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男孩》麻吉森

57、‘好心’放手

　　俞景坤的手机震了一下，他不动声色地瞟了屏幕一眼——
　　【邓伟：李洛严在往JW的方向开】
　　几乎是看见信息的同一瞬间，俞景坤就联想到了宋伊恩在出门时的异常。他默默关掉了手机屏幕，心中一阵刺痛和酸涩。

　　俞景坤用余光看见宋伊恩已经放下了餐具，压抑着不悦，道：“不吃了吗？那走吧。”
　　“没有，我还没吃饱……只是休息一下。”宋伊恩说。
　　“我回房间有点事，你还想吃的话等会儿再来吧。”俞景坤从容地擦拭嘴角，慢慢站了起来。
　　宋伊恩慌极了，连忙拿起了勺子，“不要，我还没吃完。”

　　俞景坤的眼底翻涌着怒意，他俯视着宋伊恩努力进食的背影许久，直到整理好心情才拉起宋伊恩的手臂，低沉道：“我们谈谈。”

　　宋伊恩鼓着装满食物的腮帮，投去恳求的目光。
　　俞景坤的眼神柔和下来，“等会儿再来，乖。”
　　再拒绝就太明显了。宋伊恩挣扎了几秒，只好点头答应。

　　俞景坤牵着宋伊恩大步流星地走着，紧扣的十指几乎引来了所有过路客人的侧目。
　　宋伊恩好不容易把那一大口饭咽下去，纠结一会儿，轻轻晃了晃那双相连的手。

　　“怎么了？”俞景坤放慢脚步。
　　“我等会儿想回来吃蛋糕。”宋伊恩垂着眼说。

　　俞景坤的步伐定住了，宋伊恩也只好停下来，疑惑地抬起眼睛。
　　四目相对的刹那间，宋伊恩有点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这让俞景坤立刻明白了什么，不过看着宋伊恩那双因为心虚而不停转溜的小猫眼，他一时间倒也不觉得生气。

　　宋伊恩见他久久不回答，心里真觉得莫名其妙。
　　吃个蛋糕都不行？他神经病吧？
　　难不成被他发现了？不可能吧……

　　“不行吗？”宋伊恩又瞄了他一眼，见俞景坤盯着自己看，扯了扯嘴角，喃喃道：“蛋糕都不能吃……”
　　俞景坤笑着搂住他，“能啊。等会儿再去。好不好？”
　　“噢。”宋伊恩松了口气。

　　到了房间。
　　宋伊恩一进门又是一阵绝望，所有恐惧的记忆一股脑儿漫上心头。不过他在心里安慰自己，马上就能走了、别害怕。

　　这时，俞景坤在他背后俯下身，放在腰间的大手一路下滑——抽出了宋伊恩裤子口袋里的手机和护照。

　　宋伊恩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你和他约在餐厅见面吗？”俞景坤在他耳边说。
　　宋伊恩眼前一黑，灭顶的绝望轰炸了他的大脑。
　　俞景坤却从背后抱住他，牵起他的手，把护照和手机还给了他。

　　察觉到怀里的人在颤抖，俞景坤抱着他去沙发坐下，好声好气道：“宝贝，不是说好陪我到周二吗？”
　　宋伊恩想开口说话，可是眼泪却先掉了下来。俞景坤的温柔嗓音让他觉得无比惊悚，他只觉得自己浑身发冷，唯有泪水是滚烫的。

　　俞景坤替他擦去泪水，无奈地叹气，“你想早点回去就早点回去吧。”
　　宋伊恩愣了。
　　“给你订明天早上的票回去，好吗？”俞景坤满眼疼惜，摸摸他的脸颊，“乖乖，不哭了。”

　　宋伊恩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什么意思？真的吗？还是骗他的？为什么？
　　他完全捉摸不透俞景坤的想法。

　　“但是你要给我机会和你相处，是不是？”俞景坤轻揉着他的手，循循善诱道：“因为有人跟着你，所以讨厌哥哥了吗？宝宝？”
　　宋伊恩无言以对，连呼吸都在颤抖。
　　“如果是以前，你不喜欢我就撤走了也没事。但现在程香诗已经查到你了，撤走小陈他们对你不利，不是吗？”俞景坤够着不远处的纸巾，抽了几张为宋伊恩擦拭脸颊。

　　见宋伊恩还是面色苍白，冷汗打湿了额前的碎发，俞景坤无奈地抿起嘴唇，替他拨开了湿发。
　　“因为刚才的事埋怨我吗？”

