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男孩》麻吉森

56、不要害怕

　　趁着俞景坤去冲澡，宋伊恩找到手机，插上了电源。他心急如焚地看着屏幕，等待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备受煎熬。
　　很快，手机开机了。

　　孟冰和英树发了无数条担心的问候，其中掺杂着几则品牌媒介催稿的消息，可这里面唯独没有李洛严发来的。
　　宋伊恩用发抖的双手捧着手机，点开了微信——原本在列表置顶的李洛严消失了。
　　他在黑名单里找到了李洛严，立刻将他加了回来。

　　李洛严迅速通过了好友申请。
　　当那个熟悉的头像浮现在眼前时，宋伊恩终于觉得从缺氧中解脱，深深呼吸着，泪水一行接着一行流下。
　　下一秒，李洛严打来了视频。
　　宋伊恩紧张地看了看浴室的方向，挂断了通话。

　　【宋伊恩：我不方便接视频】
　　【LukeLee：你在哪里】
　　【地址给我，我去接你】

　　宋伊恩抹了抹眼泪，刚想打字，就听见浴室的水声戛然而止。
　　【宋伊恩：我没事，我周二回上海】
　　发完，他立刻将李洛严的对话设置了消息免打扰，屏幕朝着地面放下了手机。

　　俞景坤只用毛巾裹着下身就走了出来，肌肉漂亮的上身挂满水珠。他转身去打开了大门，从陈望赫手中接过了三个印着Saint Laurent的黑色纸袋。

　　俞景坤将礼品袋立着放在沙发上，微笑道：“换个衣服，去吃饭吧。”
　　“我的衣服还是干净的。”宋伊恩说。

　　闻言，俞景坤不动声色地打量他一番——宋伊恩身上的巴黎世家卫衣显然不是他自己的，他从来不是会花将近万元去购买一件基础款卫衣的人，更何况这件衣服的袖管还长出了一小截。

　　在俞景坤沉默的几秒里，宋伊恩的心又惊悚地加速跳了起来。
　　“知道了，我去厕所换。”宋伊恩走过来。
　　俞景坤将宋伊恩拉进怀里，“没事。那明天再穿吧。”他亲吻着宋伊恩的头发，“等我穿个衣服，宝贝。”
　　宋伊恩点点头，于是安静地坐在沙发边缘等待。
　　毫无征兆地，俞景坤扬起一抹笑，俯身吻住了他。

　　宋伊恩瞬间攥紧了拳头，直着身板一动不动。
　　而俞景坤的动作越来越大胆，他撬开宋伊恩的唇瓣，勾住他的腰，轻柔又仔细地深入着亲吻。
　　宋伊恩眉头紧蹙，伸手推了推他，俞景坤却直接单手定住了他的脑袋，越吻越深，直到将人慢慢逼到了沙发的角落。

　　宋伊恩只能想一些其他事情来分散注意力，他努力去想自己的工作计划、广告的文案要写什么……
　　可是俞景坤越来越放肆，竟然将他抱起来，圈在怀中，依偎着一同坐在了沙发上。

　　宋伊恩觉得舌头都快麻木了，扶着俞景坤的肩膀，被动地承受着亲吻。
　　他忽然回想起刚喜欢上俞景坤的那段时光。

　　说起来，那时候他们并没有严肃地确认过关系。
　　俞景坤从来没有说过“请和我交往”这种话，宋伊恩也没有找到机会表白。
　　等反应过来时，宋伊恩已经被吃干抹净了躺在俞景坤怀里，支支吾吾地说出了迟到的：“我喜欢你。”

　　这段记忆鲜少被宋伊恩翻出来回味过，如今想来……他才发现自己蠢到了极点。

　　他们第一次接吻也发生得稀里糊涂。
　　那时不过才聊了一个月时间，俞景坤便在送他回家时猝不及防地吻了他。
　　宋伊恩那会儿人都傻了，脸烧得通红，就看见俞景坤弯着笑眼又啄了啄他的嘴唇。
　　亲完了，俞景坤才问：“可以吗？”
　　宋伊恩只觉得脑袋在冒烟，点了点头。于是一枚湿润缠绵的吻侵入了他的口中。

