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男孩》麻吉森

72、替身英雄

　　今天是难得的休息日，宋伊恩吃过早饭后便回酒店继续补觉了。
　　正午，宋伊恩被手机铃声吵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才发现李洛严的消息和未接电话轰炸了他的手机。

　　宋伊恩哀叹一声，纠结许久，打开了飞行模式，以此隔绝李洛严的来电。
　　他编辑了一小段文字发过去，在李洛严发疯之前就拉黑了他。
　　重新闭上眼睛时，宋伊恩心想，那套刚租的房子，看来他是住不上了……

　　又昏睡了一会儿，宋伊恩被饥饿唤醒，他伸出沉重的手臂去摸索手机，刚想点个外卖，却发现疗养院也打来了三通未接来电。
　　宋伊恩立刻清醒了，连忙拨回去——

　　“宋伊恩，宋先生是吗？天呐你终于接电话了……白天我们打了好几次你都没接。”
　　“我白天在睡觉……呃，有什么事吗？”
　　“邵兰珍是你外婆是吗？她失踪了，我们今天早上报警了，但是一天了还没找到。”

　　灭顶的绝望和恐惧向宋伊恩袭来，他压抑住颤抖，简短地回复过后，抓起外套就冲出了酒店。

　　去养老院的路上，宋伊恩翻看未接来电，才发现疗养院在11:00左右打来了几通电话，被淹没在了李洛严的未接来电里。
　　他又想到方才通话里的女声，用如此轻描淡写的口吻说出了“你外婆失踪了一天”这样的话。
　　一时间，宋伊恩觉得浑身上下都涌动着愤怒，可怒火如同一只发疯的困兽，横冲直撞却找不到出口。

　　抵达养老院，宋伊恩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又被前台工作人员那事不关己的态度给彻底点燃。
　　疗养院经理不得不出面与宋伊恩协商，好声好气地打了半天太极，却始终没有给出解决问题的方案。
　　最后，宋伊恩留下一句会起诉到底，便愤然起身离去。

　　刚刚转身走向大门，宋伊恩就忍不住落泪了，他垂下脑袋，不想让旁人看清自己的表情。然而刚走到大门口，他就看见了一排身穿制服的民警。
　　宋伊恩怔愣地抬起头，只见李恒彦拨开那一排年轻民警，手插着兜踱步走了出来。
　　很快，那些民警从宋伊恩身旁疾步走过去，只剩一人在李恒彦身旁留了下来。

　　“哦哟……哭了？！”李恒彦歪了歪脑袋，看见宋伊恩哭红的眼睛，顿时瞳孔地震，赶紧拍了拍身旁的民警，“小汪，纸。”
　　“我、我没带，章子有。”小汪说。
　　“啧。”李恒彦斜眼瞪他，“那去拿啊！”
　　下一秒，小汪也和一阵风似地从宋伊恩身边滑过。

　　“别哭啊别哭啊……”李恒彦手足无措地上前，尽量柔和地哄道：“在找了，在找了，整个徐汇的监控都在调了。”
　　宋伊恩刚把眼泪憋回去，就被李恒彦的几句话惹得泪水决堤。

　　本来李恒彦是不乐意亲自来的，但他手底下的人有多能浑水摸鱼他也知道，更何况这事儿是俞景坤拜托他的。
　　李恒彦作为家里的独苗，必定得子承父业。
　　然而吃公家饭，就是捧着金碗吃，也比不上生意人的纸醉金迷。
　　好在俞景坤这些年在海外做生意没少带着李恒彦赚钱。人情世故的那一套，李恒彦是再懂不过了。
　　不就找个老奶奶么，有什么难的？

　　难的是对付宋伊恩啊……
　　李恒彦看着眼前梨花带雨的小男孩，心情真是复杂极了。
　　这再漂亮也是个一米八几大高个的男人，还能当小姑娘哄不成？

　　这时，小汪灰头土脸地从宋伊恩身后走出来。
　　李恒彦看看小汪，再看看宋伊恩，顿时就觉得这男人与男人之间……也是有着极大的差异的。

　　小汪拿着一包纸，用他那只黑不溜秋的大手伸向了宋伊恩那张白得发光的漂亮脸蛋。
　　见状，李恒彦心里顿时生出一种白玉将被污泥沾染的疼惜。于是他一把抢过了小汪手里的纸，抽出一张来，亲自递给了宋伊恩。

