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男孩》麻吉森

9、偷偷关注

　　没过几天，宋伊恩收到一个名为JKyu的关注者。
　　点进去，主页显示在北京，ip却在上海，性别为男。
　　他没有头像，没有简介，也从未发布任何帖子。只有唯一的关注，宋伊恩。

　　宋伊恩知道他是谁。
　　JK，景坤。yu，俞。
　　以前，他的微信也是这个名字。

　　他呆愣地刷着JKyu的主页，可那里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有。
　　真不公平。
　　俞景坤可以在互联网看见他的照片，看见他的生活。
　　而他什么都不知道。

　　俞景坤在美国过得怎么样；为什么去美国；为什么三年没有联系他；离婚了，那有孩子吗？
　　他全部都不知道。

　　可就算是这样……
　　宋伊恩还是在每每发布视频和照片时，企图在文案里对他隔空说些什么。

　　一点点连接也好。
　　他想和俞景坤有哪怕一点点连接都好。

　　看他发来的短信好满足，看到他出现在家门口好心动，看到他给自己点赞也好开心，有时候和沈一宁聊到他都觉得安心很多。
　　就好像他们之间又重新有了一点点连接。

　　俞景坤在他身上留下了太多无法磨灭的痕迹。他不厌其烦地告诉宋伊恩：事业的下一步该如何规划，情绪失控该如何调节，拿不准主意的事情该要怎么办……
　　为人处世的道理几乎都是俞景坤教给他的，至今，宋伊恩的社交方式都被他的影子笼罩。

　　第一次租房遇到胡搅蛮缠的房东，宋伊恩哭着给他打电话，然后，俞景坤当晚就出现在了上海。

　　第一次遇上无理压榨模特的客户。凌晨4点试完妆，还没睡下，就被通知早上7点要拍摄。只睡了两个小时却工作了两天，宋伊恩接起俞景坤的电话，听到他温柔低沉的嗓音，一瞬间崩溃大哭。
　　那时，俞景坤告诉他，遇到这种事就要立刻和他说。不过，后来他再也没有过这样的事了，宋伊恩不知道俞景坤从中做了什么。

　　19岁的生日，宋伊恩是在海上度过的。
　　夜晚，游艇靠着海岸，他们从沿海的商店买来食材，俞景坤应着他的要求为他做生日晚餐。
　　吃不惯的夹生意面，只有柠檬汁水味道的牛排，还有海面夜空升起的绚烂烟花，组成了宋伊恩最难忘的回忆。

　　那时，他们坐在游艇甲板的沙发上，宋伊恩突然回想起19岁前的那几个月……
　　仔细想来，其实就只有三个月的时间。
　　俞景坤却像是早已陪伴了他很久很久一样。

　　粉色礼花如瀑布般落下的那几秒钟，俞景坤靠过来，问他：“吹蜡烛的时候，许了什么愿望？”
　　“说出来就不会实现了。”宋伊恩说。
　　俞景坤笑了，“说出来，我会帮你实现。”

　　宋伊恩犹豫一会儿，在又一束礼花冲上天际的瞬间，他凑到俞景坤的耳边。
　　烟花炸开，响彻夜空。
　　宋伊恩说：“我想永远都和你在一起。”

　　如果当时忍住不说出口。愿望会不会真的可以实现？

　　……

　　自从解约后，生活就重新忙碌起来。
　　宋伊恩跑了好几场模特面试，还去了杭州拍摄NOTVICTIMS的新季度男装。
　　在化妆时他就心不在焉，张望着，期盼看到俞景坤的身影。

　　化妆间的门每一次被打开，他都期望走进来的是那个人。简直无可救药。

　　收工后，宋伊恩在等车时看见一抹高大的黑色背影，心脏都有一瞬紧绷起来。
　　不过，下一秒，他就发现那人并不是俞景坤。

　　宋伊恩记得他们第一次吃晚餐是在杭州，他结束了NOTVICTIMS的拍摄，惊喜地发现引荐自己的恩人也在现场。

　　那时俞景坤穿了一身高领黑衣，若隐若现地勾勒着他的胸膛。
　　他没有戴眼镜，微微欠着身和一位女工作人员说话，那头黑发看起来干净又松软，垂目的样子温柔极了。

　　等他们说完话，宋伊恩才走上前。

　　“嗨。”宋伊恩笑着，心里却很紧张，“你也在呀？”
　　他不知道该称呼他的大名还是俞先生，局促地不停拉扯衣摆。

　　俞景坤勾起礼貌的微笑。
　　“嗯。刚才看到你们在拍摄，很帅啊。”

　　“谢谢。”宋伊恩冲他眨眨眼，“你也是。”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你今天没戴眼镜。”

