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夏意浅》临苏沂

5、一班

　　过了几天舒服日子，榆阳市的高中陆陆续续开学，榆阳二中放在全国都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作为省里重点中学的扛把子自然是冲在前头。
　　朋友圈哀嚎的人层出不穷，温云舟转学过来并没有布置暑假作业，但她也没闲着，提前找了榆阳市所在省份的历年试卷，在网上找了几份资料复习温故，提前预习了一些高二的知识。
　　当然，手链的事她也一直没忘，在社交平台寻找合适的修复店，可到现在还没有什么值得可喜可贺的结果。

　　今天是榆阳市二开学的日子，温云舟快速收拾好东西，背上书包，在玄关处换好鞋子就出了门，在小区配备的便利店随意拿了个三明治打开慢悠悠地朝小区大门走去。
　　在门口看到熟悉的车型她才加快脚步，是林叔的车，昨天都说好自己去学校的啊，林叔怎么还在这里。
　　温云舟走进敲了敲副驾驶的车窗，车窗缓缓降下，周允挎着一张臭脸不耐烦地侧脸望去，手指无聊地有一搭没一搭敲着车门：“你是乌龟吗，你爬过来的？”
　　温云舟一时语塞，她没想到周允也会在车里，拿三明治的手悬在空中：“我不知道，抱歉啊。”
　　林叔看到几天没见的小姑娘，顿时喜笑颜开，赶紧出来打圆场：“小舟快上车吧，你刚来对榆阳市不熟悉，周总还是不太放心你一个人，所以让我们等等你一起去学校。”　　

　　路程不远，温云舟三明治刚吃完没多久就看见了窗外气势磅礴的学校，榆阳二中最近搬了新校区，是省里斥巨资建造的现代化校园，单从外面看都让人忍不住眼睛发亮。
　　林叔把车熄了火，指着前方说道：“小允小舟，前面不让停车，你们可能得在这下车走一段路，晚自习结束我在这个地方等你们。”
　　温云舟噎了口气，什么叫你们，难道以后都要和周允一起上下学？
　　她不禁开始想象起自己后续的命运……
　　林叔乐滋滋看着两个小孩下了车，一前一后走远，心里感叹真好，周家多了个小姑娘，好像也挺不错的。

　　温云舟低头跟着前面投照过来的影子漫步走着，大脑放空什么也没想，至于她压根没注意到前面一直走得很快的人不知道什么是时候停在了原地。
　　撞上男生厚实的脊背，温云舟吃痛倒吸一口凉气，捂着额头一脸疑惑。
　　周允转过身，双手环抱在胸前，居高临下注视着眼前的人，嗓音依旧是懒散的：“你以后在学校要装作不认识我，看到我别给我打招呼，你也不想明天学校贴吧全是关于你的爆料吧。”
　　温云舟扁了扁嘴角，说得好像我很乐意巴结你似的，自恋鬼。
　　周允抬腿走向教学楼，榆阳二中各个年级的教学楼是独栋分开的，怕温云舟找不到教导处回家不好给叶挽交代，临走前他好心给温云舟指了大概的方向。
　　至于找不找得到，就看她的命咯。

　　不过没依周允所想，温云舟随便绕了几圈就找到教导处，她抬手轻扣几下门，开门发现偌大的办公室连个鬼影都没有，空调还在呼呼作响地运作。
　　她靠着墙给周文述发了个消息便把手机揣回兜里，无头苍蝇般在办公室里四处张望。
　　教导处所在的办公室位置很好，位于高二科创楼的顶部，也是年级最好的一班所在的楼层，整个第五层除了教导处和老师办公室便是一班和二班，豪迈大气。
　　从教导处的门口向下望去，高二年级大大小小的情况都逃不出眼睛，还真会选位置。
　　温云舟双臂搭在栏杆上，探头张望的时候被几个学生看到，顿时高二楼便引起了不少骚动，不少学生从教室里聚集到走廊处，四面八方而来的视线让温云舟有些不太适应，她还是进入办公室顺带把门关上。
　　耳边的嘈杂声隔绝门外，耳根又清静下来。
　　窗外高大的梧桐树长得茂盛，斑驳的碎光穿过梧桐叶的缝隙投照在温云舟脚边，随风晃动，像是小精灵着急爬上她的腿。

