩形的暗蓝色保温袋，每个保温袋里边的饭盒都有四层，一点不轻，是以阿姨把东西都交给了三个男生，只让邱雯和姜迩单独拿了餐具。

　　周焕注意到姜迩和谭云飞伸出去的手戴着同款手套，颇有大惊失色的意味，声调慌张上扬，指着姜迩和谭云飞道：“你们…你们什么情况？”

　　姜迩和谭云飞都没注意到这个细节，听他说完后低头去看各自的手套，而后抬起头来相视一笑。

　　邱雯也在一旁偷笑，眼珠子瞄向蒋斯旻，发现他也在笑，嘴角小幅度地抽动着，眼睛里的忧愁消散了许多，像是早春的阳光，清冷莹白，却也温暖明亮，让她差点没移开眼。

　　蒋斯旻也提过一个保温袋，而后对周焕说：“你别想太多，这手套我也有。”

　　在周焕反应之际，几人齐声喊道： “谢谢阿姨！”

　　周焕在他们后面单独和阿姨道了谢，随后猫下身子，又对驾驶座上坐着的王叔道了声谢，几个人看着直起身子来的周焕说道：“真会做人呐阿周！”

　　男生走得快，即便是手提重物也还是走在邱雯和姜迩前面，周焕一路问着他们两个手套的事。
　　邱姜二人提着轻巧的餐具盒在后面聊八卦，继续着姜迩课间操听见的话题。周焕转过身来问姜迩能不能把原本属于他的手套还给他，姜迩让他滚蛋，而后继续和邱雯爆料。

　　“4班那女生真的哭啦？”邱雯有些不可置信，姜迩讲的是4班一个女生喜欢她们班一个男生，在知道男生有喜欢的女生时，在宿舍嚎啕大哭起来。

　　“千真万确！她室友亲口说的，而且那个女生的喜欢特别明显，估计那个男生也是故意让她知道，想让她就此止步放下的意思吧。”姜迩讲得绘声绘色，就像她自己亲耳听见那女生哭了似的。

　　邱雯在脑子里回味姜迩讲的话，也在心底好奇起来，蒋斯旻有喜欢的女生吗？如果自己知道蒋斯旻有了喜欢的女生，她还能不能继续喜欢他了？

　　虽然她曾无数次告诉过自己，喜欢谁，是她自己的自由，也是她私有的权利。可是，如果她喜欢的人心里已有所属，那她还能做到那么坦荡地在心里承认自己对他的喜欢吗？

　　她现在变得不确定了。亲口去问问他，装作关心朋友的口吻？可是他们之间从未讨论过这样的话题，或许她一开口就暴露了；闷在心里，任由自己脑子里的小人打架？那她又会很内耗，会没有好心情，也不能再坦荡地和他相处说笑。

　　有了这样的烦恼，这顿饭邱雯吃得心不在焉。“邱雯，阿姨亲自送来的美食，你脸色怎么跟武大郎喝药一样难看？”姜迩夹起一个狮子头大快朵颐起来。

　　莫名被提及，周围吃饭的三个男生也都分神来看她一样，像是她脸上有黄金似的，邱雯摇摇头，“没什么，就是有点烦。”

　　“你这次考试又进步了，有什么可烦的？”姜迩势必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周焕跟着出声附和，“就是就是，你要是敢说你觉得自己没考好，我拳头等着你的哈。”

　　姜迩瞪他一眼，“这话轮得到你说？”

　　“啊呀不是成绩的事儿，我就是觉得离你们太远了，想念坐在一堆的快乐时光了。”
　　邱雯此时烦恼的不是这事，但这话说得也不假，她是真的很怀念先前几人围着坐一堆的日子。虽然她不常常加入他们的讨论，可是课间听着他们的插科打趣，那也是很快乐放松的消遣。

　　谭云飞看她一眼说： “怎么，你要突然煽情了？”

　　“是呀，不过不是突然，是有感而发！”邱雯看向他们几人，“坐在这边虽然成绩有了进步吧，但是这也太偶然了，我相信还是我自己努力的必然，当然，这也少不了我们蒋大学神的辅导！”邱雯端起自己桌上的银耳羹，要和蒋斯旻碰杯。