　　俞景坤轻声笑了，点点头。

　　宋伊恩提了提肩上的书包背带，“谢谢你推荐我来。”
　　“不用谢我。”俞景坤从容道，“这是你应得的工作。”

　　宋伊恩忽然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顺着应下来，好像没什么礼貌。继续谢谢他，又好尴尬。
　　于是他僵在了原地，咬了咬嘴唇。

　　“呃……还是得谢谢你的。”宋伊恩道。

　　俞景坤含笑注视着他，不疾不徐地开口：“那请我吃顿饭吧。”

　　“噢，对……”宋伊恩恍然。
　　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晚上有安排吗？”
　　宋伊恩摇摇头。
　　“想吃什么？”
　　“都……可以。”
　　俞景坤思索了几秒，“吃日料吗？嘉里中心附近有家不错的居酒屋。”
　　“好啊好啊。”宋伊恩连连点头。

　　而后，他就上了俞景坤的车。
　　气氛怪怪的，仿佛要请客的人并不是宋伊恩。

　　宋伊恩偷偷瞄了眼主驾的俞景坤——
　　一旁的红车灯照亮俞景坤的侧脸，他的鼻梁好高，墨黑的丹凤眼看起来深沉又迷人。
　　宋伊恩出神地看了一会儿，而俞景坤瞥了眼后视镜，娴熟地单手转动方向盘。

　　这时，他又注意到俞景坤的手，修长又骨感，手背的青筋微微凸起，好看极了。

　　不知为何，宋伊恩脱口而出：“你以前也是做模特的吗？”

　　俞景坤勾唇道：“不是。”

　　“哦……”宋伊恩不自在地调整坐姿，张望了一圈车内饰，“我还以为我以后也有机会开上这样的车呢。”

　　俞景坤忍不住笑了，那笑声低沉又好听。
　　“会的。”他说，“我相信你可以的。”

　　宋伊恩信以为真，眼睛发亮地说：“真的吗？这车多少钱？”
　　“这是我姐姐的车。我不太清楚。”
　　“哦……好吧，不过我驾照都没考呢。”宋伊恩嘟哝道，“驾校费居然要四五千，好贵。”

　　这时，俞景坤用余光看了他一眼。
　　宋伊恩抱着书包，低落地看着前方的车窗。

　　“父母不帮你付吗？”俞景坤平静地说。
　　宋伊恩抿了抿唇。
　　“我妈去世了。爸爸没见过。”

　　俞景坤沉默了几秒，“抱歉。”
　　“没关系……又不是你害的。”宋伊恩喃喃道。

　　良久，俞景坤在一个红灯路口停下车。
　　“以后有什么困难可以找我。”
　　“啊？”宋伊恩耸起双肩，将书包抱紧些，“这怎么好意思啊……”
　　俞景坤似是毫不在意地笑了声。
　　“大人帮助小孩是天经地义的事。”

　　“切。”宋伊恩撇嘴道，“什么大人小孩，你能比我大几岁？”
　　“我年底就28了。”

　　“那就是27岁呗，也还好吧……”宋伊恩不甘地说，“也就比我大……”他掰着手指，“啊，大9岁……好吧。”
　　“那我也不至于是小孩吧，我都成年了。我今年过年还打算给我外婆包红包呢。”
　　说完，宋伊恩偷偷看他。

　　“真了不起。”俞景坤说。

　　只短短一会儿的相处，宋伊恩就觉得俞景坤是个好人。
　　他索性打开了话匣子。

　　“诶，我怎么称呼你呀？叫大名吗？”宋伊恩凑近他，“你叫我伊恩就行，大家都这么叫我。”
　　“可以啊，你随意称呼。”
　　“俞哥？坤哥？景坤哥？”宋伊恩笑了，“算了，就叫哥吧。”

　　俞景坤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哥你平时都在哪儿呀？你微信上写的是北京，你是北京人吗？”
　　“是的。”
　　“哇，听不出北方口音诶。你能听出我是上海人吗？”
　　“听得出来。”
　　“真的呀？我上海口音很重吗？”
　　“不重，可能是我经常来上海吧。”
　　“噢……你在上海工作吗？哥你是做什么的？”
　　“做点小生意和投资。”

　　说着说着，宋伊恩想起了他们的初遇。
　　刚卸下的防备，突然又提起来。

　　“诶……你为什么会去那个酒吧啊……”宋伊恩小心翼翼地观察他，期待俞景坤能给出一个完美的解答。
　　他可不希望俞景坤是那种坏人。

　　“客户想去那里谈生意，我只好奉陪咯。”俞景坤无奈地笑了。

　　宋伊恩顿时放下心来。
　　他垂下眼眸，诚恳地说：“我还以为那天要被老太婆揩油了……还想着回去以后就再也不来了，以后也不做模特了！唉，我还以为这份工作很靠谱呢，早知道不把家教的工作辞掉了。”
　　“你还在做家教？”
　　“对啊……”