　　办公室的门被人打开，温云舟闻声转身，一个手拿保温杯的中年男人走进来，竖着整齐的大背头带着方框眼睛，走近发现和自己一般高。
　　看着外表，教导主任无疑了，温云舟想着。
　　男人放下手中的保温杯，从办公桌上抽出几张纸巾擦拭了几下脸，笑盈盈地望向站得笔直的女生：“你就是温云舟同学吧，老师刚刚开会呢，让你等这么久真不好意思啊。”他拉过一旁的椅子示意温云舟坐下，又补充道：“我叫陈恒平，是高二年级的教导主任，你叫我陈主任就好。”
　　温云舟点点头，乖巧轻笑：“好的，陈主任。”
　　陈恒平扭开保温杯浅抿几口，看得心里高兴，小姑娘看起来就挺乖的，肯定也是一个让人放心的学生，就是不知道年级里的那些臭小子看到之后又要弄什么让人头疼的泼皮幼稚行为。
　　陈恒平补充说道：“是这样的啊温同学，我看过你以前的成绩，一直保持在年级前三是很不错的，很优秀的啊。但你之前是在安城的念的书，安城和榆阳市还是有一定差距的，但是老师相信你一定也可以保持你的优异成绩的，我给你安排在一班，是我们年级最好的班级，希望你以后可以好好学习，给你自己的未来铺一条好路，也为二中带来辉煌。”

　　说罢他站起身来，伸一只手：“榆阳二中，欢迎你。”
　　温云舟被他这极其正式的行为吓一跳，赶忙站起友好地笑笑。

　　陈恒平领着温云舟到旁边一班科任老师的办公室，走到最靠里的一个办公桌旁：“季恙老师，这是新来的转校生，就安排在你们班了，你等会带她进班里吧。”
　　季恙点点头，陈恒平也就忙自己的事去了。
　　季恙开始流程式的自我介绍：“我叫季恙，是一班班主任也教一班的数学，这个办公室是一班老师的合并办公室，以后你在学习上有什么问题都可以到这个办公室来找对应的老师，生活上有什么问题你可以找我。”
　　她抬手看了眼时间，整理好桌上的资料，拿上数学教科书：“走吧带你去教室，刚好下节课是我的课。”
　　温云舟屁颠屁颠跟在季恙的身后，活像季恙的小尾巴。
　　临近上课，楼下的走廊上还围绕着不少学生，陈恒平看着气不打一处来，朝着下面大吼道：“都干什么呢，还有一分钟上课了不知道啊，都等着踩点进教室？”楼下的学生看到教导主任火冒三丈，都夹着尾巴依依不舍地滚进教室。
　　温云舟得空瞟了一眼，得，这教导主任脾气好像挺火爆，少惹。

　　季恙率先一步踏进教室，开学第一天学生难免吵闹，一班也不例外。
　　季恙看着班里的这些学生，原本温和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严肃起来，把手上的数学书往讲台上一丢，发出“砰”的一声巨响，皱着眉头，眼神锋利地打量着全班：“上课铃响了听不见啊，放个假你们都过得太好了是吧，没个正形！”
　　全班短暂的噤声过后，好像有种莫名的默契，拖沓着长长的调子，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是啊——”
　　季恙已经见怪不怪了，每次放个假回来全班都是这副死德性。
　　她拍拍手，接着说道：“好了没跟你们开玩笑，吵成这个样子等会让陈主任听见了，你们全都得完蛋，没点规矩，就不能给新的转校生留点好印象吗？”
　　季恙刚说完话班里的讨论声此起彼伏，更有大胆的直接贴脸开大：“季老师，什么转校生啊？是一个女生吗，我听说咱学校来了个特漂亮的女生呢，她到我们班来吗？”
　　“是啊是啊，刚刚走廊上起哄声好大呢！”
　　“真的吗，快让我们看看啊老师！”

　　季恙装作生气的咳嗽几声：“没完没了是吧，我说了这么多，合着你们的关注点都在转校生身上呢。消息挺灵通啊，从哪听来的？”
　　其中一人指着中间坐着的一个男生，揶揄道：“咱班的万事通啊，消息包快包准的！”
　　全班哄堂大笑，哈哈哈的停不下来。　　