　　宋伊恩的手心也开始冒冷汗，他不明白俞景坤究竟是什么意思，又会在什么时候又一次暴怒。他斟酌着该怎么回答，可是大脑一片空白。

　　“我也会嫉妒，不是吗？”俞景坤揉着他的后颈，叹声道：“你偷偷离开要去找他，我、怎么可能不难受呢？”
　　一番毫无道理的话居然能被他说得这么深情并茂。宋伊恩心里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是我不好，吓到你了，宝贝。”俞景坤在他额前落下一个吻，“不会了，我保证，永远不会对你发火、也不会生气，嗯？”

　　宋伊恩低垂着眉眼，睫毛湿漉漉的，良久才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我的机票是今天下午的。不用订明天的。”

　　俞景坤反应了一会儿，于是发出一声冗长的叹息，紧紧抱住了宋伊恩，一边抚摸他的后背一边说：“那回去要接我电话，要给我发信息，好不好，宝贝？”
　　宋伊恩趴在他的胸口，小声问：“可以回去吗？今天。”
　　“你要先答应我。”
　　宋伊恩踌躇几秒，低低地“嗯”了声。

　　他们就这样安静地抱在一起，俞景坤缱绻的嗓音在耳畔呢喃着，说起了许多曾经的事。

　　“还记得Paolo吗？”俞景坤牵起宋伊恩的手，十指缓慢相扣的动作暧昧至极，“我们在南极遇到的意大利人。”
　　宋伊恩的记忆恍然被拉到一片安然的净土，不自觉放松了一些警惕。
　　“Teresa病世了。”俞景坤说，“当时我刚好在罗马，所以顺道去那不勒斯参加了她的葬礼。”

　　记得Paolo说过，Teresa是他的初恋。在那个恋爱谈不过两礼拜的年纪，他们从高中相守到了白头。
　　那时宋伊恩羡慕极了。他告诉他们，中国有一个叫作沾喜气的说法，他希望自己可以沾沾他们的喜气，像他们一样和爱人长厢厮守。
　　Teresa满眼的慈爱和欢喜，从脖间层层叠叠的项链中解下了一根自己编织的彩色细绳。
　　她用口音生硬的英语说：“如果我不能参加你们的婚礼，希望它可以送给你们祝福。”

　　她居然去世了，还是因为生病……宋伊恩落寞地垂下眼睛。

　　俞景坤观察着宋伊恩的小动作，凑近他，悄声道：“Teresa是不是送了你一根项链？”
　　“嗯。”
　　“还留着吗？”
　　“嗯。”
　　“那就太好了……”俞景坤笑了。
　　宋伊恩心中一顿。他本想说留着项链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因为非常珍惜和Teresa的邂逅而已。但仔细想了想，宋伊恩还是什么都没说。

　　半小时后，宋伊恩的手机屏幕亮了。
　　在宋伊恩紧张的注视下，俞景坤拿起了手机——只见他微微提着眉毛，神情漠然地划了划手机。

　　宋伊恩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在脑海里演练了好几遍才开口道：“怎——”
　　下一秒，俞景坤扔掉手机，捏着宋伊恩的下巴、含住了他的嘴唇。
　　宋伊恩惊慌地别过脸。
　　二人便这样僵持了片刻，俞景坤叹了声气，想到刚才好不容易缓和的气氛，也不忍心破坏。
　　于是他啄了啄宋伊恩的脸颊，温柔道：“去吧。他到了。”

　　临走前，俞景坤要求宋伊恩把他买的衣服带上，宋伊恩只想赶紧离开，便毫不犹豫地拿上了。
　　一出门，他立刻给李洛严回了消息。

　　奔赴餐厅的一路上，宋伊恩有种头重脚轻的不真实感……手机和护照被俞景坤发现的瞬间，他真的觉得自己要完蛋了，怎么能想到俞景坤居然放他走了？
　　昨晚他甚至设想了自己会丢掉工作，俞景坤可能会把他关起来……总之，一切恐怖的结局他都想过。

　　想到这里，宋伊恩猛地回头，深怕俞景坤又反悔跟上来了。
　　然而走廊上什么也没有，空得吓人。
　　他舒了口气，一边在心里安慰自己没事，一边加快了步伐。

　　越靠近餐厅，人便越来越多，宋伊恩也顾不得胡思乱想了，满心都是即将得到自由的兴奋。

　　终于到了三楼的餐厅，宋伊恩在装满糕点的自助台旁看见了李洛严高大的身影——
　　三个漂亮女生满脸笑容地围着他，英树被挤到了一边。
　　李洛严弯下身和她们各拍了一张照片，然后一边敷衍地嘀咕着什么、一边东张西望，好一会儿才看见了门口的宋伊恩。

　　宋伊恩双手提着袋子，见李洛严看过来了，便露出漂亮的笑容。
　　李洛严的眼眶瞬间红了，几个大步冲过来抱住了他。
　　“吓死我了，我操，吓死我了……”李洛严的声音颤抖不止，拥抱的力度几乎可以让人窒息。

