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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两相对持·贰 ...

  •   近日皇上欲建摘星台之事欲传欲烈,相应的,西北谋士带兵起义之事也逐渐被京城人所知。

      起初他们只是知道西北又众多谋士在,是因为那个主导人都大背景。但是并不知晓那个大帅是谁。
      现下,他们知晓了。

      是旧朝永亲王嫡子,被尊称为世子殿下的宋云舟!

      有人即刻上谏,奇得是这回方便了许多,递上的文书就没被打下来过。
      皇上闻言,勃然大怒,咒骂宋云舟一介贱民恩将仇报,不识好歹,必须立即扣杀,斩其头颅尸挂城门。
      可能是心虚,皇上下朝之后急忙留下沈丞相和林大夫,彻夜商议。

      待沈遇汶和林珏从宫中出来时,也有不少官员围着询问。
      沈遇汶蹙起眉头,天真回道:“朝上陛下说的话,大家是忘记了么?陛下召见我们两个,除了这件事还是什么?”

      有官员道:“那可是宋云舟!”
      他们认为不可思议,那个宋云舟不过是个乞丐,哪里来的这么大的本事?!

      “是呀。”沈遇汶道,“他是宋云舟,或者不是宋云舟又有什么要紧;他是乞丐是景夫人,亦或是旧朝世子又有什么要紧?”

      官员不解。

      林珏接了后句:“不都是国之祸患么?”

      众人一扼。

      “只要我们百官齐心协力,还怕我大淮百姓受苦受难么?”沈遇汶疑惑道,“宋公子扰乱民生秩序,究其根本不还是我们相互猜忌,没能阻止?”

      一时间,众官员都被逼得下不来台,面面相觑。

      沈遇汶眼神凝了下:“从前我们便是如此逼退景大人,惹得陛下误了眼。景大人身死,我们全都有份。难道各位还未从此事中得到教训?”他道:“重臣离去,我们更该齐心协力,把我们大淮给挺起来呀。”

      有个官员小声蛐蛐:“表面一套,背后一套。”
      自己说要众志成城,结果自己拿着求仙问道太行八卦去谄媚陛下。冠冕堂皇的漂亮话谁不会说。

      沈遇汶听见了,但笑不语。

      林珏甩了那人一个眼色:“各位在这候着也累了,这天也暗了,还是尽快归家想想明日奏折吧!”

      人群散了,路途只剩下沈遇汶和林珏两人。

      “怎么不和他们说实情?”林珏低下头来,“遇汶,陛下和我们说的就不是宋公子的事。”
      归根结底,仗没打到皇上眼前来,皇上是不着急的。反正他底下还有那么多为镇压叛军前仆后继的人呢。武太尉是吃素的么?再而言宋云舟此人皇上也见过,一个胸无大志的人就算身边有一群人又有什么用,难成大器。

      所以,皇上和他们说的是别的事。
      ——兴建摘星台。

      沈遇汶长叹一口气,一头撞在林珏肩上。

      “他们关心的又不是陛下长命百岁,他们关心的是民间谋士谋反呀。”他欲哭无泪,“阿珏,这丞相真难做。没人和我说过这么难的啊……”

      林珏僵了下,道:“要是你不想……”他有点难开口,左右斟酌,还是闭上了嘴。

      “这世道好乱,好乱。”沈遇汶道,“我们会试殿试时,哪能想到比民心更复杂的是官心,又哪能想到陛下又是如此……我行我素。”
      他不禁回想起从前事宜。

      他读了这么多书,原来是纸上谈兵。

      “书到用时方恨少,事非经过不知难。”林珏抿了抿嘴,道,“还是一步一步来,时来运转否极泰来。楚大人和韩大人不还是站在我们这边的么,有他们做盾,我们行事也能方便些呀。”

      沈遇汶眼睛亮了一下,旋即又暗淡下去。

      “不知晓。”顿了下,沈遇汶沉声道,“可能我们和他们不是一条道上的。”

      林珏歪了歪头,蹙起眉:“朝事上不都是同我们一块的么。以往文书奏折,楚大人和韩大人也尽心尽力着……”

      月牙见白,繁星簇拥。
      沈遇汶看了一眼,,又把目光移下来,看着泛白光的地面。

      周围红墙绿瓦在夜色下变得暗沉。

      “许是我太着急……”沈遇汶隐色一下,道,“阿珏,你就没发现楚大人和韩大人和我们之间始终隔着层摸不着的纱?”

