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恶魔有个约定》逸兴湍飞

4、小孩哥要重生

　　恶魔发现，每天晚上闻一都会点灯苦读，他很努力，但出成绩后十分不理想，甚至是班级倒数。有的时候恶魔都想出声提醒闻一一声，不是这块料就不要逼迫自己了。

　　和小男孩闻一相处一段时间后，恶魔又感到饥饿了，刚开始的时候，他还忍着，后来身体越来越疼痛，他不会死去，但他会很难受，这比死去还令他痛苦。他不得不离开小男孩去进食。

　　在要出走的那天晚上，他得到了一个名字，这是他从未想过的。他看到闻一抚摸着他的脊背，在他耳边说：“我给你取个名字吧，叫狸梨怎么样？”

　　恶魔惊呆了，还从来没有人给他取过名字。

　　据他所知，有名有姓的都是人类，可他毕竟不是人。

　　他觉得有点别扭，这种感觉就像是给小狗取了个猪猪侠的名字一样怪异，他轻轻扭过头没再理小男孩，闻一却笑了，笑的时候，身体微微颤动，连同盖着的被子都在细微地抖动。

　　午夜之后，恶魔听到闻一匀称的呼吸，他偷偷从小男孩双手的桎梏中逃出来，他并没有注意到被子的一角小男孩那双明亮的大眼睛。

　　恶魔吞吃了一个三岁小孩儿的人生，他只是饿了随便找了这么一个人生，三年后，他仍以狸花猫的形态看望小男孩，但小男孩闻一已经不在了。

　　他根据闻一周围人的提示，得到了一些信息，据说，闻一到了大学后十分乖戾，性格大变，动不动就对他人大打出手，连老师他都不放过，丝毫不手软。

　　更可怕的是，传闻说闻一把自己的爸爸杀掉了，而闻一为了逃避警方的追捕，便自杀消罪。

　　恶魔听到这些消息时感到十分不可思议，他印象中的闻一是个柔柔弱弱的人，对谁说话都是轻柔的，脸上总是挂着温和的笑容，被同班同学欺负时，他没有反抗、尖叫，被爸爸按着暴打时，他也没有还手。

　　他像是一座巨大的蓄水池，杂乱的水肆意注入他的身体，他不哼，也不叫，只是受着，只是忍着。他是池水，但他的胸襟如大海般宽阔。他包容万千。

　　恶魔不相信闻一已经死去，但他却找到了闻一的魂魄，他拦截住那游荡的魂魄：“你是自杀的吗？”

　　此时的魂魄保持着闻一大三时死去的样子，他的衣着干净，白色短袖上也没有灰色的脚印，露出来的手臂上也没有伤痕，看到这些，恶魔突然就松了一口气。

　　还好，他没事。

　　那魂魄瞥了一眼恶魔，认出恶魔就是曾经的那只狸花猫，他哂笑：“什么啊，原来我早就见过恶魔了啊。”

　　恶魔皱着眉，闻一魂魄的语气让他感到不适，他忽略这种不适又问：“你爸爸的事是你干的吗？”

　　那魂魄突然一颤，抬起头来盯着恶魔看，他的眼神是冷漠的，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后来又改变了主意，话锋一转，还是那令人不喜的挑逗语气：“怎么？我这样，你失望了？”

　　恶魔被噎了一下，他瞪着面前的魂魄，不敢相信三年后的小男孩竟然发生这么大的变化，从一个乖巧软萌的小男孩，变成了这么一位伶牙俐齿、处处不饶人的大混蛋。

　　而且，他还亲口承认那样混蛋的事就是他自己做的！

　　魂魄向前一步靠近恶魔，他笑了，笑的悲凉，可眼底却是一片漠然：“你明明知道我在经历什么，但是你是怎么做的呢？狸梨？”

　　“你有在做什么吗？嗯？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哦，也对，你是恶魔嘛，怎么会有心呢。”