　　“别哭了，昂，很快就能找到你外婆了。诶，多大的事儿啊？”李恒彦笑嘻嘻地说，“要不先去我那儿？怎么说？”
　　“谢谢……”宋伊恩点点头，很快擦干眼泪。

　　李恒彦见自己三言两语就把人哄好了，还得了一句软绵绵的‘谢谢’，心情那叫一个春风花香拂面吹……简直美滋滋。
　　这不比坐办公室里傻不愣登地玩手机爽多了？
　　想到这里，李恒彦勾唇一笑，立刻挺直腰板，摆出绅士架子请宋伊恩坐进了车里。

　　轿车刚刚发动，小汪在驾驶座开车，李恒彦就在后排接到了一通来电。
　　宋伊恩不自觉投去了视线，看见了屏幕上【李灿星】三个大字。
　　李恒彦不耐烦地“啧”了声，迅速挂断了电话。
　　紧接着，李恒彦的手机就收到了无数条短信轰炸，他只好在李灿星又一次来电时，无可奈何地接起电话来——

　　“不是，姐，你能不能放过我啊？”李恒彦一脸绝望地说，“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在上班，行了啊，我真求你了，别再打了……我挂了啊。”
　　“什么玩意儿？我他妈真在上班！”
　　“姐，我求你了，咱俩都分手多久了，你能不能放过我了？你再这样我可要给你拉黑了啊。”
　　“不是，咱们和和气气的，以后山水好相逢，不行吗？”
　　“我操，你疯了吧？”
　　“……”
　　李恒彦沉默了许久，最终，忍无可忍地翻了个白眼，随即怒气冲冲地挂了电话。

　　电话刚挂没几秒，李恒彦的手机又震动起来，这次的来电人是：【桃子】——
　　“喂？咋啦？”
　　“什么玩意儿？！”李恒彦惊恐地坐直了，“她神经病吧？！我操，那你没事儿吧？啊？噢……啊？！”

　　八卦之心乃人性本能，宋伊恩原本还非常焦虑，这会儿也忍不住竖起耳朵来仔细旁听。
　　可李恒彦很快就把电话挂了，对着手机好一通敲打，才释然地叹了一声气。
　　正当李恒彦打算休息，他的手机又响了。
　　不过这次是个好消息，他简短地回复几句后，便冲宋伊恩道：“找到了。”

　　宋伊恩如释重负，但很快又紧张道：“她人还好吗？”
　　“好得很，生龙活虎。”李恒彦说，“就是饿了，给带去吃饭了，晚点送来这边，你稍微等等啊。”
　　宋伊恩终于能松一口气了，微笑道：“好。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李恒彦一个转头，便看见宋伊恩眨巴着含水的小猫眼，十分诚恳地对自己说谢谢。明明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却好像他救了他的命似的，按照武侠剧的套路，下一句大概就是要以身相许了。
　　李恒彦烦躁的情绪稍微得到了一些缓解，摆摆手豪迈道：“没事儿没事儿！为人民服务嘛……应该的。”
　　闻言，驾驶座的小汪不禁嘴角抽搐。

　　“诶对了，你吃饭了吗？”李恒彦往后一靠，惬意道：“哎哟……都要四点咯，该下班咯。”
　　宋伊恩这一天就吃了一顿早饭，当然饿了，还没等他开口，李恒彦又嘀嘀咕咕道：“有点想吃川菜，怎么说？一起吃吧？反正你外婆还得要一会儿才能到。”
　　“好。”宋伊恩点点头。

　　于是李恒彦找了个路边能停车的地方，把小汪轰走了。
　　他刚落座驾驶位，便有点好笑地回头看了宋伊恩一眼，“嗨呀……我也是开上滴滴了。”
　　宋伊恩立刻涨红了脸，赶忙下车坐到副驾驶，小声道：“不好意思……我没反应过来。”

