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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玉碎芯灭·拾肆 ...

  •   楚予禾一行人终于到达皇女行帐处。彼时百里珍瑞才和淮国使者商讨完事宜,伸着懒腰走入帐中,哈欠还没哈玩呢,就见到了努利斯。
      她桃花眼一眯,盯着努利斯身后两人。

      这次和淮国使臣也说了江湖侠客进界的事。
      行商不动武,动武不行商。这是古微外出巡逻后特意给她禀报的。说是遇见了梅苏那哈依。
      古微本欲带人进帐理论,是景霖出面阻止。皇女的乌塔拉羽毛是界内最高级别的之物,见物如见人,景霖直接越过百里珍瑞的指令强行阻止。

      百里珍瑞也没有想太多,景霖既然这么做,自有他的道理。这是要立足自己在商路的新身份嘛,她懂的。
      梅苏那哈依无护卫傍身,行路凶险,要是周围护卫能借她羽毛给梅苏那哈依行个方便,那再好不过。

      她给景霖羽毛时,也是希望景霖能够早日去皇兄那处。
      梅苏那哈依不是一般人物,虽然对她并无恶意,但要是真做出什么危害商路的举动,她没办法保证自己能够妥善解决。最好还是交给皇兄,让皇兄好好招待。
      ——当然这是次要的了,主要还是为了照顾梅苏那哈依的心情。

      而这次她在和淮国使臣商议时,也听到了淮国的八卦。
      说是景相死了。

      百里珍瑞当即便了解为何景霖要来商路,还坚持使用新身份的原因了。
      淮国人把梅苏那哈依欺负走啦!

      那时那刻,她真庆幸还好自己早就把信物给梅苏那哈依了。淮国不要景霖了,哈依又离开景霖了,梅苏那哈依还不如跟着皇兄呢!

      “你就是花家的花鸢棋?”百里珍瑞对花鸢棋道,“给我界中护卫下蛊的那个?”

      花鸢棋原是缩在边边上的,争取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奈何皇女眼尖,死盯着他不放。
      “在下正是花鸢棋,但给护卫下蛊实非我愿,在下只不过是被诬陷而寻求自保而已。”

      百里珍瑞眼睛转了一下,她不清楚这三个人来这的目的。要说花鸢棋自投罗网?谁会这么傻啊。
      于是她对这三人中最熟悉的努利斯问道:“你们来,是?”

      努利斯行了个央国的礼,道:“属下奉命前来商路寻宝,途遇景霖,正要将他带回央国,他却突然失踪,不知踪影。”

      此言一出,全场无一人敢出气。
      百里珍瑞眉头皱得快要把努利斯给夹扁,她身旁的古微和容芸都大吃一惊;楚予禾扶着额头,心中无奈地暗骂这个蠢如猪的努利斯;花鸢棋则差点跌倒在地,好在扯住帐边才稳住身形。

      努利斯全然不知自己这句话到底把多少底给交代了,抬头看见皇女好似要一鞭子把他扇飞的神情,“啊”了一声,还以为是皇女不知道,还特意多补一句:“皇女,难道你不知道吗?”
      他眼中只有皇女,旁边的人和空气一样。自然看不到这气氛实在不对劲。

      百里珍瑞脑袋转得快,扫了眼后面的楚予禾和花鸢棋。立马装聋作哑:“什么景霖?我近来才接到淮国消息,说他死了啊。好你个努利斯,想找人也不用这么骗我吧。”

      努利斯疑惑地对百里珍瑞眨眨眼,好半响才反应过来自己这话说的有多暴露。
      景霖死了?!

      他后知后觉,难怪景霖警告他不要说真实身份!

      不过皇女认识景霖啊,对外是喊“宋平安”,对认识的人就不需要这样了吧……何况这还是皇女。
      努利斯眼睛一瞟,这才注意到百里珍瑞身后那两个目瞪口呆的人。又回头一看。
      ——花鸢棋魂都快散了。

      哦豁。
      完啦。

      “额,呃呃……”努利斯声音开始打颤,“是,是吧。那个人其实是叫‘宋平安’,属下要把他带到国君那去的,还请皇女殿下相助。”

      百里珍瑞勾了下金色的卷发,看着面上只有一点波澜的楚予禾和看着正常实际已经死了一会的花鸢棋,对努利斯道:“你身后这两个也是?”

