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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2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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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练结束,高二的正好下晚自习,邱雯回到自己位置,发现桌上多了瓶菠萝味的牛奶,四下看了看,陈安夏桌上放着一瓶草莓味的。心想:嚯,这周竟野还真会区别对待。
陈安夏从厕所回来,见自己桌上多了瓶牛奶,邱雯见她不解,便指了指自己同桌。周竟野朝陈安夏抬了抬手:“班长,排练辛苦了,我请咱班上同学喝点东西润润嗓子。”
蒋斯旻从前面转过身来,冷笑着问周竟野:“你心里班级这个单位,就她们两个人?”他意有所指,自己也是7班的,怎么就没见自己桌上有放牛奶?
邱雯还以为他想喝牛奶了,便把自己手上那瓶菠萝味的递给他,“要不你喝我这个吧。”
蒋斯旻低头看了眼,幽幽来了句:“我不喜欢吃菠萝。”
周竟野从书包里又掏出来一瓶给蒋斯旻,对他说:“行了,别为难我同桌了。”
蒋斯旻:“…我也不喜欢吃榴莲”
邱雯看见那瓶榴莲味的牛奶笑出了声,她无法理解周竟野的脑回路。周竟野见她笑,便说:“别笑,这是给你的备选。”
邱雯:“……”
姜迩收好书包过来,周竟野顺手就把那瓶牛奶给了她:“来得正好,给你带的。”
“周竟野,你脑子是不是不正常?踢球踢着踢着,脑袋踢进水了?”姜迩自然知道这货没安好心。
周竟野委屈,明明这牛奶挺好喝的,是他们不识货。眼看着前面的陈安夏背上书包马上要走,他也连忙收拾书包,没再和他们多拉扯。
“陈安夏”
陈安夏走在前面,初冬的夜晚凉嗖嗖的,衣袖擦过冲锋衣的声音呲呲作响,说是“呕哑嘲哳难为听”也不为过。相比起来,这声“陈安夏”就好听多了,像一块打磨精致的石块,穿过冬日的夜晚,投向一泓温热的泉水。
轻快,荡漾。
陈安夏回头,和她心里猜测的一样,是周竟野。
她和周竟野以前没什么交集,也是最近换位置做了前后桌才算熟悉起来。
她以前以为周竟野是那种天赋型选手,毕竟一下课就不见他踪影,要收什么资料或通知单,永远需要她亲自到他位置上找,因为一下课他人就没影儿了。
后来发现他好多通知单都没签字,又或是放的地方太隐蔽,自那以后每逢需要收集资料的情况,她都是第一个冲到周竟野位置上的,防止他下课跑掉。那是他们高一一整年为数不多的交集。
再后来他们坐了前后桌,她才知晓原来他并不是完全的天赋型选手,他也学习,也写作业,只是效率很高,基本上老师上课,他在下边边听边写就完成了,是以抓紧每一分每一秒出去踢球。
陈安夏回过头来停下,看着朝自己迈步过来的周竟野。男生高高一个,身材比一般男生稍显壮硕。他就是那种不怕挨批的人,穿着自己的外套,一件棕色的pu皮外套,两手插在衣兜里,脸上挂着很浅的笑。
“有什么事吗?”
周竟野走到她身边,和她亦步亦趋地往门口走。“没什么事,我看你常坐13路,你家是不是在市政府那边?我们顺路。”
他的意思是要一起回家了。
陈安夏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她的确需要坐13路回家,也的确是在市政府那个站牌下车,不过她家却不住在那里。下了车,她还需要走个十来分钟,走到市政府前面的一个老破小。
“陈安夏,快来坐。”周竟野在里头蹲到一个位置,招呼着她过去。
“不用了,你坐吧。”
“就别讲谦让礼节了” ,周竟野直接把她拉过来,按头坐下去,手撑在前桌的椅背上,呈一个把她包围的姿势。
“你…为什么总是叫我名字?”
“名字取来不就是让人叫的吗?”周竟野忽然发笑,这算什么问题?
陈安夏习惯了被人叫班长,无论是在班上还是在校外。相比起来,叫她名字的人格外少,除了邱雯,就是眼前这人了。
事实上她很乐意听别人叫她名字,似乎只有叫她名字的时候。她才感觉到这是她自己。那些称呼她为班长的时刻,她就只是一个工具。
她名字是父亲取的,她出生于夏天,父亲希望她能安然享受生命中的每一个夏天,而如今寄予她无限希望和祝愿的父亲,却躺在医院的ICU……
周竟野见她不说话,还以为她生气了,便着急忙慌地解释:“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出了班级,你是你自己,所以才想叫你名字的。”
“你是你自己”,陈安夏听到了自己脑子里轰地一下,有爆米花炸开的声音,内心深处那扇久闭的房门被人推开,门上的风铃随着开门的动作碰撞出悦耳的响声,也是她的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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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室里,邱雯和姜迩还有蒋斯旻一起往校外走,邱雯瞧了会儿姜迩的脸色,才发现她脸一直染着红晕,便笑着打趣她:“我寻思你多厉害呢,人家学长都走多久了,你脸还红着呢。”
姜迩听完去挠她痒痒,“哎呀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唱歌跑调,太尴尬了!”