　　“没事儿，开个玩笑嘛。别紧张啊，咱俩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了。”李恒彦哈哈大笑。
　　“嗯……”宋伊恩浑身不自在，拘谨地系上安全带，犹豫一会儿，说：“我请你吃吧？今天真的很谢谢你……”
　　李恒彦扬起眉毛，笑道：“成。”

　　“诶，这几年怎么样啊？工作还不错吧？”李恒彦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随手指了指一旁的水杯架，“帮我开瓶水。”
　　宋伊恩打开瓶盖递了过去，“工作还可以。”

　　“谢了啊。”李恒彦咕嘟咕嘟喝了大半瓶水，又道：“哎呀，现在是大网红了啊，哈哈哈，真行。有出息！”
　　宋伊恩尴尬地笑了两声，“十八线而已……”
　　“这不才刚做吗？已经很好了。”李恒彦漫不经心地打了个转弯，轻佻道：“诶，那个，你和阿羽是不是关系很好啊？”

　　宋伊恩脑内当即响起了警鸣声，“还行……”
　　李恒彦匆匆瞥他一眼，大笑道：“册那！我能吃了你们啊？这什么反应？”
　　“呃，我没有这个意思。”
　　“唉，我给她发私信都不回人的。我都关注她好久了，她本人怎么样啊？你觉得她本人好看还是视频好看？”
　　宋伊恩思考了一会儿，还是如实道：“本人。”
　　“唉……没谈过这么漂亮的。”李恒彦遗憾地摇摇头。

　　“Stella已经够漂亮了。”宋伊恩压抑着嫌弃的心情说。
　　李恒彦“哦”了声，“那阿羽喜欢什么类型的男的啊？你不能介绍一下吗？”
　　宋伊恩沉了口气，“小羽喜欢认真、负责、温柔、有涵养的男生。”他顿了顿，补道：“而且要帅。”
　　李恒彦眼睛都亮了，“那太好了啊！我完全符合！”
　　宋伊恩真是被他的无耻震撼到了，委婉道：“你……太有钱了，算了吧。”

　　“什么玩意儿？！”李恒彦仿佛听见了什么世界奇闻，“有钱还不好啊？还有恋穷癖呢？”
　　“当然不是。”宋伊恩皱皱眉，“小羽谈恋爱都是奔着能结婚去的……难道你会和她结婚吗？”
　　“啧，你这小孩。”李恒彦睨他一眼，“谈都没谈就想着结婚了啊？你一进商场，货都不挑先急着撒钱的啊？”
　　宋伊恩无言以对，局促地抓紧了胸前的安全带。

　　“唉……结婚，我的确也差不多了。启元都订婚了。”李恒彦唉声叹气地说，“那阿羽她家里是干什么的？人怎么样啊？我看她拍的Vlog，感觉还挺温柔贤惠。”

　　贤惠？找保姆呢？去死吧。
　　宋伊恩在心里大翻白眼。

　　“我谈的都是泼妇，没见过柔情似水的这一款。唉，有空了真得去趟庙里，该不是命里有什么晦气玩意儿吧？”李恒彦把自己说得十分委屈，“其实我爸妈还挺开明的，她家只要不是什么穷乡僻壤的，要是我谈着满意的话，结婚还真能考虑。我妈挺颜控的，从小就叫我找个漂亮的，有没有钱的都无所谓，素质高就行，美人的基因那是千金难买，找个漂亮老婆，以后生的孩子也漂亮。”

　　还给你挑上了……谁允许你挑三拣四了？怎么不去死啊？
　　宋伊恩咬紧牙关。

　　“哦对了。”李恒彦话锋一转，“景坤昨晚回北京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所以你外婆的事儿我帮你处理啊。那个疗养院肯定不能去了，待会儿吃完饭我带你们去私人诊所给你外婆做个体检……这种小作坊，唉，办事儿太不靠谱了。”

　　听见俞景坤的名字，宋伊恩才如梦初醒。
　　又是担心外婆又是担心小羽的，他都快忘了思考李恒彦为什么会来帮他了……

　　“那今晚怎么说啊？你有时间照顾你外婆吗？”李恒彦回想着俞景坤的话，又道，“他叫的那两个护工估计晚点就到了吧，但是他说你不要啊是不是？”
　　“呃……嗯。”宋伊恩垂下脑袋，心里仿佛有一千只蚂蚁在爬。