      不待努利斯答,楚予禾抢了话:“是的,皇女。宋公子应当也没走多远,皇女不必兴师动众,安排几个人找找就行了。”

      百里珍瑞点点头,对古微和容芸使了个眼色。
      古微和容芸理解,旋即退出营帐,召集护卫在此守着。

      “各位大人在此稍等片刻哈。”百里珍瑞露出甜甜的笑容,歪了歪头,“人的话,我手下去找就好啦。你们赶过来也累了,给你们送点吃的哈。”
      她转过身,手腕一转,把腰间的鞭子甩下来,拖在地上出了帐。

      营帐外,古微和容芸一左一右地站着。

      百里珍瑞对他们道:“你们俩刚听清什么了吗?”
      容芸一声不吭,古微则敛了下脸:“听清了。”

      百里珍瑞就打了古微一脑袋:“笨蛋沙沙,你没听清!”

      古微轻轻“嗷”了一下,蹙眉道:“知道了。可是这么一大号人物出现在商路,我总不能当瞎子呀。”
      “你忘了商路是谁提议建造的了?”百里珍瑞鼓着腮帮子,“这件事非同小可,等人找回来了再说。你们不知道我梅苏那哈依的套路,先不要走漏风声。”

      百里珍瑞拿起鞭子指着账内三人,对古微容芸嘱咐道:“梅苏那哈依我亲自去寻,这里面几个人,先关这,最好也别让他们说话。真是气死我啦努利斯这个傻蛋!我去去就回。”

      古微问道:“百里大人一个人行吗,要不要属下陪你呀?”
      百里珍瑞又给古微锤了一脑袋。

      古微:……

      百里珍瑞蜷起手指吹了个口哨,乌塔拉即刻飞来。
      “叫你在这里守着啦,我又不是什么小孩子,多大点事还要人陪呀。”
      容芸在一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百里珍瑞又嗔了容芸一眼,披上不起眼的斗篷,又带上个朴素的面具,将乌塔拉甩到空中就离开了。

      乌塔拉在空中盘旋了几圈,擦着风沙直往前奔。
      身下是紧跟其后飘逸如风的百里珍瑞。

      不多时,百里珍瑞就找到了景霖。
      在花家帐后。

      “梅苏那哈依!”百里珍瑞小声唤着,对景霖招手。乌塔拉重新回到她手臂上,低头整理自己的羽毛。

      景霖手指微曲,愣了下,顺着声音看去。
      可他脸上波澜不惊,似乎是早就知道会出现这场景。

      “皇女。”声线清淡,叫人听来颇具距离感,但尾音又稍微拖长了点,平添了一丝亲切。
      景霖起身行了个礼。

      百里珍瑞摘下面具,一张忧虑的脸露出来,她那水灵灵的眼眸看向景霖,关切问道:“还是乌塔拉带我来找你的。你那几个手下说找不到你,可梅苏那哈依不是还好好待在这里吗?”

      景霖有意无意地将头往游暮这里偏了几寸,道:“他们的确找不到我,那时候我被人绑走了。”

      拘谨的游暮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头。
      绑走?没啊,不是自己走的吗?

      百里珍瑞眼神扫了下游暮,又收了回来。她歪着头:“那梅苏那哈依还要去见他们吗?”

      风沙吹起,百里珍瑞披风下的红纱轻飘轻扬。手臂上的乌塔拉抬了下脚,跳到百里珍瑞的头上去了。

      景霖没先回答百里珍瑞,而是问道。
      “努利斯说错话了么?”

