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男孩》麻吉森

82、新的修罗场已送达

　　一瞬间，宋伊恩觉得四周的空气开始变得稀薄。
　　这……这要怎么回答？

　　Manfredi微微曲身，慵懒地靠在玻璃围栏旁，目光落在了宋伊恩手里的雪茄上。
　　“我猜你需要火。”他伸手拿过宋伊恩手中的烟，“让我来帮你。”
　　“不用了——”宋伊恩惊道。
　　只见Manfredi已经拨开了雪茄的包装，宋伊恩只好压低嗓音说：“谢谢……”

　　Manfredi侧目冲他微笑，又从口袋里掏出了打火机。
　　“来，拿着。”他将雪茄递给宋伊恩。
　　宋伊恩只好接过来。说实在的，他现在的大脑一片空白，一想到这个世界上最富有的人正在和自己对话，宋伊恩就觉得现在发生的一切可能是一场梦。

　　夜幕中，Manfredi划开了打火机，一手遮挡着海风，一手将摇曳的火焰递来了宋伊恩手边，替他点燃了雪茄。
　　白色浓烟在夜空中化开，飘向遥远的海平线。

　　“谢谢……”
　　“我的荣幸。”Manfredi笑道。

　　宋伊恩目不转睛地盯着手里的雪茄，抽也不是，不抽也不是。
　　要是不抽，岂不是很不给他面子……
　　会生气的吧，这种人。
　　这么想着，宋伊恩只好硬着头皮吸了一口雪茄。

　　烟草入口的瞬间，宋伊恩只觉得喉间一阵刺激，他立即别过头，呛得直咳嗽。
　　他很少抽烟，偶尔压力大也只是抽抽尼古丁含量极低的果味电子烟而已，哪里受得了那么刺激的雪茄？

　　这时，Manfredi从身后轻悄地揽住宋伊恩的肩膀，缓缓将他扶正。
　　宋伊恩一边咳嗽一边流眼泪，直接吓得绷直了身子。他想推开Manfredi，可手上还拿着烟，就怕火苗误伤了这个尊贵的男人，然后作为惩罚，他可能会被扔下这艘游轮。

　　“抽雪茄的时候，不要过肺。”Manfredi从身后握住宋伊恩的手，又将雪茄递到了他嘴边，“含在嘴里，3秒之后吐出来……来，再试试看。”
　　宋伊恩还没缓过劲儿来，看着这支雪茄只觉得难受，却还是不情不愿地吸了一口……
　　下一秒，还没恢复的喉咙又开始刺痛。

　　宋伊恩艰难道：“咳咳咳……对、咳、对不起，我太难受了。”
　　“噢……”Manfredi轻笑一声，取走了宋伊恩手中的雪茄，“我不是一个好老师，是我的问题。”
　　宋伊恩连连摆手，因为咳得厉害而说不出一个字来。高浓度的尼古丁已经让他有些头晕反胃。

　　Manfredi安抚着他的后背，俯身关切道：“还好吗？需要给你一瓶水吗？”
　　宋伊恩眼眶含泪，用力点点头。
　　很快，Manfredi拨通了一个号码，说了几句意大利语，可揽着宋伊恩的手却一直没有放下。

　　宋伊恩缓和一些之后，才意识到自己被Manfredi搂在怀里，恐惧顿时让他头皮发麻。
　　“呃，谢谢您，我自己可以站好……”说着，宋伊恩就试图挪开身子，还冲Manfredi礼貌性地笑了笑。

　　“真的吗？”Manfredi的嘴角勾着弧度，可那双深沉的蓝眼睛总让人觉得不怒自威。
　　他伸出手，轻轻抚去宋伊恩眼角的薄泪，“你看起来状态并不好，亲爱的。”

　　宋伊恩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没有，我好很多、咳了。”
　　“游轮上有休息室，要我带你去吗？”Manfredi答非所问道。
　　“不用了！”宋伊恩脱口而出，“我还有工作……活动还没结束。”
　　“啊……”Manfredi笑着拧起眉，“所以你是来工作的，但是却偷偷溜了出来？”