　　不远处的三个女孩瞪大了眼睛，嘴里说着听不懂的韩语。英树尴尬地替李洛严和她们道了别，赶紧小跑着追了上去。

　　“没事吗？”李洛严松开他，英俊的脸蛋皱作一团，目光仔仔细细地检查着宋伊恩的全身上下——
　　蓦地，他在宋伊恩的脖颈处看见一枚触目惊心的吻痕。

　　“我没事。你没睡吗？”宋伊恩摸摸李洛严的脸，拧着眉说，“眼睛好肿……”
　　李洛严觉得心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起来，抽疼到无法呼吸。他睁着发红的眼睛，一颗眼泪径直滚落下来。
　　“嗯，没睡。”李洛严握住宋伊恩的手，哑然道：“怎么睡得着啊……”

　　英树刚凑近就看见了宋伊恩脖子上的吻痕，他愣了几秒……
　　因为工作需要拍摄的关系，宋伊恩身上从来没有出现过什么痕迹，更何况是这么深的吻痕。李洛严和他们怎么也算半个同行，怎么会不懂这个道理？
　　想到这里，英树倒抽了一口气，向宋伊恩投去了复杂又同情的眼神。

　　见李洛严什么也没说，英树更加不会说什么，还连忙发了个消息给孟冰，深怕她一个口无遮拦戳到了宋伊恩的痛处。

　　从酒店离开后，英树坐在出租车上，陷入了深深的自责。
　　他无比后悔当时没有决然地拒绝俞景坤……明明宋伊恩都说了不想见他，他却连这点小事都没有做好，居然还觉得俞景坤是个不错的人。
　　想到这里，英树坐在出租车上放声大哭了起来。

　　坐在后排的三人吓了一跳，孟冰连忙伸手拍了拍英树，“怎么了宝？”她赶紧从包里拿出纸巾，“唉哟，好可怜，别哭别哭。伊恩都没哭，你哭啥呀！”
　　宋伊恩也往前努了努身子，连连安慰英树。
　　英树抽抽噎噎地说着对不起，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

　　见英树好些了，孟冰往后一靠，用调侃的口吻说：“真是的，你们男人怎么这么能哭啊？昨天到今天，只有姐没流一滴泪啊。”她顿了顿，佯装凶巴巴道：“哭哭哭，福气都哭没了。”
　　说完，孟冰捂着嘴窃笑起来。
　　英树也破涕为笑。
　　宋伊恩被他们所带动，心情放松了不少。
　　只有李洛严面色凝重地看向了窗外，握着宋伊恩的手不自觉捏紧了些。

　　航班因为风雪天延误了几个小时，回到家中已经是凌晨。
　　宋伊恩放下行李就准备去洗漱，李洛严也跟着他一起进了厕所。

　　“要一起洗吗？”宋伊恩问。
　　“嗯。”李洛严疲惫地点了点头，当即脱了上衣。
　　宋伊恩也准备脱衣服，然而一个侧目，他在镜子里看见了脖子上的吻痕——就在下颌下方一些的位置，只要扬起下巴，那一抹红痕就十分显眼。

　　宋伊恩的心立即提了起来，脱衣服的动作顿住了，他连忙捂住了脖子。

　　李洛严正准备走进淋浴间，瞥了宋伊恩一眼，道：“怎么了？”
　　宋伊恩说不出一句话来，恐惧侵占了所有的理智，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遮住这个吻痕，绝对不能让李洛严看见。
　　可下一秒，宋伊恩又想：李洛严真的没看见吗？还是他看见了却不说呢？
　　……不可能，他不是那种藏得住话的人。

　　“怕冷吗？”李洛严偏了偏脑袋，“那我先洗吧。”
　　“嗯……”宋伊恩僵硬地点点头，“我先出去了。”

　　宋伊恩关上厕所的门，疾步走去了客厅，翻出创可贴，试图遮住吻痕。可就在他准备撕开包装时……他像是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那般，虚弱地跌坐在地。
　　他居然想骗李洛严……
　　宋伊恩痛苦地捂住了脸，一颗又一颗眼泪从指缝中腾空掉在地上。

　　他忽然明白，这或许就是为什么俞景坤‘好心’放他回去的原因。
　　因为经历了这样一个夜晚，他和李洛严根本就没有办法再继续下去。
　　只要俞景坤一天不放过他，这个世界上根本就不会有人愿意和他在一起。

　　宋伊恩的双手虚脱般地落下，他呆望这间熟悉的房子……
　　这里明明塞满了他的物件，装满了和李洛严、和朋友们的回忆，却在一瞬间变成了漆黑的牢笼。
　　宋伊恩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打开了客厅的所有灯盏，可恐惧却没有一丁点儿消退。

　　这时，他看见自己的手机亮了——
　　【俞景坤：到家了吗？】
　　【宝贝，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