      提到努利斯,百里珍瑞就做出一个复杂的表情。
      单从面部表情上就能读出一切:说了,还说了好多。

      景霖了然,微微颔首。

      两只手隐藏在土黄色的衣衫大袖中,辨不清动作。

      他转过身,背后的长发随之而动。发髻是随意挽的,发簪上是根长了嫩叶的枯枝,与他这身衣衫很配。

      景霖盯着紧闭的门,须夷,他才回道:“还请皇女替我和他们说声,我被想要夺宝的人杀了,别白费功夫了。”
      “为什么?”百里珍瑞走上前来,头从景霖肩头探出,眼睛盯着景霖。

      景霖挑了下眉,终于伸出他藏在袖中的手,一根手指比在唇前:“我叛逃了啊。”

      古微和容芸接近百里珍瑞的目的本就不纯,“景霖”这名字他们不可为之不熟悉。明明他身死的消息已经铺天盖地了,骤然又“起死回生”,这其中不说没有蹊跷是不可能的。
      何况努利斯和百里珍瑞是央国人,景霖是被皇上逼退的半死不活的淮国人。正常人稍微了解一下,猜的可就多了。

      以防节外生枝,干脆让他再“死”一回算了。

      百里珍瑞“哦”了一声,理解景霖的意思了。她眨了下眼,把头顶上的乌塔拉抓下来,决定让乌塔拉长痛不如短痛,眼疾手快地又拔下一根羽毛。

      她道:“那我拿这个回去应付了。梅苏那哈依,要在央国好好生活下去呀。”

      百里珍瑞知道,景霖真去了央国,大概就是不会再和她见面了。因为她这里有淮国人。景霖为了保自己的命,是不能和认识的淮国人见面的。
      她有预感,这次,怕是她年前和景霖最后一次见面了。

      百里珍瑞内心落寞了一瞬,随即,她又安慰自己。没事的没事的,不是永远见不到,只是暂时见不到而已……

      景霖眯了眯眼,露出个浅笑。他声音更温和了些,道:“多谢皇女了。”

      ·

      约莫半个时辰后,景霖的房门被猛地推开。

      景霖不急不缓地放下剩余需要喝的药材,把叶子弹在油皮纸上,拍了拍手,抖落手上的药渣。
      他移了半个身,挺直着背,眼眸越过站在最前面松下口气的楚予禾,直直看向面色僵硬的花鸢棋。

      “花大人,让你受惊了。”景霖眼尾弯着,却满是疏离的意味。

      他略用一点力,离了原来的位子。
      在他身后,竟坐着一个陌生男子。

      ——当然这“陌生”是之于什么都不懂的努利斯而言的。

      花鸢棋一见到游暮,眼睛徒然睁大,他不敢置信地和游暮对视,呼吸开始急促。
      “你怎会出现在这?!”

      景霖眼底闪过一丝胜券在握的喜色,但隐匿得很好,花鸢棋并没有心情去觉察出他的心思。
      他走到游暮身后,正对花鸢棋,道:“他当然能出现在这,游大人是在下的盟友啊。”

      游暮立马摇头,不顾其他人的神色,转过身就是单膝跪地,作辑:“属下还不足以受主上如此高的青睐,不求盟友,只求能够护主上周全,便足以!”他跪地时,背后大刀直对众人,上面的游家标识十分明显。

      “游家何时和朝堂牵扯上关系了?!”花鸢棋震惊道,他只知古容两家已背靠朝堂,谁知这三家竟都有后家?!
      若三家联手,他花家岂不就此灭亡!

      游家本就与花家相看两厌,事事争夺,如今他才和宋平安谈成合作,后脚这游家就找上门了。岂不凑巧!

      更何况……
      花鸢棋怔怔地看着游暮跪着的人——宋平安。

      不,这哪是什么宋平安,哪是什么吴小六。
      这分明是大淮的丞相,那个掌人生死的景霖!

      花鸢棋心中生出一股畏惧怯缩之意。踩在实地上,他却觉得自己像跌进了深不可测的深渊。
      他甚至都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如此心慌,心慌得连简单的深呼吸都无法做到。

      但当花鸢棋眨眼,焦光重聚,眼前还是那个和宋平安有相同面貌的景霖时,他顿时就明白了。
      因为这个人是景霖。

      一切都是算好了的。
      从寻宝之路的开始,到游家的归顺。他的一举一动,他的一颦一蹙,全部都在景霖的掌握之下。

      环环相扣,这个圈套。他花鸢棋不得不入!