　　宋伊恩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调侃意味，可是却没由来地感到紧张和害怕。
　　“抱歉。”宋伊恩移开视线，不敢看他的眼睛，“我现在就回去。”
　　“有什么关系呢？”Manfredi伸手轻捏他的肩膀，“天使做的一切都可以被原谅。”
　　“哈……哈哈……”宋伊恩干笑道，“您还真幽默……”

　　Manfredi用余光瞥见宋伊恩不安的小动作，搭在他肩头的手就顺势留了下来。
　　“你叫什么名字？”

　　“伊恩，宋。”
　　“叫我Manfro吧，伊恩。”Manfredi笑着说。

　　以曾经在伦敦的生活经验来说，宋伊恩知道直呼一个人的名字、尤其是简称，对欧洲人来说是一件多么亲昵的事情。
　　人与人之间初识，大多都是称呼彼此的姓氏。
　　更别提眼前的这位Manfredi不仅身份尊贵，还明显是一位……长辈。

　　“那太失礼了，奥兰多先生。”宋伊恩恭敬地说。
　　Manfredi顿了一秒，毫无征兆地凑近宋伊恩，“你很讨厌我吗？伊恩。”
　　“……啊？”宋伊恩睁大了眼睛，“不、不是——”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宋伊恩和Manfredi都不自觉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只见俞景坤噙着微笑大步走来，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他看起来很从容，只有沉重又迅速的步履声透露出急躁。

　　“晚上好，Manfredi.”俞景坤握住宋伊恩的腰，将人勾来了身边。
　　在Manfredi费解的注视下，俞景坤俯身亲吻宋伊恩的脸颊，笑道：“宝贝，为什么来室外？”

　　宋伊恩浑身紧绷，他有点搞不清楚目前的状况，只知道俞景坤总比Manfredi熟悉一些，至少比一个刚见面不到一分钟就对自己动手动脚的人好一点。
　　想到这里，宋伊恩便没有抵抗俞景坤的动作，小声回：“出来透透气……”
　　俞景坤揉揉宋伊恩的脑袋，将打开的水瓶递给他。

　　Manfredi有些意外地扬起眉毛，挺直了魁梧的身板。
　　“辛苦了，还亲自来送水，Yu.”
　　“应该是辛苦你了，替我照顾我的爱人。”俞景坤微笑着说。

　　Manfredi的目光随即落在宋伊恩佩戴的蓝钻耳钉上。
　　他从刚才就注意到宋伊恩戴着这次新系列的高定珠宝，那几颗蓝钻个个都价值不菲。
　　所以，Manfredi猜测宋伊恩大概是某位贵宾消费者。然而宋伊恩面对自己时的胆怯态度，瞬间就暴露了他的真实身份。

　　艺人名单Manfredi早就看过，宋伊恩并不是艺人，而KOL毫无可能在今天就拿到这次的高定珠宝。
　　所以答案显而易见……宋伊恩是某一位贵宾的情人。

　　Manfredi在短短一秒钟的时间明白了这一切，于是接下来的一举一动都变得大胆轻浮起来。
　　他想，这艘游轮上不会有比自己更优越的金主。宋伊恩也应该知道，奥兰多公子的青睐会是一份天赐的礼物。

　　看着宋伊恩手握雪茄，微微启唇，含住烟草的画面。Manfredi甚至已经想象到，今晚，这个男孩就会在他身下，用一个更漂亮的表情，含住一个更硕大的东西。
　　想到这里，Manfredi就觉得这次香港之行也并非如此令人作呕。

　　他居然是俞景坤的爱人？
　　想到宋伊恩在自己怀里畏畏缩缩不敢拒绝的样子，Manfredi就知道这一定是一句谎言。
　　难不成俞景坤很介意自己的情人被别人觊觎吗？介意到不惜称情人为伴侣？为什么？文化差异？
　　Manfredi靠在玻璃围栏旁，勾起了一抹好奇的笑容。

　　“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Manfredi直勾勾看着宋伊恩，弯起了笑眼。
　　他说着不打扰，却没有任何要走的意思，反而抽了一口宋伊恩的雪茄，在缭绕的白烟中不紧不慢道：“可以的话，请把这个地方留给我。”

