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男孩》麻吉森

8、他也会打架？

　　这天晚上，宋伊恩做了一个梦。
　　俞景坤放大的俊脸就在眼前。他动情地仰起头，汗水顺着脸颊滑到喉结。
　　宋伊恩失神地看着他，从脸红到了耳根。

　　这时，俞景坤垂下头，温柔地折起眼眸。
　　“好漂亮。”他摸了摸宋伊恩的脸，“放松一点，宝贝。”

　　俞景坤慢慢俯下身，直到他们的鼻尖彼此触碰。
　　他低声笑了，揉着宋伊恩的头发。
　　“好孩子。”
　　“好乖。”
　　“我爱你。”

　　……

　　醒来时，窗帘的缝隙中钻入一缕阳光。
　　宋伊恩捂着心脏蜷缩起来，枕头已经湿了一大片。

　　他哭得满脸通红，张大了嘴巴痛苦地呼吸，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那些甜蜜岁月空留给他漫长又浓稠的思念，无法摆脱，无法忘记。
　　他宁可俞景坤就再也不出现在他面前。

　　宋伊恩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等他慢慢恢复平静之后，才从床头拿过手机。
　　一串陌生号码发来了数条短信——

　　01:15 a.m.
　　【打了你男朋友，对不起。】
　　【如果有任何问题我会承担责任，对不起，伊恩。】

　　03:42 a.m.
　　【不能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吗？】

　　04:50 a.m.
　　【其实放弃LinkD也没有那么难，为什么那时的我就是做不到呢。】

　　05:21 a.m.
　　【我好想你。】

　　06:15 a.m.
　　【你恨我吗？】

　　宋伊恩的眼眶又一次模糊了。
　　他又逐字逐句地看了好几遍，最后删掉了短信记录。

　　李洛严还在枕边酣睡。
　　宋伊恩轻手轻脚地起床，换掉了哭湿的枕套，将窗帘拉紧一些，然后走去了厕所洗漱。
　　他洗了把脸，清醒了不少，非常庆幸几分钟前的自己足够理智，没有回复俞景坤的消息。

　　原本宋伊恩不是没有考虑过要和李洛严在一起。
　　他能感觉到李洛严的喜欢，诚然，他对李洛严也有好感。
　　只是俞景坤的出现击溃了一切。

　　现在，他倒是有种脚踏两条船的罪恶感。
　　宋伊恩愤愤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秀气的眉毛拧成一团，他叼着牙刷，嘴边全是泡沫。

　　妈的，都滚吧。
　　宋伊恩心想。

　　洗漱完，他给沈一宁发了个消息：【宁宁，醒了吗？】
　　【宁还好吗^x^：刚醒，咋？】
　　宋伊恩还没来得及回。
　　【宁还好吗^x^：昨晚不和谐啊】
　　【宋伊恩：一起吃早饭呗。去你家。】
　　【宁还好吗^x^：麻溜地来（勾手指）】

　　沈一宁就住在隔壁，宋伊恩走出门跨两步就到了。
　　他关门的动作十分轻柔，深怕吵醒了李洛严。但这并非出于关心，而是李洛严一旦醒来，就会像个狗皮膏药似地黏上来。

　　宋伊恩可不想被打扰，他现在只想和沈一宁独处。

　　沈一宁开门时，穿着套毛茸茸的小熊睡衣，叼了片吐司，扎着蓬乱的丸子头，开完门就径直往回走。

　　宋伊恩没说话，换上拖鞋就往沙发上一瘫。
　　“给点吃的。”他一副大爷姿态道。
　　沈一宁冷言：“冰箱里自己找。”
　　宋伊恩纠结了会儿，才慢悠悠站起来，也拿了两片吐司，抹上果酱。
　　他拉开餐椅，在沈一宁身旁坐下。

　　沈一宁面无表情地吃着早餐，一边刷着手机。
　　屏幕里，肌肉漂亮的男人在昏暗中舞动。

　　“妈的，给你看个极品。”沈一宁把手机推给他，“190，在长沙。湖南居然有这种帅哥？我们去玩的时候怎么没看见。”
　　宋伊恩瞥了眼，兴趣缺缺。
　　“还好吧，还没Luke帅。”