　　蒋斯旻也端起自己那杯银耳羹，扯出一个懒散的笑，“多谢抬举。”

　　吃完饭姜迩叫上邱雯一起去大厅接水，没成想她们这边的直饮机坏了还没修好，只能绕回去到高三那边接水。

　　邱雯突然开口道：“行啦，别装作可惜了，我知道你现在很期待什么。”语气里极尽揶揄。

　　高三离她们最近的直饮机在1班门口，也就是说她们这会儿拿着水杯过去，是有很大概率遇见林致行的。他或许拿着水杯来班门口接水，又或许刚从食堂吃完饭回来，总之偶遇的可能性极大。

　　姜迩语气比较担忧：“到时候见到了要不要打招呼啊？要是咱和他打招呼，但是他不认识我们，那岂不是很尴尬？这大厅这么多人诶。”

　　“还是别遇见了吧，反正他今晚也会来辅导我们排练。”姜迩这样说着，可心里到底还是有些期待的。

　　她和他不在一个班，甚至不在一个级、一栋教学楼，每天能见到他的次数屈指可数，偶尔他从高三的教学楼出来，她也从班上出来。他们会碰上一面；现在机缘巧合之下，他来7班指导音乐合唱，她能短暂地和他相处一段时间，可这终究是会过去的。

　　姜迩觉得这像是一场梦，合唱比赛结束，她就必须要醒了。

　　心底的哀伤在河流下暗涌，表面却披着一层欣喜的薄冰。合唱结束，这薄冰就融化了。

　　因为她们那边的直饮机坏了，想要喝水就只能跑到这边来接，大厅人多，她们两个在这边排起了长队。

　　姜迩排在邱雯后面，邱雯接水的时候她眼睛就往左边虚掩着的1班门口看，可是缝隙太小，她什么也看不见。姜迩突然讨厌冬天了，1班的人为了保暖，班门常常是紧闭状态。若是在夏天，那门一定大开着，她就可以看见他，又或是他可以看见她。

　　抱着这样消极郁闷的情绪，姜迩闷头接着热水，水快溢出来也没发现，只觉得按着热水按钮的手怎么越来越烫。

　　热水溅出瓶口，姜迩倒吸了口气，情急之下潜意识想要甩手，水杯却被一只大手牢牢握住，连带着她尚未离开水杯的手也被包裹住，她闻到清新的橙香，像冬日的暖阳一般，具有安抚人心的力量。

　　“小心些”，林致行把她人拉到旁边，给后面排队的同学让位，“接水眼睛都不看着水杯，这么勇敢的吗？”

　　姜迩抬头，撞见了他低头看着自己的眼眸，那里面像被日光照耀的湖水，有熠熠光泽和温柔缱绻，温暖的，令人安心的。

　　他看着自己，在笑。意识到这个问题之时，姜迩已经跌进了他的温柔乡，不愿抽离，可又下意识想逃避，她慌忙移开了眼，却对上一旁邱雯看好戏的表情。

　　她突然就有些羡慕邱雯了，为什么同样都是喜欢，她就能对蒋斯旻做到如此自然？

　　两人又一路聊着回了教室，姜迩问邱雯刚才那个看好戏的眼神什么意思，邱雯装无辜：“我有吗？大概是不理解吧，怎么有人会接热水不看水杯的，福大命大啊！”姜迩见她拿自己开玩笑，又上手去收拾她。

　　二人打打闹闹走到班门口，看见蒋斯旻他们三个笑着从楼上跑下来，姜迩叫住他们几个：“喂，你们嘻嘻哈哈的乐什么呢？”

　　邱雯看见蒋斯旻还未收起的笑容，像青春漫画书里跑出来的少年，肆意潇洒。她倏然间就明白过来，自己到底喜欢他什么。

　　大抵是爱看他的笑，一个那么冷的男生，笑起来竟让人觉得温暖，给人凛冬散尽，春暖花开之感；爱他身上的破碎，看到他蹙起的眉心，发红的眼眶，她竟对他生出一丝保护怜悯之心；又或是爱他给自己讲题时的温柔缱绻，他的嗓音冷调低沉，可说话却不咄咄逼人，一点没有天之骄子的架子……

　　她喜欢他，喜欢他的所有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