　　‘不打扰你们’的意思居然是……要把他们赶走？！宋伊恩震惊地想着，缓慢地合上了矿泉水瓶盖。

　　这时，俞景坤扬起了眉毛，向Manfredi投去锐利的目光，“诶，真抱歉，我们想在这里说一会儿话。得麻烦你先回去一趟了，Manfredi.”
　　Manfredi收起了笑容。
　　“Francesco在找你呢。”俞景坤微笑道，“他在四楼的会厅。”

　　Manfredi环起双臂，毫不掩饰眼底的不悦，他扬起一抹讥笑，“我真是非常欣赏你，Yu，什么时候我也能学会你们这样的魄力呢？”
　　“别这么说。”俞景坤用诚恳的口吻道，“毫无疑问，你是我见过最优秀的男性之一，亲爱的Manfro.”
　　Manfredi撇过头笑了几声，拍拍俞景坤的肩膀道：“谢谢。”
　　他将手里的雪茄塞给俞景坤，“谢谢你的烟。其实我更喜欢Gurkha雪茄，不过，这个也不错。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总是别有一番风味，是不是？嗯——我好像开始理解你们了。”

　　他们这是在……互夸？
　　宋伊恩偷偷瞄了他们好几眼，仿佛在空气中看见了一支蓄势待发的火药。
　　很快，Manfredi一挥皮草衣摆，大步离去。

　　俞景坤沉了口气，垂目看见宋伊恩披着一件单薄的大衣，“不冷吗？”
　　“还好。”
　　“……你的雪茄是谁给的？”俞景坤举起手里的烟。
　　宋伊恩缩了缩肩膀，站到一边，“朋友。”

　　俞景坤回想起刚才在远处看见的画面——
　　Manfredi一手举着雪茄，一手握着宋伊恩的肩膀，俯身做出似乎要亲吻他的动作。
　　想到这一幕，俞景坤就觉得胸口有一团闷火。

　　“我打扰你们了？”俞景坤勾起笑容。
　　“呃，没有……”
　　“Manfredi有两个孩子。”俞景坤意味深长地叹声，“大儿子……好像已经8岁了吧？”

　　宋伊恩怔愣了一瞬，不过他很快又想通了……像Manfredi这样的人，从来不会被什么伦理道德束缚，他们可以很轻易地背叛婚姻、也可以把婚姻当作利益交换的工具。
　　对于大众来说意义非凡的人生大事，在他们眼里什么也算不上。
　　正如宋伊恩前不久领悟的那个道理——这些人和他同样生活在这个世界，却遵守着完全不同的社会规则。

　　“呃，对了……”宋伊恩扯开话题道，“你为什么把我给你转的钱打回来？我想过了，我还是不要你的赔偿金了。”

　　俞景坤刚说服自己做出一个柔和的表情，这会儿就立即僵在了脸上。

　　“就当是你借我的吧……你能借我，已经帮了很大的忙了。”宋伊恩说着，始终没有看向俞景坤。

　　俞景坤沉默了片刻，“好的，那你还吧。”
　　“我有转账限额，一下子转不出那么多钱。我慢慢转给你。”宋伊恩认真地说，“然后剩下的200万我也会慢慢还你的。”
　　“嗯。”俞景坤平静地掏出手机，“既然这样，把我加回来。”

　　宋伊恩看见他递来的二维码，直接傻眼了。
　　俞景坤冷冰冰的嗓音在头顶响起，“作为借款人，我觉得我需要有你的联系方式，你说呢？”

　　宋伊恩几乎想不到任何拒绝的理由。
　　哪有人欠别人钱，还把债主拉黑的？

　　见宋伊恩犹犹豫豫的，俞景坤又哼笑了一声，“你也可以不还。我说过，我不会威胁你做什么。”
　　或许是因为心虚，宋伊恩总觉得他这语气里充满了嘲讽和鄙视。
　　“我还啊。”宋伊恩伸直了脖子，“那我加你……”

　　只见宋伊恩扫了俞景坤递来的二维码，顺利加上微信后，又鬼鬼祟祟地操作起朋友圈隐私来……
　　俞景坤瞥见他的小动作，不冷不热道：“怕我看见你明明有钱出去消费，却没有及时还债，所以干脆现在就屏蔽我，是吗？”