　　“我的天，你也真是倔脾气。”李恒彦叹气，“我真是搞不明白了啊，婚都离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啊？那当年要是不结这婚，LinkD就给老美吞了你懂吗？你知道那群美国人有多见不得中国人站高位吗？他一个倒了，底下个个都得倒。唉，算了，你也未必听得懂。我就退一万步讲啊，Stella她哥能帮你安排这些吗？”

　　一提到李洛严，宋伊恩的心里就更加难受。
　　李恒彦没看见他欲哭的表情，自顾自说：“别的我也不多说了，外婆大家都有，我是不能忍心这么折腾老人啊。人家想帮你，你就接受呗，干嘛呀这是。”

　　宋伊恩如鲠在喉，有种被逼为娼的绝望，一时间眼眶就湿润了。

　　李恒彦倒是有点说教上瘾了，舔了舔嘴唇，接着道：“你说说你，是吧，谈恋爱了，不敢和前任纠缠，怕男朋友生气，我也能理解，但你分分轻重吧？你外婆这人命关天的事情，跟你开玩笑的啊？Stella她哥不能这点气度都没有吧？还有啊，我也劝你一句，我这兄弟我了解，你趁他还愿意帮你，别作了……等哪天他那劲儿过了，你求他帮你他都不会搭理你。”

　　车内的气氛凝固了片刻，李恒彦飘了宋伊恩一眼，见小男孩低着头不说话，便换了个轻快些的语气，扯开话题道：“诶，那你和Stella他哥咋样啊？感情挺好啊？”

　　“……分手了。”宋伊恩说。
　　“哟，那不巧了，我也分了。”李恒彦笑道，“哎哟我的天，她哥什么德性啊？Stella他妈的跟个炸弹似的，吓死人了，没见过脾气这么大的。”
　　宋伊恩重重地叹气，他不想议论李洛严，尤其是和李恒彦议论，于是模棱两可道：“我也不了解Stella。”
　　“下次，我必须得找个温柔的，真的，我就不信了！”

　　宋伊恩立刻想到了刚才的‘桃子’，但他也不好过问，便敷衍地“嗯”了声。
　　李恒彦却是相当自来熟，侃侃而道：“唉，之前在伦敦啊，认识了个留学生，南京人，也是个小网红。妈的，这八字还没一撇呢，Stella就找人撕逼去了。我现在都上英国留学生的pdf了，五页纸都是我，真他妈无语了！”

　　“什么pdf……？”宋伊恩疑惑地问。
　　“你不知道啊？”李恒彦古怪地说，“你不以前也留学的吗？”
　　“我之前是移民……不认识留学生。”宋伊恩小声回。
　　“哦，那算是华侨？”
　　“嗯。”
　　“唉，行吧，反正她们别闹到网上都行。也算是有美女为哥争风吃醋一回了。”李恒彦脑袋一歪，勾起嘴角笑了。

　　李恒彦是个话痨，一顿饭下来尽逮着宋伊恩聊天了，问东问西的，冷场了也毫不尴尬。宋伊恩看他吃得慢慢吞吞，很是心急，可人家刚刚帮了他大忙，他也不好意思催。

　　终于吃完饭见到了外婆，李恒彦不由分说地驾车带他们去了诊所。
　　到了诊所，咨询清楚后，宋伊恩才意识到外婆今天或许需要住院一晚，明早再体检。他见诊所的住院环境和设备皆是优越，配套餐饮比酒店还优出不少，心里也的确不放心外婆的健康，便打算付款住下。

　　这时，李恒彦毫不犹豫地掏出了手机，“哎哟，还能让你一个小孩儿花钱啊？”他朝前台使了个眼色，“扫我的。”
　　“你要想还钱，还给俞景坤吧。”李恒彦冲他挤了挤眼睛。
　　宋伊恩握着手机，僵在了原地。
　　“走了啊。”李恒彦笑叹一声便扬长而去，嘴里还喃喃着：“唉，真是辛苦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