　　只三个吻就让宋伊恩一晚上没睡着觉，满脑子都是关乎爱情的幻想，还要时不时看看俞景坤有没有给他发来消息。
　　一直亢奋到凌晨三点，宋伊恩主动给俞景坤分享了一则搞笑视频，只是他等到第二天下午才收到了回信。

　　25岁的宋伊恩回忆起这些细节，才意识到，俞景坤说的那句“不觉得那时候我们在恋爱”所指为何。
　　宋伊恩觉得自己真是可悲到了令人发笑的程度。

　　“在想什么？”俞景坤松开了他的嘴唇，摸摸他的脑袋。
　　宋伊恩从记忆中回神，看见俞景坤与他额头碰着额头，彼此的呼吸热气都能清晰感受。
　　“没有想什么。”宋伊恩动了动嘴唇，觉得自己的嘴可能有点儿肿了。

　　俞景坤抱着他，贴着他的耳畔轻柔道：“刚刚吓到了吗？”
　　宋伊恩觉得没有撒谎的必要，点了点头。
　　“对不起。”俞景坤摸摸他的脸颊，亲昵道：“是我错了，宝贝，对不起。”
　　“嗯。”
　　“生气吗？”
　　宋伊恩感到荒唐，无语凝噎一秒钟，道：“没有。”

　　“想去哪里玩吗？”俞景坤噙着笑容。
　　宋伊恩摇摇头。
　　“那就呆在酒店吧。”
　　“嗯。”

　　“等我回来，一起去北海道吧。”俞景坤伸手轻轻触碰宋伊恩的睫毛。
　　宋伊恩不适地闭上一只眼睛，像只皱起脸的小猫。
　　俞景坤心情大好，揉了揉他的后颈，笑呵呵道：“好可爱。”
　　宋伊恩压抑着不适，垂下眼帘。

　　“月底有冬季花火大会，想不想去看？”俞景坤说。
　　宋伊恩沉了口气，“要工作。”
　　“我都没说日期呢，宝贝。”
　　“工作很累，所以不想出国。”
　　“嗯……”俞景坤若有所思道，“其实拍摄可以推掉一些，有些电商合作没必要接。你的账号前景更好，模特作为人设标签才能把价值发挥到最大。”

　　宋伊恩沉默了良久，小心翼翼地说：“我们……现在这样，算什么？”
　　“你希望算什么？”俞景坤脑袋一歪，含笑的狐狸眼直勾勾地盯着宋伊恩，望眼欲穿。

　　宋伊恩希望他们再也不要彼此折磨，只是他已经不敢说话了，唯恐俞景坤再一次暴怒。

　　“只要你想，我们随时去领证。”俞景坤说，“以后要是你想入美籍，也会很方便。”
　　宋伊恩的面色‘唰’一下变得惨白，浑身冒起了鸡皮疙瘩。
　　“宝贝……”俞景坤吻着他的脸颊，“我知道你还生气，不会逼你的。我们先不聊这个了，嗯？”
　　宋伊恩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干涩的喉咙无比刺痛。
　　“去吃饭吧。”俞景坤拍了拍他，“我穿个衣服。”

　　他们刚打算出门，俞景坤就接到了一个来电。
　　“等我一下。”说完，俞景坤独自走出了门去。

　　宋伊恩感到一瞬间解脱，连忙去床头拿起了手机——

　　【LukeLee：什么意思？】
　　【你别吓我】
　　【怎么了？】

　　【LukeLee：你现在安全吗】
　　【把地址告诉我】
　　【伊恩？】
　　【你在哪里】
　　【我要疯了真的】

　　……

　　【LukeLee：你安全吗】
　　【不能看手机吗】
　　【宝宝】
　　【回我一下】

　　宋伊恩顿时热泪盈眶了，按耐着发抖的手指输入：【安全】
　　【LukeLee：俞景坤在你旁边吗】
　　【为什么周二回来？】
　　【地址发给我我去接你】

　　宋伊恩的眼前模糊了，眼泪啪塔啪嗒地往下掉。
　　【宋伊恩：不知道在哪】
　　【想你】
　　【好想你】

　　【LukeLee：你发定位给我】
　　【微信有定位】

　　宋伊恩迅速擦掉眼泪，找到定位发了过去。
　　【LukeLee：好，房间号知道吗】
　　【我叫到车了】
　　【40分钟到】
　　【宋伊恩：不知道】
　　【LukeLee：那去大堂等我】
　　【我和英树一起过去】

