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灵》稚稚稚

1、第 1 章

　　天还未亮，几声急促的敲门声响起，焱稚懒洋洋睁开眼。

　　这是一间不大不小的闺房，朝阳顺着窗棂投下了几丝斜影。榻上睡着的姑娘被惊醒了，动作利索翻身下榻，披着外衣开了门。

　　因着逆光的缘故，焱稚没看清外面敲门的是谁。

　　但是不重要。

　　二人似乎争吵了起来，焱稚打了个哈欠，百无聊赖地揉了揉并不存在的耳尖。

　　之所以说不存在，是因为她现在不是人身，只是一朵莲花形状的法器。

　　昨晚，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来到了这里。自己漫无目的的晃悠来到这一代的，飘着飘着就飘到了这屋子里。

　　屋子里住着的姑娘叫黎眠，彼时正靠着床头有一搭没一搭地写字，被不请自来的焱稚吓了一跳，惊叫之余把笔一扔，整个人窜进了被窝里，下半张脸都用被子裹着，只留出一双明亮的杏眼来。

　　“你你你是人是鬼？！”

　　焱稚乐了：“我有这么可怕？”

　　黎眠显然是真的被吓坏了，嘴唇颤抖着，整张脸白到一点血色都没有。

　　但她很快镇定了下来，小幅度地把被子揭下来一点，张口想说什么又没敢，最终还是颤颤巍巍地说：“……你不会是物灵吧？”

　　焱稚觉得稀奇：“你还知道物灵？”

　　“那肯定啊……”黎眠本就圆的双眸又睁圆了点，“修仙之人，怎么可能有人不知道物灵呢？你真是物灵？”

　　焱稚没否认。

　　莲花在空中飘了一阵，闲闲散散地落在了窗边。

　　得知焱稚不是鬼而是物灵，黎眠这下不怕了，焱稚落下的位置离床头很近，一伸手就能碰到，于是焱稚就看黎眠大着胆子伸出手，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花瓣的那一刹那，一道冰棱从手掌划过，空气里传来了细碎的破空声。

　　黎眠：“嘶——”

　　她痛得眼泪都出来了，猛然抽回手，指尖上已经被划出了一道口子。

　　莲瓣肆意舒展，焱稚略带戏谑地嘲讽道：“胆子不小。”

　　她悠哉地换了个姿势，歪着头看黎眠可怜兮兮地往指尖吹了几口气，似乎是觉得痛意怎么都压不下去，眼眶更红了，一滴泪就这么顺着脸庞滚了下来。

　　焱稚：……

　　焱稚：这么疼吗？

　　“物灵大人，”黎眠吸了吸鼻子，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般抬起头，声音却闷闷的，“你既然法术如此强大，小女……我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物灵大人成全。”

　　焱稚没出声。

　　她觉得这姑娘想讹她。

　　“小女名为黎眠，虽生于仙门，但……”黎眠擦去泪水，环顾四周，“您也看到了，我……不怎么受族人待见，因为他们都说我没有灵根，是仙门耻辱。可我不信，我只想让您帮我测测，我到底有没有灵根！”

　　黎眠目光炯然，屋内的烛火在她的眼底投下了一抹光斑，显得格外明亮。

　　焱稚兴致来了。

　　莫非这是一个可怜的修仙奇才被家族打压、明月蒙尘的故事？

　　但她还是说：“哦？我凭什么帮你？”

　　黎眠眨眨眼，想了一会：“只要我有的，我愿意全部献给您！”

　　“你也说了，你这……不受人待见，”莲花学着黎眠之前的样子环顾一周，但因为通体还是一朵莲花，看起来就像是在空中转了一圈一样，“要钱没有，法器也无，我的报酬可不低。”

　　黎眠咬了下下唇，“既然您能出现在我这里，就说明这是上天给予我的机会！”

　　焱稚：“你搞清楚，不是上天——”

　　黎眠却越说越激动：“我一定会抓住这次机会的！求物灵大人能帮帮我！求求你了！”

　　焱稚不作声了。

　　屋内重回寂静，黎眠紧张地跪坐在榻上，见女主不说话，想伸手去碰一下那莲瓣，又蓦然想起方才的疼来，只得罢休。

　　不知过了多久，女主才重新开口：“灵脉堵塞，体质杂乱，你这辈子，能踏入门就顶天了”。

　　她话说得很直接，丝毫没顾及黎眠会不会被残酷的现实打击到。

　　“可——”

　　“没有可是，”焱稚打断她，“我是不会看错的。”

　　“怎么可能呢……”黎眠眼里的光熄灭了。

　　那消失了的泪花又涌了出来，黎眠显然想哭，又死死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焱稚见过很多做梦一朝登仙的人，她觉得黎眠也是其中之一。