　　宋伊恩瞬间石化了，面红耳赤道：“不是……我没有这个意思……”
　　“你不想的话，也可以不还钱。”俞景坤轻飘飘地说。
　　“我没有不想还钱！”宋伊恩愤愤地将俞景坤从屏蔽名单里拉出来，又重复了一遍，“我没有不想还。”
　　俞景坤扬起眉毛，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对了。”俞景坤伸出手，在宋伊恩面前的木质围边上轻轻敲了两下，“Manfredi的两个孩子，是两个不同的女人生的。”
　　说完，俞景坤冲他歪头笑了，“这是内部消息。他的小女儿还没有向媒体公开。”
　　“噢……”他干嘛一直说Manfredi啊……

　　宋伊恩抿起嘴唇。他忽然想到刚才俞景坤好像管Manfredi叫‘亲爱的Manfro’来着……
　　难不成，他们是真的关系很好吗？
　　那也不至于一见面就互相吹彩虹屁吧……

　　“我记得你说你高中的时候，喜欢金发蓝眼睛的男人？”俞景坤笑眯眯地看过来。
　　宋伊恩瞥了他一眼，不自在道：“……怎么了？”
　　俞景坤难以维持脸上的笑容，缓缓别过了头，“没什么，就是想起来了。”
　　宋伊恩真是觉得莫名其妙，“噢”了一声就不说话了。

　　半晌，宋伊恩打算找个理由溜走。
　　而俞景坤终于调整好了情绪，轻松道：“Manfredi就是金发蓝眼，对不对？”
　　话音一落，俞景坤心里就一阵懊悔和羞愧。

　　宋伊恩终于听出了他语气中的酸意，惊讶地眨了眨眼睛。
　　刚想说的话这就咽了回去。

　　气氛又凝固了许久。
　　俞景坤叹息着直起了身子，他原本想在活动结束后去找宋伊恩，聊聊这次的设计理念他也有参与……以及那些‘公关礼物’，其实是为宋伊恩特殊定制的孤品。
　　还有最重要的一句话，原本应该要在今晚的发布会上由主持人向世界宣告。可俞景坤也不知为什么，到了这个年纪，他却忽然有了如此幼稚的想法——
　　想要让宋伊恩第一个知道，第一个听见。

　　然而此时此刻，俞景坤吹着夜晚冰凉的海风，觉得自己的头脑终于是清醒了不少。
　　有什么必要呢？
　　只是一句话而已。
　　赋予它仪式、赋予它顺序、赋予它意义……又有什么必要呢？

　　“探险家系列的概念是我提出的，设计师也觉得很有意思，所以这个系列的珠宝……都是我们去过的地方。”俞景坤轻声道，“你应该也看出来了吧？”
　　宋伊恩点点头。

　　看见那张冷漠的漂亮脸蛋，俞景坤垂下眼眸，自嘲般地笑了一声。

　　愿你脚下走过的每一步路，都化为璀璨宝石。
　　这就是Leviheim探险家系列的宣传语。
　　也是俞景坤想对宋伊恩说的话。
　　当时宣传部提交了许多方案，最后大家一致拍定了俞景坤这句出自肺腑的话。

　　对俞景坤来说，这却不止是一句情话。
　　如果可以，他愿意为宋伊恩铺一条通往天际的黄金大道，让那些象征奢华和美丽的宝石全部在他脚下闪烁。

　　似乎从很早开始，俞景坤就已经习惯了为宋伊恩铺路。
　　他曾经领略过事业节节高升后、梦想成真的魅力，所以迫不及待地想让宋伊恩也品尝那份成就感带来的喜悦。

　　也是因为宋伊恩，那三年俞景坤有意无意地接触时尚圈，最终在放弃LinkD后，走上了现在的这条路。
　　俞景坤的妈妈曾经对他和姐姐说过一句话：人的善念与恶念，最终都会回馈到自己的身上。

　　认识韩彻的那一天，俞景坤终于回想起了这句尘封在记忆里的忠告——
　　那年他为宋伊恩打点的一切，居然在未来的这一天，成为了拯救他于水火的唯一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