　　沈一宁看也不看他，“Luke这么帅，你现在不在家里盯着他看，跑来找我干嘛？”

　　宋伊恩的脑海里又浮现俞景坤的身影——
　　他仰起的侧脸上落着月光，疲惫地倚在墙皮秃了一块的楼道走廊。
　　从来都高贵的人，第一次这样狼狈。

　　“昨天俞景坤来，然后Luke和他打了一架。”宋伊恩有气无力道，“我怕俞景坤被Luke打残了，Luke还跟我生气……”
　　“打架？不是吧？”沈一宁嘴角抽搐，“神经病……干嘛啊？”
　　“不知道，就让他们俩在外面呆了五分钟，门一开，已经双双负伤。”
　　“……”

　　宋伊恩长舒了口气。
　　不知为何，俞景坤在月光下的落寞身影挥之不去。也不知为何，宋伊恩的心揪疼不已。

　　沈一宁凝神看着宋伊恩，挑眉道：“你不会还喜欢俞景坤？”
　　宋伊恩睁大了眼。

　　果然。沈一宁冷哼了声。
　　“那怎么说？要复合啊？”
　　“不喜欢了。”宋伊恩垂下眼，“也不复合。”
　　“骗骗别人得了，别把自己也骗了。”
　　沈一宁无语极了。

　　宋伊恩没反驳，几秒沉默之后，道：“宁宁，怎么办？我觉得好对不起Luke……”
　　“有什么对不起的。”沈一宁一鼓作气将吐司全塞进嘴里，含糊道：“本来就是*友。你喜欢谁关他屁事。”
　　“可是Luke好像喜欢我啊……”
　　“妈的，还同情上男人了？男人的话你也信？！”
　　“呃，宁宁，我也是男的……”
　　沈一宁错愕了一秒，“除了你。”
　　“OK。”

　　“你负担什么？”沈一宁撇了撇嘴，掰着手指问：“Luke说过喜欢你吗？”
　　宋伊恩点头。
　　“床上床下？”
　　宋伊恩思考了会儿，“床上。”
　　“一律视作*虫上脑。”沈一宁手一挥，像个无情判官，接着问：“那Luke说过要和你在一起吗？”
　　宋伊恩摇头。
　　“他公开过你吗？”
　　宋伊恩又摇头。

　　沈一宁两手一摊。
　　“那你负罪什么？”

　　“醍醐灌顶。”宋伊恩佩服地竖起大拇指。
　　“很好，孺子可教。”沈一宁满意地点点头，补充道：“记住我们的口号，不要可怜男人，可怜男人就是不幸的开始。”
　　“记住了。”
　　“很好。”

　　这时，沈一宁家的门铃响了。
　　“我的奶茶到了！”沈一宁欢天喜地地站起来。
　　可门一打开，迎面而来的却是李洛严，表情不爽极了。
　　沈一宁的笑容瞬间消失。

　　“宋伊恩？”李洛严越过沈一宁，径直走进来。
　　“我家是你们的后花园是吧？”沈一宁翻了个白眼。
　　原本沈一宁最喜欢的成员就是李洛严，可自从宋伊恩和他勾搭上之后，她就彻底脱粉了。

　　“怎么一声不吭自己跑过来啊？微信也不回。”李洛严没好气地在宋伊恩身边坐下。
　　宋伊恩无辜地眨了眨眼，“想让你多睡会儿……”
　　李洛严顿时笑逐颜开，但又立刻压下笑容，“哦……”
　　“刚刚在和宁宁聊天，没看手机。”宋伊恩继续解释。
　　“哦。”李洛严斜眼看他，“我下午有拍摄，陪我不？”
　　“下午有事。”
　　“啧……什么事啊？”
　　“我也有工作的好吧。”
　　“占卜啊？等下把你也抓进去。”

　　“滚啊！”
　　“滚啊！”
　　沈一宁和宋伊恩异口同声。

　　“哦，差点忘了，你也是干这行的。”李洛严抬了抬手，“忠言逆耳，别生气。”
　　沈一宁懒得理他，对宋伊恩说：“诶，过两天有个快闪集会，我和晶晶一起去摆摊做占卜。你一起去不？”
　　“好啊。”
　　“你可以把你的水晶拿过去一起卖，我打算卖点线香鼠尾草什么的。”