　　于是她才起的兴致又散去了。

　　没劲。

　　于是她扭着身子重新飘了起来，正要往外飞时，却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道拽住了。

　　回头一看，黎眠双手血流如注，只看上去便能想象会有多疼，但她还是紧紧地握着自己的一枚莲花瓣，饶是伤成这样都不肯松手。

　　“我在典籍里看到过物灵是可以将自身力量借给修士的，”黎眠忍着痛，双眼满是女主看不懂的坚定，，“求物灵大人能赐给我一点点法力就好，我真的不多要，只要一点点就好，只要……只要对苍劫氏有价值，我就能……”

　　焱稚听不下去了，“不是，你在这到底过得是有多惨？”

　　才会把仅有一面之缘的自己当成救命稻草？

　　黎眠已经痛到了极点，双目已经不再聚焦，只能虚弱地摇了摇头。

　　“一点点就好……求……”

　　血液染红莲身，焱稚无奈回身：“你这这样我怎么办？”

　　黎眠痛的都神志不清了，依旧没有松手。

　　焱稚突然来了兴趣，“你真想要我帮你？”

　　黎眠的唇色惨白，闻言艰难蠕动着，“当然！”

　　焱稚“唔”一声，“好吧，我同意了”。

　　迷离的视线随着这句话聚焦，看着黎眠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自己，焱稚翘着不存在的嘴角，“焱稚，我的名字”。

　　手上的痛感还在，黎眠内心却忍不住雀跃。

　　物灵啊，世间只有十二把，随着宝物不老泉的丢失，再无打造第十三把的可能。

　　焱稚没说话，只是“嗯”一声，冰莲在空中缓缓落下。

　　黎眠伸手接住冰莲，接触掌心的瞬间感受到刺骨的寒气从手上传来，好在寒气没有持续太久，冰莲进入了体内，黎眠耳后有股凉意，走到铜镜面前一照，看见耳后有一朵眼睛大小的冰莲图案，花瓣都是白色的，像透明的冰一样，洁白无瑕，看起来极美。

　　黎眠重新躺回床榻。

　　夜深了，天上的星星也没刚开始那么亮了，黎眠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这天晚上也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过去了。

　　思绪回笼，焱稚看清了站在门外的人。

　　女子约莫十七八岁的样子，身穿淡绿色绸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头发用蝴蝶流苏挽起剩下一缕垂在身后，尖尖的脸蛋，双眉修长，容貌秀丽，双眸似水看向里面的目光却带着不屑。

　　黎眠被吵醒也没生气的迹象，反而是面色谦卑向女子问好。“二妹妹，早上好”。

　　一举一动都挑不出错。

　　少女面色不耐，朝着黎眠伸出手“好什么好”，话落又盯着黎眠，伸出手来“罚抄呐？”。

　　焱稚看到黎眠愣神，又想起昨夜她的确在抄什么东西，顿时来了兴趣，原来她大晚上不睡觉是在帮别人抄东西。

　　黎姿年见黎眠竟敢不理自己，直接一把推向她。“喂，你聋了吗！”

　　黎眠被推的一个踉跄，面上随即浮现委屈之色。“二妹妹你是知道的，黎妹妹的功课都是让我来代写，每日写到凌晨才可休息，昨夜我实在太累，不知什么时候就睡着了，所以这抄写……”。

　　二妹妹看上去犹豫了一下，很快又叉着腰，扬起下颌：“所以呢？你敢跟我犟嘴？”

　　焱稚看着黎眠，这姑娘怎么这么窝囊。

　　黎姿年发泄的差不多了，看见黎眠这副样子，撇嘴不屑“这副木头性格，难怪被黎华艺这样欺负都不反抗”。

　　随即她又嗤笑道。“我要是你好歹去在大伯面前转转，天天呆在你这个破院子里，迟早完蛋！”

　　黎眠始终一言不发，黎姿年也觉得无趣，没一会就转身走了。

　　黎眠转身回到院中，焱稚见进院了，忍不住出声，“你怎么这么窝囊？”

　　黎眠一噎，好半晌才说。“她是族叔家的女儿，修炼很厉害的，从小娇纵惯了，听她说几句也没什么的”。

　　看着黎眠还窝窝囊囊的，焱稚索性开口，“你以后硬气一点，听见没！”

　　黎眠一愣。

　　随即焱稚自顾自飘过，扔下一句嗤笑，“……还厉害，厉害个鬼，能有我厉害不成？”

　　快到辰时，焱稚默默看着黎眠梳洗，再前往府邸里的学堂处，一路走来四进院落，绕过河池和凉亭，踏上游木长廊，再走不久就是一处院落。

　　还未走进就有说笑声从中传出，走进学堂，环顾四周，阳光从一侧的竹窗撒下来，走到自己的桌前坐下，桌上放着一枚端砚，笔筒里插着几支毛笔。苍劫氏的小辈都在这上课，四周都是成群聚在一起。独独黎眠孤身一人，格外显眼。

　　不时有人从身边经过，成群结伴，脸上满是笑意，等经过黎眠身边，还会故意相互捂着耳朵说悄悄话，眼神不怀好意瞥向黎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