　　宋伊恩扁了扁嘴，一股脑儿将自己这十年的经历都吐露出来。
　　直到吃饭时他还在滔滔不绝，一直和俞景坤聊到了深夜。

　　还是俞景坤提醒他第二天还有拍摄，宋伊恩才意犹未尽地回了酒店。

　　俞景坤把他送到酒店门口，宋伊恩恋恋不舍地招手道别后，才惊觉……他没买单！
　　他急急忙忙跑回去，敲响了俞景坤的车窗。

　　黑色玻璃窗缓缓下降，俞景坤扶着脑袋，抬眼笑着注视他。
　　“怎么了？”

　　放大的俊脸就在眼前。宋伊恩忽然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呃，我忘记买单了……”
　　“我买过了。”
　　“我知道……我是想把钱转给你。”
　　“嗯。”俞景坤噙着笑说，“那你转我微信吧。”

　　“我微信没钱……”宋伊恩不好意思地说，“可以给我支付宝吗？”
　　俞景坤点点头，“我待会儿发你。”他指了指身后，“我得走了，不然后面的车主该骂我了。”
　　“哦哦。”宋伊恩急忙后退几步，“好！拜拜！”
　　“嗯，明天见。”

　　宋伊恩愣了。
　　原来，明天还会见吗？
　　他忽然觉得好开心。

　　他到现在都记得当时的满腔期待和喜悦。
　　可能在那天，他就已经喜欢上俞景坤了。

　　回忆结束时，宋伊恩还站在街头的路口，望着天边沉落的夕阳，两行泪痕已经风干。
　　网约车司机打来了电话，他匆匆接起来，然后钻入一辆轿车里。

　　宋伊恩又打开JKyu的主页，数不清是第几遍。
　　还是什么都没有。
　　只有JKyu这四个字母是他一一输入的内容。其余什么都没有了。

　　他过得怎么样，那天被打得疼不疼，为什么看起来那么疲惫，又为什么要主动打人……
　　宋伊恩有好多话想说。

　　如果可以，他好想扒开俞景坤的心，仔细看一看那里究竟装着什么。
　　他爱过自己吗？他对每个人都这么好吗？他说过的情话有几句是真的？说是出差却去别人那里的时候，他有没有过一丝愧疚？

　　泪水又无声无息地流下来，宋伊恩从包里拿出纸巾，擦干眼泪。
　　他关闭JKyu的主页，面无表情地打开了剪辑软件。

　　俞景坤曾经和他说过，解决负面情绪的良药，就是将时间和精力都放在实事上。
　　只是宋伊恩不可能每时每刻都在做事。
　　总有几秒钟的走神，几分钟的放空，就足以让悲伤见缝插针。

　　忽地，宋伊恩收到一条信息：某场模特面试通过了。
　　单单那一笔酬劳就能覆盖他两个月的房租。
　　宋伊恩却没有想象中的开心。

　　这短短的一个月时间，他就回到了刚和俞景坤分手的岁月。
　　而俞景坤做的，不过是露了两次面。

　　就像六年前的那天一样。
　　他仅仅是第二次出现在宋伊恩眼前，宋伊恩往后的人生中，便都在期待第二天的早晨可以见到他。
　　多么的不公平。

　　网约车抵达终点，宋伊恩向司机道谢，于是步履匆匆地上了高铁。
　　视频已经剪完了，没有事情可以做了，怎么办呢？

　　他打开一部搞笑综艺。
　　耳机里是热闹欢腾的节目氛围，幽默的主持人逗得宋伊恩笑容不止。
　　只是他笑着笑着，捂住了眼睛，眼泪大颗大颗地掉落下来。

　　回到家时，刚巧遇上沈一宁出门倒垃圾。
　　沈一宁一眼就看出了宋伊恩的不对劲，直接把他拉来了自己家中。

　　宋伊恩一进门，书包啪地掉落在地，从背后紧紧抱住了沈一宁。
　　沈一宁僵硬得一动不动，但还是任由宋伊恩抱着自己。

　　良久，宋伊恩才松开她。
　　“吃饭了吗？”沈一宁问。
　　宋伊恩摇摇头。
　　“这个点外卖只剩烧烤了，吃方便面吗？”
　　宋伊恩点点头。
　　“那你坐着去吧，我给你泡。”
　　“谢谢宁宁。”宋伊恩说着，又要抱她。

　　沈一宁巧妙地躲开，道：“打住，男女有别。”
　　“哦……对不起。”
　　“明天就要去集市了，你还来吗？”沈一宁边烧开水边问。
　　“来啊，当然来。我明天也没事。不过我后天要去面试。”
　　“OK。”
　　“我面试完就过来。”
　　“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