　　季恙朝门口方向招招手，温云舟收到旨意抬腿踏进教室，原本哄闹的教室顷刻静下来，连呼吸声都弱了几分，好似是要迎接什么不得了的大人物。
　　刚来学校温云舟没领到校服，她穿着膝上几分的短裙，随意搭配了件浅蓝色系的T恤短袖，穿了中长袜，长度恰好到膝盖下方，一双干净洁白的休闲鞋，衬得她原本修长白皙的腿更加好看，腿部线条流畅，一丝赘肉都没有。
　　女生们都看直了眼睛，男生相互推搡讨论个不停。
　　真他妈，漂亮死了。
　　温云舟见怪不怪走到季恙旁边，缓缓开口：“大家好，我叫温云舟。”
　　她向来怕热又怕冷，此刻已经把长发扎成高马尾，柔软微卷的黑发发尾随意垂在肩膀上，露出优越的脸型，额前的碎发被她嫌麻烦挽至耳后。
　　她轻眨几下眼，嘴角扬起，梨涡浅浅。
　　温云舟的双眼皮褶皱明显，一双偏圆的杏仁眼眼尾却微微上挑，倒像只处事不惊的小狐狸，是经典南方人的长相。
　　最吸引人的还是她的那双眼睛，温云舟瞳孔的颜色相较于平常人的颜色要淡些，是茶色的。
　　眼睛倒映着窗外明媚的阳光，好似她的眼睛会笑，会说话。

　　班里起哄的声音已经到了管控不了的程度，这个人一言那个人一语，班里彻底变成了一个菜市场，不少老大爷老大妈叫唤着。
　　后排靠门口位置上趴着的人从始至终都没抬过头，头枕在手臂上，另一只手搭在后颈上，只露出一小截白皙的后脖，其腕骨突出，指节修长，一双极其好看的手。
　　就是怎么看怎么眼熟，直到那一抹流光玛瑙出现在她眼前。
　　这也别……太巧吧。
　　男生大概是不满环境的吵闹，薅了两下头发，轻啧一声，换了个方向继续趴着。
　　班里的声音虽说没停，但声音瞬间小了不少。

　　季恙探头说道：“沈听上课铃响了听不见吗，还睡呢？”
　　原本心怀侥幸的温云舟在听到季恙叫出沈听两个字的时候心彻底死了，青天老爷要不要这么整她啊。
　　沈听艰难撑着桌子坐起来，散漫地靠着椅背，抬手抹了把脸才缓缓睁开眼睛。
　　或许是刚睡醒，光太刺眼，沈听微眯着眼睛看向温云舟，这样看来带着几分轻蔑，下意识挑眉勾唇笑起来。
　　可能是因为手链的事，在沈听抬眸的瞬间温云舟就把视线收了回来，此后一直愣愣盯着地面。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逃避沈听的眼神，或许是想到那天他拿着残损的手链咄咄逼人的样子太过凶戾，她有些害怕再次在他眼里看到那样的神色。

　　一班是单数人，恰好只有沈听一个人单人单座，季恙思索一番，说道：“这样吧温同学你坐沈听旁边吧，没问题吧？”
　　温云舟心里一百万个不愿意，她躲都来不及，怎么还凑到人家跟前，这不找骂呢吧。
　　沈听单手撑着下巴，斜靠在墙上，看戏似的也没出声。
　　温云舟轻皱眉头，露出一副难以言喻的表情，外人看来简直楚楚可怜：“季老师，我上课容易犯困，我能不能坐后排靠窗户的位置，上课吹吹风我不容易睡着，可以吗老师？”
　　半个教室，沈听瞥了一眼那个位置，大概估量着。
　　合着这小姑娘在躲自己呢，是因为手链吗。

　　反正教室大，季恙也没驳温云舟的提议，让她随意自己选位置。
　　就这样，一班一个守门员，一个守窗员，场面别太奇妙。
　　温云舟走到后排，把挂在桌子旁的挂钩上，乖巧坐下。她用余光瞟了眼和自己同排的沈听，他正在低头在桌子里翻找东西，温云舟长舒一口气，没注意到就好。
　　再怎么玩闹也是上课时间，一班学生的自主性很高，吵闹也只是在课上的前几分钟，课堂过半，教室静得连根针掉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
　　温云舟一眼望过去，班里的人几乎都是左边试卷，右边习题册，大多数时间都是埋头自己干自己的事，只是偶尔听到季恙讲到重点的时候抬头看几眼便又匆匆低头。
　　温云舟所在的位置窗外刚好长着一颗梧桐树，枝桠肆意伸展，梧桐叶紧凑地生长着，但明媚的阳光总能照进来，落在温云舟的课桌上。

　　骄阳热烈，她真的身处在夏天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