      游暮得了景霖的授意,起身,对花鸢棋解释道:“游家一直是朝堂的兵,只不过昌永年间,游家失去了主君,才不得不在将目光放在江湖之中。和你花家起争执,不过是为扎根江湖,打响名声罢了。我游家刀法不需借用武功秘籍,那是我们几代上阵杀敌的将士自练而成的独门功技。游家不屑于争霸江湖,是花家私心外露,我等才被迫反击。不然……”游暮耸了耸肩,挠了下鼻子,真心疑惑道:“你真以为你们那几只乌漆嘛黑的虫子能奈我们何?”

      花鸢棋:……

      景霖漫不经心地走到窗边,收了叉竿。
      “砰”地一声,把花鸢棋惊回了神。

      细碎的发丝挡住了景霖浅抿的唇,他斜垂下眼,并未说话。土黄色的衣衫会衬人老气,但他穿着,就是有种说不出的尊贵。
      似褪了色的黄袍。
      即便蒙上暗淡的灰尘,却依旧显出霸王之气。

      他不说话,屋中就没人敢说话。

      景霖在心中默数。

      三。
      花鸢棋得知他的真实身份并不是凑巧。首先,要保持足够的神秘感,勾住花鸢棋的好奇心,一定要一层一层,每次只放一点点。要让花鸢棋懂得他们两个合作的利弊。

      其次,在谈成合作前,他也决不能说出自己的身份。毕竟那时花鸢棋不是自己的人,他好容易瞒住天下人他还活着的消息,要是被花鸢棋失手拆穿,那他接下来的计划必然寸步难行。
      当然,在合作初步谈成时也不行。花鸢棋这种利益为上的人,是绝对不会在一个身份不明的人身上赌下全部身家的。何况那时他表明自己有着“鲤鱼成龙”的心思,花鸢棋摇摆不定,临时反水不是没可能。

      二。
      只有在简略了解后,给花鸢棋上急迫感,才有可能真正且绝对扰乱花鸢棋那不确定的心。
      千机阁阁主,江湖线报集结人的楚燕君。
      代表央国使者,具有极高身份的努利斯。
      商路高级别护卫,江湖四侠古家古微。
      商路驻站使者,央国皇女百里珍瑞。

      所有高级别人物身份的堆积,已经给花鸢棋定下极大的落差感。让“鲤鱼成龙”从不可能转变到也许可行,坚定花鸢棋合作的心思。
      在这个时候,突然爆出景霖的身份!
      这不能是景霖自己道出,必须是由上述任一一高价位身份的人爆出,才能给足花鸢棋当头一棒!

      “景霖”这两个字涵盖的信息量巨大。在商路中发生的一切事,若是由一个江湖侠客主使的,那还不那么让人震惊,但当这个人变成了叱咤风云的景霖,那性质就彻彻底底地不同了。
      在花鸢棋还未从中彻底反应消化过来时,把花鸢棋带回来,继续给他下猛药!
      ——游家的归顺。

      游家和花家势不两立,共事一主能够极大地刺激花鸢棋,何况游家还显得对花家如此不屑一顾,这对花鸢棋的自尊心造成极大的打击。而且在这个时候花鸢棋才了解到景霖的身份,心中那颗摇摆不定的心定会在极短的时间下安定下来。

      所有的所有,都是景霖为了招揽花鸢棋这一能人使下的手段。没有一点是多余的。包括他在众人面前出风头,引导楚予禾带着花鸢棋和努利斯去找皇女寻求帮助。

      不过这个法子太过紧凑,对人心把握到一定程度才有八成成功的可能。剩下的两成,还得在日后的相处。
      知人知面不知心,感情是慢慢拿捏的。

      景霖挑了下眉,心中倒数最后一个数。
      ——一。

      “你是景大人的属下,我和你不一样。”花鸢棋果然对游暮说道,他镇定神色,对景霖作辑。
      “我花家可是景大人正儿八经的盟友。”

      景霖笑了下,问道:“是吗?”

      花鸢棋撩起衣袍跪下身,对景霖行了个正式的跪拜礼。
      这是淮国百姓对君主行的大礼。

      “千真万确。”花鸢棋的声音从衣袖中闷闷地传来,“海枯石烂都不会变。”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6章 玉碎芯灭·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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