      “……有的。”林珏答道,“他们不喜陛下举措。”

      “嗯对。”沈遇汶道,“而且这两位大人协助我们办事,总觉得不是在为陛下。你看哈,他们有对陛下关切询问过什么吗?比如说谏言陛下后宫私事,劝谏陛下以史为镜之类的,没有吧。”

      林珏摇头:“他们似乎只关心国事。”他压低了点声音,继续道:“给我一种…把陛下当摆设的感觉。”

      “是吧!”沈遇汶挺直腰杆。

      一言尽毕,两人对视。从彼此眼中读懂了什么。

      他们不再说话,而是并肩走在这空荡的路上。
      灯笼为他们照亮前行的路。

      但,即便没有灯。他们在这条路上走惯了,就算闭上眼睛也能走出去。

      等到了分开的时候,沈遇汶才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

      “可我不能半途而废。”

      林珏的眼稍微瞪大了点,他下意识猛转头去看沈遇汶。

      沈遇汶也在这时侧过身来看着林珏。
      “我坐上这个位子,也该承担相应的使命。”
      “楚大夫已经是过去式了。”

      林珏望着沈遇汶清澈的眼。
      意料之外,他并没有露出支持的神情。

      满目的忧虑。

      就算楚大夫成为了过去,也不代表他们就能成为将来。林珏想。

      他们之于楚大夫和韩中丞,还是小巫见大巫。

      “想做就去做吧。”林珏还是道,“至少我们还可以掌握当下。”

      想闯就去闯吧,谁的人生不是闯出来的。

      “嗯。”沈遇汶垂下眼睫,他沉默了下,道,“既如此,宋公子……”

      林珏呼出一口气,脚底下踩中一颗小石子。
      石子被无情碾碎成齑粉。

      “按照大淮律法。”林珏道,“凡民间暴乱,居心叵测者。”
      “——斩。”

      ·

      “谁道千古英雄无罪人?且听我娓娓道来……”

      客栈外不远处有处茶楼。这茶楼中央,就是个巨大的草台班子。台上说书先生一旁讲着,台中几人穿着戏服旋转演着。

      啪——
      说书先生拍下惊堂木。

      “和尚称霸金殿外,朱元武人入堂中。民间起义几多难料,成事则登大雅堂。奈何权欲迷人眼,一叶障目诸多愁。盛世将倾可预料,可叹百姓无骨劳。谁说得那和尚称霸尽是喜?今日英雄明日没,岂不与那‘莫须有’隔岸相对?”

      台下有人磕着瓜子,叫道:“你说那英雄可能是罪人,罪人也可能是英雄,真真假假如何分辨?”

      说书先生把扇子合起来,指着说话那人,道:“问得好。”
      “真真假假如何辨?”他又把扇子打开,兀自扇着,他闭上眼,叹道,“不可辨,辨不清。罪人可能是英雄,英雄呐也可能是罪人。纵我说你恶极世道,总有人视你如珍宝啊……”

      店小二举着一壶茶水在茶楼间来回穿梭,一会在这张桌子上倒两碗,一会又在另一张桌子那倒两碗。
      还有的店小二就头顶着几盘子瓜子,灵活地绕过人群,将东西送到客官那里。

      “唉对不住对不住!”
      喊的人是个小二。

      小二把一碟花生米摆到一窗客桌那里,声音微微盖过了远处说书先生的,他惭愧道:“我送慢了,但放心,一粒花生米也没撒!”

      点了花生米的这桌客官非常大度,对他摆摆手就算此事过去了,不计较。

      小二双手合十,搓了搓手,哈着腰退下。

      这桌客桌就两个人。

      其中一人正是方才大度摆手的那个,他坐姿没那么拘束,坐在椅子上,一只脚竟还能踩上去。
      抖了两下衣袍,他“哎呀”一声,拿起筷子夹起颗油光蹭亮的花生米,往半空中抛了一手。

      花生米恰恰好地落进他嘴中。

      “真好吃。”宋云舟吭哧吭哧地嚼着,他另一只手枕着廊边的栏杆,撑着头。另一只手又夹了颗花生米朝对面伸去,“你要不要试试呀?”

      另一人端庄坐着,和宋云舟那吊儿郎当的模样显得格格不入。
      ——正是景霖。

      景霖邈了下宋云舟,别开了眼。他看着楼下说书的戏,把碗往前推了点:“放这。”

      宋云舟撇了撇嘴,把花生米放碗里后,就“啪”地一声把筷子打在桌子上。默不作声。

      景霖蹙起眉头,偏头看了回去,疑道:“你干嘛?”

