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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两相对持·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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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几日,朝堂大朝会开即,各地刺史赶来。
上官远就带了块芴板,芴板上写了些字——那是废话。
他戎了戎袖子,把芴板掩里头了点,抬起眼去看殿上之人。
皇上的身子养了三四年来了,还是落下了病根子,慵懒地坐在龙椅上。衣服是极华丽的,从上到下都是金光灿灿。上面黑丝遇光则亮,据说是用几十只孔雀羽毛捻成的线编织成的。
边上的是韩中丞。
韩中丞一改从前高调姿态,漠然地站在一角。他清淡如风,只要不吱声就依旧是没什么存在感的人。
上官远再一看,楚廷尉离韩中丞也远了点,反倒是挨着沈丞相和林大夫。
武樊已经复位,直挺挺地站在以前站着的位置,右手边就是沈丞相。
这是准备明着来了还是怎地?上官远内心思索,静观其变。
皇上还未出言。
知情的是知道他在睡觉,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一脸高深莫测地等着官员自己上谏呢。
沈遇汶气气地瞪了下龙椅上的皇上。
皇上啥也没看到。
沈遇汶:……
皇上不说话,底下的官员也就没说话的。
太监在一旁急的眼神示意大家。
楚嘉禾和韩与时充耳不闻的,对视了一眼就没再多动作了。
“武太尉在西北吃沙三年,可觉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了?”沈遇汶之前就想和皇上点醒一下西北的事情的,奈何之前都被打岔,无法开口。这会西北谋士聚团一事已然传至殿中,他此时再说已经没谁阻止了,“之前苦求太尉复位,太尉说央国不善,宁愿除去官位也要留在那。既如此,太尉这时候回来,是央国不足为惧?”
这几句话开了个口子,终于把眼皮打颤的皇上的神志唤醒了点。
皇上揉揉眼睛:“武爱卿,回来了。”
武樊对皇上行礼:“国有难,自然要回来。”他又对沈遇汶说道:“央国祸患总不及我大淮祸患,此番赶回,可不就是为那宋云舟的事。”
一言出,众人视线相随。
“哦。”沈遇汶眨了下眼睛,“宋云舟不是自西北起兵的么,武太尉没能成功阻止?”
武太尉答道:“各位可不要小瞧了这么一号人物,他能耐大着呢。不然臣也不会火急撩撩地赶回来自取其辱。”
林珏凝色,直截了当地问道:“武太尉既说出这番话,难不成宋云舟已经到达京城?”
沈遇汶愣着吸了口小气,他转头去看林珏。
然而,目光擦过林珏的发丝,余光直直朝着未出一言的楚嘉禾和韩与。
楚嘉禾和韩与也是静静看着这一幕。
“这臣就不知晓了。”武樊道,“臣只知晓宋云舟已不在西北,料想他会赶来朝廷,便快马加鞭,争取快他一步。”
“辛苦武太尉为国鞠躬尽瘁了。”沈遇汶面不改色地说了句客套话。
殿上的皇上是越来越清醒了。
宋云舟有能耐?出西北了?来京城了?!
“一个这么大的人,你们一点踪迹都找不到?”皇上皱眉,他对武樊讲道,“武爱卿,你在哪里跟丢他的?”
武樊耸肩:“他溜得快,在西北就不见踪迹了。一夜的事。”
沈遇汶垂了眼眸,内心思索要怎么继续辨武樊所言真假。但下一刻,林珏悄悄扯了他的一角衣袖。
沈遇汶了然,便不动声色地放下手,不再说话。
林珏则在这时进谏:“陛下,摘星台一事,还需则个黄道吉日。如今宋云舟做事叵测,臣请太常寺再算个日子,早日搭建起来较为妥善。”
皇上一听,连忙点头道:“是是是,巫爱卿,赶紧把日程给朕提前点。届时招多些人,早日完工。”
话音刚落,就有臣子提道。
“怎么又是摘星台了?”
皇上一噎,视线扫去。
楚嘉禾理了理袖子,上前一步,道:“陛下,如此大事急不得,若是打破原先的卦象,冲撞了什么,岂不得不偿失?巫太常也曾说过搭建摘星台的事难预料,同那仙药一般。好事多磨,与其在这里提日程,不如商讨如何将宋云舟抓住斩首。”
皇上听罢,也觉有理。
本就算好的卦象,若是贸然往前提,这时间也对不上,人数也对不上,到时候若是入不得天帝的眼怎么办?
对,急不来,和仙人交流总是要有耐心的。
“双管齐下哪有什么不对?”皇上就要点头,林珏又说道,“只不过是一手搭台,一手抓人罢了。”林珏驳道:“如今武太尉也归来了,武太尉功夫总比在场各位都要强,更别提宋云舟了。把这件事情交给武太尉,其余的人则操办摘星台之事,一举两得。”
不起眼的角落,韩与淡淡瞥了一眼,一语道破关键:“黄道吉日岂是每日都有的?”