　　李洛严顺手拿起宋伊恩咬过的吐司，边吃边问：“什么集市，在哪里啊？”
　　沈一宁：“复兴西路那边。”

　　这时宋伊恩才发现自己的吐司被吃了，一巴掌拍在李洛严的臂膀，怒目圆睁道：“干嘛吃我的早饭？”
　　“我以为你不吃了。”李洛严缩了缩，“放盘子上半天不动……”
　　“我才吃了几口怎么可能不吃了！”
　　“那我吐出来给你。”李洛严嘻嘻哈哈地凑过来，“来，张嘴。”
　　“滚啊。”宋伊恩摁住他的额头，冷冷道：“油腻得要死。”

　　沈一宁歪了歪嘴。
　　这就是她脱粉的原因其一。

　　吃完午餐后，李洛严便出发去拍摄广告了。
　　宋伊恩还待在沈一宁家，一遍又一遍地刷新手机，只可惜俞景坤没有发来新消息。

　　是不是睡着了？他好像一晚上都没睡……
　　这么想着，宋伊恩又想去确认一下他发信息来的时间。

　　啊……短信被删了。
　　宋伊恩忽然又有点后悔。他删那么快干嘛？不回不就行了，留着看看又不会死。

　　宋伊恩心不在焉地刷着视频，脑海里思绪横飞：
　　能有什么误会啊……干嘛不直接讲？
　　讲那么多废话，直接说误会是什么不就好了！！靠，滚啊！

　　唉……骗人的吧，pua话术什么的……狡猾死了……
　　谁会信啊！！！

　　可是他好像真的一晚上没睡。
　　昨天是他先打人的？
　　……
　　他还会打架？

　　都叫他受伤就进来了，干嘛还走掉……
　　发短信装什么深情，切。

　　想到这里，宋伊恩腾地坐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脸。

　　沈一宁躺在沙发的另一头，斜眼看他，“干嘛？要我帮你吗？我下手快狠准。”
　　宋伊恩哭丧着脸，爬到沈一宁旁边。
　　“来，把我打醒。”

　　沈一宁笑了，给了他一脚，“神经病。”
　　几秒之后，沈一宁八卦道：“要不我帮你测个牌？”

　　“测什么？”宋伊恩也忽然精神了。
　　“看看俞景坤啥情况呗。”
　　“啊？万一不准怎么办？”
　　“质疑我？！”沈一宁不悦极了，“当时是不是我测出来你有个极品桃花，结果第二天Luke就跟你搭讪了？”
　　“是是是……”

　　“爱测不测吧。”沈一宁又躺回去，翘起了腿。
　　“测呀测呀。”宋伊恩笑着站起来，“你的牌在哪儿？我去拿。”
　　“前面那个柜子，对，那个抽屉里。拿最顶上的两副牌，对，就这两个。”

　　沈一宁一言不发地洗着牌，肃穆的表情如同一名女祭司。
　　气氛沉重极了，宋伊恩连气儿都不敢喘。

　　“首先，离婚是真的。”沈一宁说。
　　宋伊恩本来也没怀疑离婚的真实性，并不意外，只是点点头。
　　“离婚好像是跟你有点关系。”沈一宁顿了顿，“真的假的？我感觉他是瞎说的啊。不行，我再问一次看看……”

　　宋伊恩的嘴角抽搐。不知道那些把沈一宁奉为女神的粉丝，看到她耍无赖的这一幕，会不会被雷得外焦里嫩。

　　一张卡牌掉出来。
　　“还是真的？”沈一宁目瞪口呆，又抽了一张，“卧槽，真没骗你？是不是我今天状态不好啊……”

　　宋伊恩揉了揉太阳穴，道：“没事，宁宁，算了……不测了。”
　　“我不建议你复合诶，宋伊恩。”沈一宁咕哝着，收起塔罗牌。
　　宋伊恩有气无力道：“我没想复合……”

　　“你最好是。”沈一宁一脸不信，“本来你今年状态多好啊，最近又这副死样子了。终于要解约了，之后事业说不定会回到正轨的……唉，人活着，平平淡淡才是真，好好搞钱才是王道。感情这种事是奢侈品，强求不来的。”
　　她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宋伊恩的大腿。
　　“要不戒了吧，男人什么的，买个玩具也是一样的……”