      宋云舟歪起嘴巴,还是不作声。眼神有意无意地瞟着碗里那粒花生米。

      景霖:……

      景霖无语一瞬,险些就要甩个白眼过去。他拿起筷子,夹起那粒花生米,快速地往自己嘴里放,嚼了两下把筷子放了。

      “好吃吧!”宋云舟见景霖吃了,变脸变得十分迅速。

      “……”景霖敷衍道,“还成。”

      宋云舟听了又不高兴了,控诉道:“霖霖,你怎么老是这样……”

      景霖心提起来了点,他身子下意识往前凑了凑,问道:“我怎样?”

      “你每次干活的时候就不搭理我!”宋云舟把脚放下来,声情并茂地打起自己的手来,情绪比楼下说书先生还激动,“我是摆设吗?!我想给你尝花生米,你就一个冷不伶仃的‘放这’。啊,我的心都要碎了。”

      景霖:……

      景霖对宋云舟更加无语了,此时看宋云舟就像在看一个傻子。

      “你要我搭理你?”景霖勉强笑了一下,翻脸技巧也是熟稔于心,随时可演。他起身,伸出手来夹起一粒花生米,走到宋云舟身边,低下头来。

      宋云舟也抬起头,眼神里闪着光。喉间吞咽一轮。

      景霖身子半靠在桌沿,单手挑起宋云舟下巴,眉眼间噙着柔情笑意:“你哪句话我没回应你了?这样说我,搬弄是非……夫君让我可怎么办才好?”景霖将花生米抵在宋云舟唇边,微微歪头:“要不我赔你一粒花生,别生我气了?”

      窸窣的长发飘到宋云舟脸颊边,挠的宋云舟心痒痒的。

      月光狡黠,柔和的白光照在楼上的栏杆,为此情此景蒙上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景霖见宋云舟一副傻不愣登的样子,就把花生米夹自己嘴里,边弯下身来坐宋云舟腿上,边单手擦着宋云舟的脖颈,将头发扫开。
      他凑近头,眼睫挑下,舌尖抵着,将花生米送进了宋云舟的嘴。

      远处看不真切,只见得两个黑影交叠。

      宋云舟似是惊呆了,手慢了好几拍才知道要抚上人家的背。

      然而就在手心要触及布料时,景霖直接起身了。

      “行了吧。”景霖的声音又归于平淡,掺杂着几丝无语和无奈。他回到自己位置上坐下,问道,“还闹吗?”

      宋云舟恍然间觉出了一股患得患失的滋味来,他收回自己停留在半空中什么事也没做成的手,咂咂嘴,舔了遍唇:“如果你喜欢这样的话,也不是不行。”

      景霖:……
      是宋云舟喜欢吧。

      他懒得搭理这个咋咋呼呼的人,看着楼下还在继续讲着的说书先生。
      说书先生一直在说近来发生的趣事奇事,把人的心给勾起来,又绘声绘色地谈起神话。

      什么红尘了了,终抵不过凡间一遭;什么凤凰降世却被认作灾祸,殉道丧生方求百姓安定;什么天帝冥王戏耍凡间,却又武斗无情天道,是非福祸无从辩驳。

      要说这罪与功哪是怎么好辨的?上至天界,下至凡间,是人是神是鬼,不过是大道混沌。为母手刃仇敌者有,为民弃妻弃子者有。

      昌王暴政,淮王为民大义灭亲,岁和元年,谁见了淮王不得说声大英雄?
      而今,淮王昏庸,重金求仙。荼毒生灵之际,谁见了淮王不得骂句不要脸?

      亏得官员不算的太愚昧,好歹还不至于将淮国拱手让人。
      真要让了又怎样呢,他们一介手无寸铁的百姓而已,能活着便足以,能好好活着就更好了。

      说书先生话音落,茶楼里竟一时无声。

      台下的小老百姓听罢,不禁心道。
      好像这天又要乱了,西北又出了个王来?

      景霖观了下他们神色,觉着这也差不多了,对宋云舟道:“走吧。”

      “走去哪?讲的这么好,不听了么,亏得我还找来这么好的戏班子……花生还没吃完呢。”宋云舟忙不迭地抓了把花生,又喝了口茶,点头轱辘道,“行行行,回去吧。”

      茶楼里,人走茶凉。
      店小二浑然不觉,收了凉茶擦了桌子,喊了声“这有空位”又去招呼别的客官去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1章 两相对持·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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