那可未必。
之前推算出的黄道吉日,是截尽了天时地利与人和。贸然改动,效用会不会减半就不好说了。
林珏一时语塞。
沈遇汶凝色,沉沉看着楚嘉禾和韩与。心中已然确定这两人不是和自己一道上的了。
林珏既然突然提出此事,目的肯定不只是让皇上满意。
楚嘉禾和韩与不可能完全不知道这其中的玄机。
那么,楚嘉禾和韩与是哪边的人……
宋云舟?
沈遇汶疑惑。
宋云舟出没在西北,然而楚嘉禾和韩与一直以来都未离京。哪有机会碰面?
武樊是一直在西北,但是言语间尽是要铲除祸患的意思。
最有可能反水的忠心耿耿,最是忠心耿耿的却有反水的倾向。
“这好说。”沈遇汶朝后一探,“巫太常不如现场卜个卦,重算吉日吉时?”他道:“黄道吉日不是每日都有,但也不是一年才有一回的。”
巫阁曳左右为难。他左看看右看看,末了叹一口气,甩起拂尘走到台前。
“巫太常可要好好算。”楚嘉禾目视前方,平淡地提醒道。
巫阁曳吓了一跳,见沈遇汶和林珏也在看他,心中又是一紧。
殿上皇上也在催促:“巫爱卿莫紧张,尽由天命罢了。”
巫阁曳无奈,作了一辑,掐指算起。
忽地,他停了。
巫阁曳闭着眼皱起眉,手指慢慢移动。他慢慢侧首,耳朵贴那手与拂尘是愈来愈近。
在场众人无不心提一口气。
在这众人无语之际,楚嘉禾和韩与齐齐将目光移向了武樊。
算日子而已,好与不好全凭一张嘴,不合他们的意,当场乱说一通打发不就是。
楚嘉禾歪了点头,眼色似乎是在说:你待如何。
是要将这日子提前,还是推后?
韩与轻轻嗤笑一声,和楚嘉禾打起腹语。
“看他又没什么用。”
因练了武迫不得已听清的武樊:……
你的嘴是不是随的景霖?这么毒,毒死人了。
楚嘉禾向韩与投去了一个复杂的表情。
武樊不是从宋云舟那里来的,怎么就没用了?
之前他和景霖相遇时,景霖就说要去探宋云舟,这会宋云舟既离开西北,自然是两人碰面上了。如今武樊回来,武樊的意思不就是宋云舟的意思,宋云舟的意思不就是景霖的意思?
韩与便向楚嘉禾使去个眼色。
楚嘉禾回头望去。
上官远对着他俩,微微颔首。
楚嘉禾面色无波动,但心底已经翻起了一层浪花。
这是,接上头了?
紧接着,他心下一喜,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但见韩与还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顿时明白自己还被盯着,连忙压下了本就难以察觉的嘴角,装作无事发生。
韩与对楚嘉禾难以自控的样子啧了一声,视线扫过林珏,把注意力引开了:“巫大人,你眉头紧皱,可是那日子不换为妥?”
巫阁曳被这一声惊出了一声冷汗。
巫阁曳睁开眼,看着周围的眼睛。
当着圣上的面,他不敢说啊。
“这……”巫阁曳犹豫道。
“爱卿直言便是。”皇上彻底清醒,唤道。
巫阁曳便甩了一道拂尘,眼神躲避,支吾道:“可换。”
林珏盯紧了巫阁曳:“大人的‘可换’是什么意思?又该换到哪日?”
巫阁曳答:“臣的意思是,无论换到哪一日,皆是大吉。”
沈遇汶疑道:“天子面前无谎言,大人可要为自己说出的话担保。”
巫阁曳连忙竖起三根手指:“臣之所言,句句属实。绝无欺瞒。”
皇上愣了一下,大喜:“好,爱卿说得好!”
殿下众臣松了口气,也迎合着皇上说好。
沈遇汶则和林珏对视一眼,读懂了对方的心思。
——巫太常定是隐瞒了什么。
“既如此,朕也心安了。”皇上拍拍自己胸口,笑着对沈遇汶和林珏说道,“沈爱卿,林爱卿。此事你们俩着力开办吧,越早越好。”
沈遇汶和林珏行礼应道:“是。”
皇上又哈了口气:“行了,也没别的要说了。人要抓就快点抓,台子要办快些办,众卿可别让朕失望。退朝吧。”
宫中很快就空了。
武樊步子快,先一步走到众大臣马车停靠的地方。他从怀中掏出个小木桩,朝地上划拉两下,往前一甩。
小木桩就呼地一下划了出去。
——这东西是他在木家那做的。
也算是个送信的玩意吧,只不过不是在天上飞的——在这宫中,天上飞的东西太引人目光了——所以他跟着宋云舟改进了一下,在木头下安上四个轮子,又加了磁石,做成了能在地上跑的“小鸽子”。
见小木桩已经安全抵达楚嘉禾韩与两人马车边,他起身拍拍手。
“成了。”
武樊转身走向另外一条出宫的路,嘴里喃喃自语。
“我刚回来,太招人眼喽。也懒得端来端去,这回就不带你们去见人了。”
“自己去见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