　　宋伊恩看着手机，心情忐忑又复杂。他渴望离开这里，又害怕无法承担失败的后果。

　　【LukeLee：不要怕他】
　　【想办法去酒店大堂】

　　做不到。
　　宋伊恩满脑子只有这三个字，做不到。
　　可他如何与李洛严启齿？

　　跨年夜那天开始，一切都失控了，一切都在往宋伊恩无法料想的方向发展着。
　　过去的俞景坤成了一具逐步瓦解的躯壳，宋伊恩眼睁睁看着躯壳的碎片一点一点掉落。而真正住在那躯壳中的人，宋伊恩从来就不认识他。
　　宋伊恩害怕，如果碎片继续坠落，就会有吃人的猛兽破壳而出。

　　就在他犹豫不决时——
　　【LukeLee：你去三楼的餐厅】
　　【磨蹭到我们来了为止】

　　宋伊恩怔了怔。
　　这个方法的可操作性显然强多了。
　　他迅速回了个ok，然后拔掉了手机的充电线，找到护照本，统统塞进了裤子口袋里，拉下卫衣的衣摆用作遮挡。

　　不要怕他。
　　宋伊恩在心里反复念着。
　　不要怕他。
　　不要怕他。

　　俞景坤许久没回来，宋伊恩时常想掏出手机和李洛严说几句话，又怕一拿出手机就被俞景坤撞个正着。
　　思来想去，宋伊恩还是决定先忍一忍。

　　收到希望和鼓励之后，宋伊恩迅速找回了自己的理智。
　　他为什么敢相信俞景坤说的？
　　周二真的会送他回去吗？说什么也不做是真的吗？
　　迄今为止，俞景坤从来没有按照他承诺的做过。
　　他凭什么觉得只要自己乖乖配合几天，俞景坤就会放他回去？

　　宋伊恩这才意识到这件事本就没有什么安稳路可走，每一步都需要靠他自己争取。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俞景坤还是没有回来。
　　宋伊恩忐忑地将门开了一道缝，于是看见了俞景坤正在通话的背影——
　　俞景坤也回首朝他看过来，做出一个等待的手势。
　　宋伊恩点点头，刚想关上门……
　　只见俞景坤一边说着什么一边大步走过来，他揽住宋伊恩，将听筒拿远一些，小声道：“快好了。”

　　俞景坤的大手在宋伊恩的后背来回抚着，宋伊恩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的护照和手机都塞在了屁股后面的裤子口袋里，真怕一不小心就被俞景坤摸到了。

　　这么想着，宋伊恩从他怀里挣出来，然后抱住了俞景坤的手臂。
　　俞景坤懵了一瞬。
　　宋伊恩心虚得要命，只好贴着俞景坤，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这样才显得这个动作自然许多。

　　很快，俞景坤匆匆挂了电话，腾出一只手来摸了摸宋伊恩的脑袋。
　　“怎么了？”
　　宋伊恩没有回答，扯开话题道：“可以去吃饭了吗？”
　　“嗯，走吧。”俞景坤抽出手臂，伸手就又要搂住他。

　　宋伊恩想也没想，又要去抓俞景坤的手，而他很快反应过来——这样太明显了。
　　俞景坤察觉到了他的反常，微微偏了偏脑袋。

　　“牵手……”宋伊恩尴尬地说，“可以牵手吗？”
　　说完他抬眼确认了一番俞景坤的表情——还是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似乎什么也没多想。
　　下一秒，俞景坤牵起他的手，十指缓缓交错在一起，道：“走吧。”
　　宋伊恩如释重负……

　　虽然可以看得见摸得着宋伊恩的感觉很好，但俞景坤仍然有着隐隐的不悦。
　　宋伊恩对他的态度实在太拘谨小心了，这并不是他想要的……可俞景坤也明白，这是他冲动行事的后果。
　　只是眼见宋伊恩与自己渐行渐远，他一时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