　　面对闻一的咄咄逼问，恶魔无话可说，他想起三年前自己的所作所为，心里也有些愧疚，他什么都没做，他做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旁观者。看他在爸爸下面挨揍，看他痛哭流涕，看他被别人踩在脚下。

　　恶魔往后退了一步，他本能地想要逃避这个问题。这个问题让他难受，除了饥饿，他还没这么难受过。

　　他感到面前的闻一戾气很大，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完全看不出曾经的模样。

　　但闻一显然不想放过恶魔，他来到恶魔面前，好整以暇地看着恶魔，“那三年你是去哪儿了？跑哪个人的被窝里了？他的被窝有我的暖和吗？”

　　“我可没必要告诉你这个。”恶魔的耐心已经耗尽，看到闻一的魂魄如此不配合，他也就打算离开了。

　　临走的时候，他看到闻一的魂魄坐在秋千上，一动不动，头微微垂下盯着地面看，他像是在乖乖认错，又像是回到数年前，他还是小男孩闻一的时候，也是这样孤独地坐在秋千上，等着下班后的爸爸妈妈。

　　仿佛刚才咄咄逼人的不是他，他还是那个乖巧的、可爱的、善良的小男孩。

　　恶魔的心突然一阵疼痛，像是被小刀重重划过。他想了想，这么多年过去了，拥有不死之身又如何呢？每当在天空中往下望去，人世间上亿的人，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人生操劳、辛苦。

　　而他自己，他自己的魔生是多么无趣，仰仗着他人的人生经历过活，却不能拥有自己的一生。他也曾经历过，却记不得。

　　“其实，也可以不当恶魔的吧？”恶魔的心中已有了这样的想法，是时候结束这无聊的日子了，人生苦短，他也要试试，他也要自己的人生。

　　与此同时，出于旁观者的愧疚，他打算给予闻一一次重来的机会，而这一次，闻一的一生一定无比快乐，没有忧伤，只有幸福，就像处于童话世界一样。

　　恶魔清除了闻一的记忆，完全丧失记忆的闻一此时还是一缕魂魄，他呆呆地立在虚空中，而他的周围是一团乌云。

　　“你是谁？”

　　“我是恶魔。”

　　“你找我干什么？”

　　“签订条约……”

　　“？”

　　“无论我是各种形态，我都会去找你，你不许躲开，不许不欢迎我，现在你走吧。”

　　“你为何要这样？”

　　“我是在赎罪。”

　　闻一在一个童话世界里开启自己的生活，他会从婴儿开始慢慢成长，但他不会有今世的记忆。这种悲伤痛苦的回忆他不需要拥有，他只需要快乐地生活一辈子就好了。

　　恶魔瞥了一眼刚出生的闻一，随即他就吞吃了闻一的人生，现在他要去感受一下闻一的感受，他还要查明闻一在他不在的三年里，到底做了什么，到底有没有杀害自己的父亲。

　　在相信别人和相信闻一之间，恶魔哪个都没有选，他选择了自己亲眼去体会。

　　由于他擅自干涉人类的生活，他的恶魔身份摇摇欲坠，最后，他真的不是恶魔了，他被贬低为凡人，只不过在他做为凡人去找那个世界的闻一时，他要先度过这个世界中闻一悲惨的一生。

　　他们两个人在不同的世界，过着同一人的人生，却没有丝毫的交叉。

　　另一个世界的闻一不会记得自己前世悲惨的记忆，而还在前世闻一的人生中摸索的恶魔，根本拿不准二十一后，他会以怎样的形态去见闻一，他的未来是未知的，他不知道那个时候他会不会有前世记忆，他能不能认出闻一，他们会不会重逢。

　　那个时候，他将成为人类，要从头开始生活，不会还是在襁褓中吧？恶魔一想到自己是一个婴儿，而那个时候闻一已经是一位大三的成年人，他的心里就发怵。

　　他不太想要年龄差，或者，不想要差这么多。

　　随便吧，恶魔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