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无余》岑祈

3、匀口红

　　那天傍晚，江以恒把车停在离‘秋月小炒’店很远的地方，体贴细心地照顾到周余怕被熟人看到而产生不好意思的感受。

　　周余慢吞吞地下了电动车，其实她大脑还在宕机中，没彻底缓过来。

　　一次外卖，一场日落，一句话。

　　她恋爱了。

　　没想到，就短短的十多天，她得到了心念的男生，成了他的女朋友。

　　她心里清楚，又不清楚。

　　周余不想去深究这份感情到底是怎么开始的，是不是因为方才两人真的都达到那种气氛了，她只知道，她真的恋爱了。

　　那种冲昏头脑的感觉让周余快要发晕，分不清现实和虚幻，只觉得这会她心里的甜溢出。

　　倘若这会叫她去做什么都行，哪怕是死一万次。

　　江以恒看着周余下车，笑说：“那我先回去了？”

　　周余是第一次恋爱，所有的经验都是纸上谈兵，从电视剧，小说里头看的。

　　她不清楚是不是要和电视剧、小说里那样，两个人黏腻一会再分开。

　　等想要开口说什么时，周余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开不了口，喉咙被黏住了一样。

　　江以恒却笑笑。

　　嗓音从空中渡过来，带着丝丝缕缕少年人的清哑低沉。

　　他说：“我先走了，一会到家了给你发消息。”

　　周余第一次发现，真的有人嗓音会那样的好听。

　　好听到她忍不住想再多和他说几句话，甚至把这声音永远留下。

　　但是不行。

　　周余点头：“嗯嗯，再见。”

　　她眼尖地看到小炒店里有几个熟客的面容，周余骑上电动车，挥挥手和江以恒告别。

　　等进了店里，正值饭店，陈秋月在忙，让她自己解决晚饭。

　　周余看了下手机时间。

　　17:45。

　　真想把这个时间永远记住。

　　周余随便解决掉了晚饭，快速回家洗了个澡窝在床上打开手机。

　　江以恒是半个小时前发来的消息。

　　【江以恒：到家了。】

　　【周余：好。】

　　她其实好紧张，连隔着屏幕都在紧张。

　　谁知道下一秒江以恒就打来了语音电话。

　　Q.Q铃声响起。

　　周余吓了一跳，看到屏幕上大红的接听按钮，瞪大眼睛，呼吸沉重。

　　她接了。

　　听筒处传来少年那悦耳的声音。

　　“在干嘛？”

　　不同于游戏里的连麦，那时他们也算是处在暧昧期，最起码还有个游戏可以聊。

　　但这回不同，是真切地聊天。

　　周余心想，他都没有那种紧张的感觉，为什么她要这样。

　　稍稍缓缓，她轻声说：“我刚洗完澡，你呢，你在做什么？”

　　江以恒在电话那头低低笑了，顺着听筒振动周余耳道。

　　她整个人都酥了一下。

　　可以十足地确定。

　　如果没有见过江以恒，就凭借他的声音，可以骗她去网恋。

　　打钱那种。

　　江以恒说：“我也是。”

　　“吃过饭了吗？”

　　“吃过了。”

　　“你呢。”

　　“嗯……我也是。”周余一边说着，一边舍不得让气氛沉下来，她大脑飞快转动，“今天高考出分，你觉得能去哪个大学呀？”

　　终于有勇气和理由可以将这个问题问出。

　　“厦城大学吧。”

　　他说得很随意，很自然，好像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一样。

　　周余有一些高兴，高兴的是她喜欢的男生原来不差。

　　其实周余一直没说的是，从小陈秋月就对她说打游戏的男人很差劲，所以她多少对这方面带着一些刻板印象。

　　但是她不相信江以恒差劲，所以听到江以恒这么说，她真的挺高兴的。

　　但是又有些失落。

　　明天就出分数线，周余按照往年的分数线基本可以确定去嘉美大学。

　　虽然都在厦城，但是周余不免多少感叹两人之间的差距。

　　她说：“真不错，我应该去集美。”

　　“离得挺近。”

　　“哪里近啊……一个多小时路程呢。”

　　“在一起就行。”

　　周余眼睛弯弯，嘴角是止不住地笑，她躺在床上，拿着空调被盖着：“那我们那个王者cp……是不是要绑定啊……还有要不要告诉其他人我们……”

　　江以恒：“我发你游戏申请，顺道改个名字？要不要告诉其他人都行。看你。”

　　周余没想到江以恒已经上线了，而立马也跟着上号，游戏里有一个新的好友申请，周余同意后对方已经发来申请，点了同意后立马就变成了恋人关系。

　　周余这才发现，是江以恒的大号。

　　段位荣耀。

　　至于名字，他们商讨了一下。

　　她叫“年年”，他叫“有余”。

　　由于二字id早就有人起名，两人还加了空格。

　　改完名字，周余顺势还找了情侣头像。

　　两只美短猫，一人一只。

　　他们换上，成为峡谷里平平无奇的一对情侣。

　　他们的情侣等级为一级，当天晚上周余便和江以恒一起在峡谷里双排。

　　江以恒有李白的凤求凰，恰好周余也有王昭君的凤凰于飞。

　　他们在峡谷里畅游，死了为彼此报仇，游戏结束后互相点赞。

　　周余想练新出的英雄干将莫邪，江以恒在那头说：“要不要我帮你配铭文？”

