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恶魔有个约定》逸兴湍飞

3、诡异的镜子

　　闻一说到做到，在此后的三年都没有打开那个小柜子。他以理科733的高分考入A大金融系，目前大三。

　　说来也奇怪，自从高三那年他锁住了那本书后，就再也没有做噩梦了。他的生活一如既往地平淡、温馨，他要什么有什么，学业有成，好友陪伴在身侧，家和万事兴。

　　身为A大校草的佼佼者，他也受到不少女生的青睐，追求者甚多，但他一个都没同意。

　　发小之一的徐亦忍不住瞪着他说：“都不喜欢？不可能吧？你在为谁守身如玉呢？一单单二十一年啊？你看看我们兄弟团，就剩下你没谈过了。”

　　守身如玉吗？闻一摇摇头，他并没有刻意为谁这么做，但每次他也想尝试一段美好的恋爱时，他的心就猛烈地跳跃，疼痛遍布全身，所以每次都没能成功恋爱。

　　这让闻一有一种感觉，他的身没有归属，他的心好像早已有了归属。它像是在等一个远方的什么人，一直等，一直等，但那人始终没有出现，它也就等了二十一年。

　　寒假生活很无聊，外面的世界被强行按下了暂停键，道路上和屋顶上都被染了层白，闻一望着窗外轻轻飘落的雪花凝思，他突然想到，他已经很久没有做噩梦了，他已经要忘记梦中的恶魔了。

　　但他并没有忘记他那金属质感的声音，还有那微妙且说不出来的眼神。

　　在梦中，恶魔是一团飘忽不定的乌云，一吹就散，但是闻一在看那团乌云时，他诡异地感到自己在看一双眼睛，一双明亮、清澈的眼睛，他的眼神很奇怪，闻一说不上来。

　　“如果能再做一次这样的噩梦就好了，这一次，我一定会好好看清楚的。”闻一将窗户打开一条小缝，冷冽的寒风拍打他的脸颊，微热的肌肤触碰到那股冰冷后一颤，闻一立即关上了窗户。

　　寒假已过半，闻一所希望的做噩梦始终遥遥无期，但在过年的那天晚上，他平静的生活开始有了裂痕。

　　那天晚上，他和爸妈一起度过了2089年的最后一天，一家人其乐融融，饭后，一群同学找他出去玩，他们几个好哥们搭着肩膀踩在洁白的初雪上，鞋底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一群人呼吸着冰冷的空气，感受着呼啸的寒风，一起仰起头的时候，天边的烟花绽放了。

　　“砰！”

　　“砰！”

　　“砰！”

　　朵朵烟花的彩影映在眼眸中，他们齐声祝福彼此“新年快乐！”。

　　“闻哥，今晚可得给我们多发点红包！我们可是第一时间来你这里，连女朋友都排第二位。”

　　闻一踹了他们一脚，语气轻快，“知道了，快去陪女朋友吧，别再虐我这个单身狗了。”

　　好哥们一听，互相挤眉弄眼，异口同声道：“我们是真没想到最后单身的会是闻哥你！”说完都哈哈大笑，奔跑在月色里，去见闺中的美人。

　　闻一回到房间时已经很晚了，和爸妈一起吃饭时稍微喝了点酒，他酒品极差，又不上脸，其实喝一点就晕乎，刚才和好哥们一起出去玩时，他就已经醉的不行了。

　　此刻他的脸还是一如既往的白皙，没有绯红，但他全身都是燥热的，脑袋快要爆炸了，好不容易歪着身子到了房间，刚一进门，他就听到古怪的声音。

　　他的房间只会有他自己，没有养宠物，按理说有声音也只会是他的声音才对，但刚刚那声音显然不是他发出来的。

　　闻一有点疑惑，他的大脑还是蒙蒙的，以为是自己幻听呢，但他刚关上房门，一道尖叫声就又从房内响起来，十分诡异。

　　那声音并不大，如果外面的烟花还在放的话，闻一是听不到房内细微的声音的，但因为已经凌晨三点，放烟花的人也入睡了。

　　“谁在说话？谁在发疯？”闻一此刻有些清醒了，他锁上门拿起房内的一根玩具刀，这玩意儿还是同学送给他的生日礼物，其实还有一套与这把玩具刀配套的衣服，当时那位女同学非要送他这份礼物，说是他很适合cosplay她喜欢的那位动漫角色。

　　等他拿着玩具刀去到主卧时，他什么也没发现，连个人影都没有，这实在匪夷所思。

　　而后，房间内又响起了声音，这回闻一确定这声音就是从主卧发出来的，离他特别近。

　　没有人却有声音，闻一想这可能是电视没关，但当他去看电视机时，它黑着屏幕，根本没有开机。

　　又有声音了，那声音在骂人，它在说“你他妈给我滚蛋！”

　　闻一皱起眉，他讨厌脏话，更不知道这连绵不绝的声音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头还是很沉，他坐在床铺上想要再听一听那声音，好顺着声源找到问题所在，不经意地一瞥，他看到墙壁上的一面镜子。

　　这面镜子并不小，四四方方的，像画一样挂在墙壁上。闻一直起身子走向那面镜子，他从未像今天这样觉得这面镜子如此陌生和碍眼。

　　走进了才发现，它并不是挂在墙壁上，它是镶嵌在墙壁内。这更加突兀。

　　“这面镜子是本来就在这里的吗？”闻一有些奇怪，等他靠近镜子，镜子底部到他的胸膛。

　　他照了照自己的脸，却发现镜子里面并不是自己的脸，而是几个人，几个人像是在表演一样，可这是一面镜子，又不是电视机。

　　闻一看到镜子里面有一位小男孩儿，他在被一位女人按在地上殴打，他一身的伤口和淤青，有些伤口结了痂，有些还在流着血。

　　边捂着自己的头蜷曲在地面上，边哭泣着大喊：“妈妈不要打我。”