　　俞景坤在心里叹了声气，默默计划着这几天的行程，至少让宋伊恩玩得开心一点，让他放松一些警惕吧……

　　想到这里，俞景坤捏了捏宋伊恩的手。
　　“刚才是我不对，我保证，不会再这样了。”
　　宋伊恩低低地应了一声。
　　俞景坤却停下了脚步。从前的宋伊恩就不是一两句话就能哄好的人，更何况是现在。

　　“这次去巴黎，是去见Orlando的人。”俞景坤说。
　　Orlando？奥兰多集团吗？宋伊恩眨了眨眼睛。
　　“哎……”俞景坤发泄般地长叹，“去餐厅说吧。”

　　到了餐厅，宋伊恩特意确认了这是李洛严说的三楼，才终于有种悬着的心落下的感觉。
　　已经过了早餐时间，餐厅的自助区域端上了琳琅满目的菜品、刺身、蛋糕、香槟……
　　他们各自点了一份韩食早午餐作为主食。俞景坤拿了一杯香槟和炖牛尾，而宋伊恩对自助毫无兴趣，只是重复着搅拌石锅饭的动作，因为他没有任何胃口。

　　“刚才打电话给我的是韩彻。”俞景坤说，“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不过也不重要，他本名是Francesco Orlando，奥兰多老总的小儿子，谈不上是多有头脑的人，但纯亚裔在顶奢集团很难拥有话语权，所以我需要和他合作。这几年，我们联手收购了几个对家品牌，从时装到红酒洋酒都有。其中有个设计师品牌去年的销量很好，品牌定位对标的是圣罗兰。”

　　宋伊恩心不在焉地听着，敷衍地点点头。

　　俞景坤睨他一眼，知道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便开门见山道：“以前，很多工作上的事没有和你仔细说过，所以我们之间有了很多误会。以后我会全部说给你听的，伊恩。”

　　宋伊恩古怪地飘了他一眼，发现俞景坤也在看自己。

　　“Ace那件事你是不是怪我一直没有告诉你？”俞景坤叹息道，“我只是怕吓到你。”他端起香槟杯，“说或者不说也不能改变什么，只会给你徒增压力，我当时是这么想的。”
　　说完，俞景坤啜饮一口香槟。

　　宋伊恩不知道该说什么，便假装认真地“噢”了一声。
　　俞景坤没有得到满意的回应，顿了顿，补道，“我那时花了1500万。”
　　……1500万？
　　宋伊恩听见脑袋里有一根白线烧着的声音。

　　“但也多亏了Ace见钱眼开，换作更有‘交易原则’的公司，未必会收我的钱。”俞景坤放下酒杯，不紧不慢地开始进食，“你觉得如果那个时候我就实话实说，你会怎么想？”

　　宋伊恩抿起嘴唇，心跳声变得无比沉重。

　　“我当时只是考虑到你在club的时候已经吓得不轻了，也希望我们的关系可以单纯一点。”俞景坤说，“不过现在看来，还是把一切都说清楚得好。”

　　见宋伊恩浑身僵硬，连搅拌石锅饭的动作都停住了，俞景坤的心头又升起一股深深的无奈。
　　“怎么了？”俞景坤揉揉他的脑袋。
　　“没什么。”宋伊恩低头继续扒拉米饭，“谢谢你。”

　　有一瞬间，世界的白噪音被全部推在了脑后，俞景坤的眼前只剩下宋伊恩漂亮的侧脸，和那句柔软的“谢谢你”。

　　“喜欢你才帮你，不用说谢谢。”俞景坤笑了笑。
　　他忽然想起宋伊恩第一次和他搭话的场景，想起那个背着书包的干净少年，因为得到了一份拍摄工作，曾眨着亮晶晶的眼睛对他说谢谢。

　　“宝贝。”俞景坤情不自禁地凑近宋伊恩，在他的脸颊落下一枚轻柔的吻，“哥哥会一辈子爱你、照顾你。你什么都不用担心，只要享受人生，做你喜欢做的事，好不好？”
　　宋伊恩握着银勺，往嘴里塞了满满一口米饭。
　　俞景坤叹息一声，笑道：“先好好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