　　周余惊讶：“这英雄刚出，你已经会玩了吗？”

　　“嗯。”

　　“这么厉害。”周余切到铭文那页，“但是我法师五级铭文不知道够不够。”

　　周余平常都只玩射手和战士辅助，很少玩法师。

　　前两把玩的王昭君她都有些不知所措。

　　江以恒：“没事，你截图我看看。”

　　周余截过去，得到江以恒的指导。

　　那时候，她在想。

　　这个人好厉害，学习厉害，游戏也厉害。

　　还成为她的男朋友。

　　.

　　那天晚上周余很晚才睡，她把江以恒的Q.Q翻了个底朝天，什么都没有，说说留言都是0条，浏览却有一万多。

　　然后又和江以恒聊天聊到凌晨五点。

　　原来江以恒打小成绩就好，玩游戏也不怎么玩，但是一玩就玩得特别厉害，高考结束后才开始彻底入坑王者和LOL。

　　他的父母是做什么的周余没了解，不过倒是知道挺有钱的。

　　江以恒未来专业会选法学，他对这个特别感兴趣。

　　周余了解到这些后，又问他还记不记得那天他帮自己扶车的事情。

　　江以恒说记得，他对此印象深刻，大热天的，她在独自扶车，他自己也说不出为什么就上去帮忙。

　　也许是冥冥之中的注定吧。

　　后来，再见到周余时，他就对她有了好感。

　　周余长得并不算特别漂亮，但17年的时候她已经会打扮自己，穿搭方面并不是赶着时髦穿什么卫衣，而是能搭配自己的风格。

　　在人群中算清秀的她，加上气质，可以说得上是独树一帜的漂亮。

　　听到江以恒夸自己，周余笑了。

　　两个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到五点。

　　第二天周余醒来时，才发现自己和江以恒的电话没挂。

　　连了一晚上的麦。

　　她醒来是十点，明明才睡了五个小时，大脑却依旧清明。

　　之后周余一边打开Q.Q空间刷，一边赖床。

　　她一般都是下午吃过饭再去帮陈秋月送外卖，加上大脑过度兴奋所以根本睡不着。

　　谁知道这一刷就刷到了江以恒的一条动态。

　　很简单的一句话。

　　“希望年年有余，有周余。”

　　！

　　江以恒直接公开了。

　　是四点多发的一条动态，那时候周余没看空间，没想到江以恒就这么发了。

　　周余从未有过现在这种心情。

　　一条动态，就足够让她炸了。

　　兴奋炸了，以至于她握着手机的手都在抖。

　　整个人在床上翻滚来翻滚去，甚至发出笑声。

　　孙莎莎也看到了这条动态，向她八卦。

　　周余老老实实都说了。

　　麦还没断，周余给江以恒发了很多消息。

　　说自己醒了，准备起床了，一会要去做什么。

　　.

　　这段感情来得很快，也很甜蜜。

　　开始的那几天，周余常常熬夜到凌晨，江以恒时常让她改时差，她努力过没几天后又熬夜上瘾，最后在江以恒的劝说下周余才改掉。

　　白天和江以恒聊天，下午周余去送外卖，江以恒都会在网吧点上一份。

　　周余送过去的时候江以恒会给她买水，两人黏腻一会。

　　到了晚上不那么热了，江以恒会开车带周余在芙城兜风。

　　伴着晚风会把周余的头发撩起来，她天马行空地说着上大学之后要做什么，做美甲、染头发、再把她的孙尚香打上国服。

　　江以恒说好，然后买上一杯古茗百香果奶茶给她。

　　周余爱喝，她说过。

　　两人虽然认识没多久就谈了，但是进度并不是很快。

　　譬如过了这么久，就连牵手都没几回。

　　真正有进度的是七月十七的那个夜晚，江以恒带周余兜风。

　　来之前，周余无聊地刷了会视频，那时候快手迅速爆起，抖音短视频平台也跟着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情侣博主很多，周余刷到很多情侣，牵手接吻各个方面都跟着出现在视线里。

　　让她有些疑惑江以恒怎么无动于衷？

　　以至于她坐在车后面，抿了抿嘴唇。

　　出门前，她特意涂了最近新买的一支口红，涂口红前还涂了唇膏。

　　橙子味的。

　　说没有一点心思肯定是不可能的。

　　她抓了抓江以恒的衣角，和平常一样聊天。

　　江以恒听着，也会附和周余的话。

　　他们聊得很多，有送外卖的事、打游戏的事。

　　大多是周余在说，江以恒附和。

　　他不会敷衍地附和，而是很认真地回应周余的话。

　　逛到九点多，周余说后座坐的她屁股很酸，她想下来走走。

　　他们开的路正好在金马大桥尾巴，江以恒把车停在公交站后面。

　　这个点没什么人，附近有几户自建民房，都关着灯，漆黑一片。

　　周余从电动车上下来，站在地上后又说：“哎呀，下来走走我又觉得好累。”