中间有一段路是下楼梯,被姜迩这么一挠,邱雯没站稳,以为自己要掉进旁边的鱼塘喂小鱼了,旁边走着的蒋斯旻及时伸手握住了她的胳膊,把她带起来站定。
脑袋撞在他胸口的瞬间,邱雯又闻到那隐秘熟悉的香味,她真想问问蒋斯旻用的是什么牌子的洗衣液,留香这么持久。
眼见两人撞在了一起,姜迩连忙握手抱拳,“对不住对不住,劲儿使大了。”
蒋斯旻松开邱雯,看向罪魁祸首,眼睛微微笑着:“小心些,真推下去,会吓到池塘里的鱼。”
邱雯昂头看他一眼:“哈哈,你可真会开玩笑。”难道不应该关心掉下去的人吗。
王叔把车停在老位置,校门口左手边的人行道外边,三人说说笑笑往那边走。
平时邱雯和姜迩坐后排,蒋斯旻坐副驾。今天蒋斯旻和往常一样去拉副驾的门,门打开时他动作一愣:驾驶位上坐着的是郝韵,不是王叔。
“他在跟我们玩儿123木头人?”姜迩动手戳了戳邱雯的胳膊。她们两个走在后面,没看见车内的景致。待走近一看,三个人都愣在原地。
郝韵转头看向车外站着的三人,亮着眼睛笑了笑,“还愣着干嘛,上车呀,今天王叔家里有事。”
因为车里坐着郝韵,姜迩再不敢在后边拿蒋斯旻和邱雯开玩笑,只得规规矩矩地坐着。时不时郝韵会问些问题,姜迩都笑眯眯地回答,很讨大人欢心。
邱雯坐在角落,目光在郝韵和蒋斯旻之间来回打量,暗中观察着两人。她直觉里感到蒋斯旻和他母亲不亲近,却又说不出来哪里别扭,他们也没像电视里演的那样剑拔弩张,互不相容。而是一种微妙的,不易被人察觉的疏离感。
蒋斯旻在车上始终不发一言,只在她们下车时才把头转向窗外和她们道了声回见。
郝韵把车开到自家车库停下,蒋斯旻把书包扔在沙发上,穿着拖鞋上了楼。
“蒋斯旻”
听见郝韵叫自己的声音,蒋斯旻站在楼梯口停下,回头从高处看下去,声音清冷没什么波澜:“有事吗?”
“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热心,送女同学回家?”
蒋斯旻不想在这件事上和她交流太多,他本就是考虑安全问题才提出的送邱雯和姜迩回家,其他的事他都没去考虑,便回郝韵:“关于我,你不知道的还有很多,你都要一一了解吗?”
郝韵短暂地沉默一瞬,而后抬起头,“蒋斯旻,你恨我对不对?恨我离婚的时候不肯要你。”
这个问题始终是蒋斯旻心里的芥蒂,然而不管她有什么理由解释,曾经她做过的决定不会改变,她就是放弃了他。
蒋斯旻转身,径直走回房间,给房门上了锁。打开床头柜上的蓝牙音响放起《Beauty Queen Of Only 18》,调大音量,努力让自己不去想其他。
他确信郝韵和他父亲生下他一开始是因为爱,可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在离婚时又都把自己当作累赘?或许是自己身上有他们两人的影子,看见自己就会想起对方,所以不如不见,所以他没有人要。
“爱”这个字眼,对他来说太过抽象。自己父母的爱情是为人称赞的天降奇缘,是模范的校园情侣,两个中国人在异国他乡是彼此的倚靠。可这样的爱,竟消逝得这样快,以至于让自己变得不确定,他是否也会向他父亲那样,对一个女人,从深爱到抽身,都如此迅速。
他在这样的不确定中自我拉扯,没有百分百把握的爱,他宁可对方不知情,这总比迅速投入又疾速抽离带来的痛苦要小。
至于他心里那份,说不上是爱的情感,就当做是他心里的一场梦,反正他不会在国内停留太久。
蒋斯旻躺在床上听了会儿歌,门外传来敲门声,是家里的阿姨。
“阿姨,有什么事吗?”蒋斯旻走到门口,虚开着半扇房门。
“你妈妈明天要离开了,让我来转告你,这几天麻烦你多陪陪外婆,她下周回来。”阿姨把郝韵的话原封不动传给了蒋斯旻。
“她要离开?”蒋斯旻眉稍抬了一下,而后回房间抽屉里拿上那个从医院带回来的文件夹,敲响了郝韵的房门。
“斯旻”
郝韵蹲在床边收拾行李,抬头看见蒋斯旻敲门走进来,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
蒋斯旻把那个文件夹放在桌上对她说:“他留给我的,但你更需要。”
郝韵打开来看,是蒋斯旻生父名下的所以产业,“他留给你的,你给我做什么?”
“我一个高中生拿它做什么,你不是在创业么,你比我更需要。”说完蒋斯旻就关上门离开,留郝韵一个人在房间里呆滞。
郝韵新创公司,地点定在了国外,她现在要临时回去和人开会。蒋斯旻自然知道自己和郝韵此行的目的是陪老太太最后一段时间,他们终归是要出去的,他们的家庭、人际网都在那边,若是回来,一切都得重头开始,郝韵不是二十出头的愣头青了,没有当年的一腔孤勇,所以她选择了相对轻松的方式,在那边她有很多的便车可以搭乘,有更多的资源可以利用。
郝韵走了,蒋斯旻心里没多大波澜,无论在国内还是国外,他们见面的时间都不多。他们彼此躲避着,彼此记恨着,又偷偷地爱着对方。
复杂沉默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