　　但那女人根本不听，她像疯了似的抓起一侧的剪刀就往小男孩腿上刺去，闻一看到这一幕，本能地厌恶和抗拒，他竟然有种强烈的呕吐感，十分不适。

　　更令他吃惊的是，镜子里面的小男孩因为腿部被刺，双手不再捂着自己的脸，而是去抱着疼痛的腿，闻一这才看清小男孩的脸，那是一张和他十分相似的脸。

　　准确来说，那张小脸和他小的时候一模一样。

　　闻一感到十分吃惊，他再去看女人的脸，发现镜中的女人和他妈妈长得一模一样。

　　再仔细看，其实画面中不止小男孩和妈妈，在女人的后面还坐着一位男人，他看着女人殴打小男孩，竟然还痴痴地发笑，微笑的样子很慈祥、和蔼，但在此情此景中却十分瘆人。

　　闻一目瞪口呆，他不敢相信那张男人的脸和他爸爸的一模一样，连眼角的泪痣都相同。

　　这天晚上，闻一什么都没做，光是坐在床上看这面镜子了，更令他感到恐怖的是，这个和他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的小男孩，也叫闻一。

　　闻一揉了揉眼睛，他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他从镜子里看到了“闻一”的另一种生活，是与他截然相反的生活。

　　刚开始进入视线的确实是“闻一”的妈妈，她暴躁，怒气大，动不动就开始打小男孩“闻一”，晚上她把“小闻一”的身体搞的伤痕累累，甚至有一天，她直接将“闻一”拎起来推到阳台上，风呼呼吹着他们的脸，小男孩就要掉下去了，嘴里喊着“妈妈不要。”

　　女人没将小男孩推下去。

　　小男孩整个晚上都无法入睡，因为他不知道妈妈什么时候会闯进来对他进行下一轮的毒打。而在白天的时候，女人又和晚上的她完全相反，她抱着“闻一”哭泣，她的泪滴在小男孩的肩膀上，她会哭着说对不起。

　　闻一皱着眉将这段看完，他实在不理解，这位母亲是有精神分裂症吗？怎么白天是正常的母亲，而晚上却是恶毒的母亲呢？他想到小男孩的爸爸，他好像一直不怎么出现。

　　刚在心里说完，那爸爸就出现了。他还是那温和的表情，手里却提了一把锋利的斧头，话不多说对着女人的头就劈下去，劈下去的时候，他的表情不是温和的，而是冷酷的，眼眸里闪着寒光。

　　鲜血溅到男孩的脸上，他吓了一跳，抱住这个整夜殴打他的女人哭泣，却听到头顶冷漠的声音，“哈哈，哭什么啊，不是该高兴吗？我不是在帮你吗？”

　　“这就是你想要的，对吧？她打你的时候，你不恨吗？你没想过要她消失吗？”男人的面部扭曲，双眼直直盯着小男孩“闻一”，好像小男孩有一句不令他满意的话，他就也要用斧头劈下去。

　　小男孩“闻一”哭丧着脸，他害怕得浑身颤抖，他觉得面前的爸爸是个更可怕的魔鬼，但他还是摇摇头，他恨母亲，却没想过要她彻底消失。

　　“你骗人！这就是你心中所想，你该感谢我，是我让你的愿望成真，我是你的救世主啊！”男人将斧头一扔，彻底陷入癫狂之中，他是他世界的神，他主宰着小男孩儿，他沉浸在自己是小男孩的恩人中。

　　他觉得他伟大，不可一世，他自恋地认为自己无所不能，坚不可摧。

　　闻一打了个寒颤，这对父母真的是枉为人母，枉为人父，他觉得他是在看一部诡异的恐怖片。

　　继续看下去，闻一好像有些明白这是怎样的一家人了。

　　小男孩“闻一”是家庭的最大受害者。

　　起先这是一个贫困但还算和睦的家庭，问题出现在爸爸身上，那一年，他悲惨地失业了。

　　他在底层干些搬运的苦力活，他长得五大三粗，力气大如牛，哪里有活儿，他就去哪里，虽然工资不高，但他好干能干的名声在他们那儿是出了名的。

　　他之所以还留在这个工厂，不是因为工资，那是他觉得他可以在这个地方得到一些赞美，找到一些价值。

　　每当被别人夸耀能干时，闻爸爸都舒服地眯起眼睛，他故意向别人展示自己的肌肉，他自豪地说：“我是靠自己吃饭的，是靠自己的力气吃饭的！我谁都不靠，照样能过活，我不需要走什么暗门后门，堂堂正正吃饭！我的自信是我的力气给的！”

　　在他还沉浸于“靠我自己”的自豪中时，工地上那些靠送礼走后门的一些人面露菜色，心里暗说要整治他一番、毁了他的力气，谁让他胡言乱语的？谁让他阴阳怪气的？

　　他们集体动手的那天晚上，“闻一”的爸爸没有回家，妈妈和“闻一”都很担心，他们打着手电筒一起去工地上找爸爸。

　　他们看到了一具形同尸体的身体，他一动不动的，他们靠近后才知道这就是爸爸，他浑身是血，爸爸崩溃道：“我的力气也不值得信任吗？它也欺骗了我吗？”

　　“我没有力气了......”

　　那天晚上，妈妈和小男孩儿“闻一”一起将爸爸艰难地抬回了家，那晚月色朦朦，月光被乌云遮掩着。

　　第二天，爸爸被辞退了，他成了无业游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