　　江以恒哪里不懂她的意思，将车停好后下来，说：“我陪你走。”

　　两人并肩，其实他们很少这样走走。

　　大多都是骑车。

　　距离很近，近到周余可以闻到江以恒身上独特的清香，带点薰衣草洗衣液的味道。

　　他们的衣服布料贴在一起。

　　弯月挂在远处自建民房的屋檐处，看起来很近，还有灰黑的云层朦朦胧胧。

　　夜色沉沉。

　　江以恒的神色很淡，看不出什么情绪。

　　周余很喜欢这种惬意的时刻，她发现两人的影子交叠起来，凑得很近，刚想伸手去指给江以恒看。

　　抬手时，手背擦过江以恒的手。

　　就那么一个瞬间，江以恒握住了周余的手。

　　很轻地握住，周余的手腕很细，皮肤冷白。

　　周余被这个动作弄得猝不及防，心跳漏了一拍。

　　他们之间牵手过，但周余每次都会心动。

　　江以恒顺着她的手腕往下，指尖溜进指缝，很自然地和她十指相扣。

　　两人散了会步，周余没多久就说无聊，要继续逛。

　　江以恒带着她又走到公交车后面准备上车，谁知周余不知怎么的，上车时不小心摔了一下。

　　就这么跌进江以恒的怀里。

　　周余脸上擦过江以恒的衣服，在他怀里落下一抹红痕。

　　这其实没什么，重要的是，江以恒的衣服是白色的。

　　他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短袖。

　　周余“啊”了一声，面色慌张：“怎么办？上面留了印子，回去之后你家里人看到怎么办？”

　　相比周余的慌乱，江以恒淡定许多：“不会怎么样。”

　　“真的吗？”周余不信。

　　“真的。”江以恒伸手捏了捏周余的脸，“你今天怎么涂了一支新的口红。”

　　周余成功被带跑，“这你都看出来了。”

　　“不然呢？”江以恒问，“口红颜色都淡了很多，要不要补一下？”

　　“我没带口红出来，也没带镜子，你帮我匀一下吧？”

　　周余把脸凑近江以恒。

　　她那张清秀娟丽的脸蛋就那么放大出现在江以恒面前。

　　嘴上的口红泛着胭脂色，润泽唇膏透着薄光。

　　与此同时，江以恒清风霁月的脸也放大在周余面前。

　　距离近到他脸上的细小绒毛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这么近的距离，江以恒几不可察地咽了下口水。

　　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一个女生。

　　他的呼吸轻轻洒在她的脸上，那瞬间，周余心颤抖了一下。

　　忽然就意识到了什么。

　　而江以恒把手轻轻放在周余脸上，嗓音喑哑：“匀口红的方式，你可以接受吗？”

　　他说的是什么，周余秒懂。

　　周余很紧张，她的睫毛轻颤抖，张了张嘴却发现什么都说不出。

　　心跳声早已乱奏。

　　他们的呼吸在空气里交融。

　　周余闭了闭眼，沉默着。

　　而江以恒，却是低低笑了。

　　他知道她闭上眼的意思是什么。

　　偏偏他起了心思，伸手轻轻拉着周余的手。

　　周余就这么再次跌进江以恒的怀里。

　　江以恒背靠车后箱，周余趴在江以恒的怀里，一只手放在她的腰上，他贴在周余的耳朵旁，沉沉问：“还没说，可不可以接受呢？”

　　那是江以恒独有的坏。

　　周余清楚，有时候晚上和他打游戏，游戏人物死了，江以恒也会很坏地问：“要不要我帮你报仇？”

　　非要周余不好意思，娇娇地说声：“要。”

　　他才心满意足。

　　这会，周余心想，他真是坏透了。

　　偏偏周余心里不服气，轻轻掐了一下江以恒的腰。

　　江以恒的吻，就这么落了下来。

　　女孩的唇比他想象的还要软。

　　唇瓣上的橙子味在唇上肆意蔓延。

　　这是他们的初吻，他们都不会接吻，但就这么胡乱地亲着。

　　周余闭着眼，手肘撑在江以恒的胸膛前，她第一次尝到接吻的滋味，只觉得好像浑身都沾满了那清冽味。

　　她只觉得好像整个人都失去了力气，背脊窜上一股热气，直冲脸颊。

　　心跳怦怦地，怕有人经过，又怕江以恒听到。

　　这种感觉，太刺激了。

　　直到，周余喘不过气时，江以恒松开她。

　　在她耳边落下一句：“宝宝，你的口红，被我匀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