　　宋伊恩躺下来，呆望着天花板。
　　“开什么玩笑？玩具还得自己操作。”
　　“反正我觉得玩具比男人好用。”沈一宁满不在乎道。
　　“因为你遇到的都男人不行。”
　　“……”
　　“缺乏服务精神。”
　　“……好了，知道了。打住。”
　　“哦。”

　　“你说说你……”沈一宁感慨道，“你长得这么帅，人也挺聪明的，为什么这么恋爱脑啊？”
　　“我很恋爱脑吗？”宋伊恩投来疑惑的视线。
　　沈一宁嗤笑：“还不恋爱脑啊？你和俞景坤是在哪里认识的，你忘记了？”
　　“……”
　　“在那种地方认识的人能是什么好人啊……他还是消费者，老天，说不定他之前就没少嫖。”沈一宁一阵恶寒，嫌弃道：“脏死了，烂黄瓜。”

　　宋伊恩郁闷极了，“你之前测牌不是说他没有吗……”
　　“我又不是神仙，可能我解读错了呗。”

　　宋伊恩叹了口闷气，拿起手机。
　　俞景坤的新号码竟然又发来了信息——
　　【解约合同收到了吗？我让他们拟了线上合同，你不必专门去一趟了。】

　　宋伊恩看着短信发了会儿呆。
　　他曾经问过自己无数遍，俞景坤到底喜欢他什么？那时他只是一个18岁的小孩，没能完成学业，也没有什么一技之长。

　　除了长得好看，他到底有什么值得俞景坤喜欢的？

　　俞景坤夸过他聪明、夸过他上进又努力、夸过他很多微不足道的小事……
　　比如每次做晚餐都会被夸了不起，比如每次安静听完俞景坤说话后就会得到一个额头吻和一句好乖，比如那台switch和单反相机是宋伊恩又长高了1公分的奖励。

　　宋伊恩承认，即便现在想起这些来，仍然觉得脑袋晕晕乎乎。
　　但这些小事真的足以让俞景坤爱上他吗？他心里发虚。

　　俞景坤的好脾气探不到底线，他好像无论如何都不会生气。曾经，宋伊恩以为这就是俞景坤爱他的证明。
　　现在想来，也许他根本不在乎自己，所以无论宋伊恩把话说得再难听，他也不会生气。

　　签完解约合同后，NotVictims的试装日期也下来了，宋伊恩把工作时间记到备忘录里，然后拉黑了俞景坤的新号码。

　　既然已经解约了，考虑了许久的自媒体账号也该着手执行了。
　　宋伊恩先是把这些年拍的生活照一一发布，他从来就是个喜欢拍照的人，因此照片库存非常多。
　　才发了三天的照片，就已经斩获了几千粉丝，速度之快简直让宋伊恩恍惚……
　　有多久了？有多久没有体验过这样顺风顺水的感觉了？

　　自打退学以来，宋伊恩的世界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上学时，只要认真听课、好好复习就能考一个不错的成绩。
　　而进入社会后，挣钱的规则却不是这样运转。他无论如何努力都没有用，薪水不会因为他多努力一些就上涨……

　　直到他进入模特圈。
　　卡顿的人生突然开始流畅运转，不，是飞速转动起来。
　　他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帅气的脸蛋成为了他的唯一底牌，除此之外，人生好像就别无出路。
　　有时候宋伊恩甚至觉得他的脑子不再像读书时那么灵活了。

　　这么说起来，宋伊恩忽然觉得李洛严好厉害。
　　他的账号全由他自己经营，有清晰的账号定位和发展规划。
　　宋伊恩自己着手做了账号才意识到这有多困难，对于视频脚本创意更是一筹莫展。

　　原本宋伊恩也不觉得李洛严的歌有多好听。可现在想来，至少李洛严会弹吉他、贝斯、会唱歌、还会编曲作曲……

　　宋伊恩忽然不知道自己有什么优点。
　　除了帅气和漂亮，他还有什么别的吗？
　　如果他的灵魂进入了一具平庸的躯体，还有谁会喜欢他吗？
　　如果年华老去，他该怎么办？谁还愿意留在他的身边？

　　这一刻，宋伊恩感受到莫大的空虚，像孤叶漂泊在大海，不知何时才能归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