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男孩》麻吉森

105、后台争端

　　离开了床，从拥抱中分别，气氛忽然有点儿僵冷。与俞景坤拉开肌肤相触的距离，宋伊恩才想起来他们已经是分手四年的关系，多少是有点生分的。
　　即便前不久才因为一触即发的冲动而亲密交合、亲昵地称呼彼此，但那份冲动显然没有足够的续航能力，以至于宋伊恩现在感到尴尬无比。

　　俞景坤没有穿一件衣服，底裤还被撑得爆炸。宋伊恩回头制止他跟着自己一起进浴室的功夫，赫然看见这一幕，眼睛都瞪大了。

　　“呃……我要洗一下，等等再给你用洗手间行吗？”宋伊恩支支吾吾道，嗓音因为叫了太久有点难以恢复的干哑。
　　“好。”俞景坤的声音倒是一如往常。

　　宋伊恩点点头就关上了浴室的门，他站在蒸汽四溢的水雾中冲澡，突然生无可恋地一把捂住了脸。
　　天呐！！怎么会叫的出口啊！！！
　　一个人怎么可以色令智昏做到这个地步啊！！！
　　无法挽回，简直无法挽回。
　　宋伊恩愤愤地一个跺脚，连溅起的水声都充斥着懊悔。

　　这天的早饭吃得相当沉默，俞景坤好几次尝试开启话题，宋伊恩都摆出了一副被审问的犯人姿态，彬彬有礼又十分生疏地回答他的每一个问题。
　　俞景坤见他如此拘谨，碎发下的耳垂还通红，便不再与他搭话。

　　烈日当空的时候，他们各奔东西。
　　俞景坤去赴约那个从长岛开车来曼哈顿的集团合作负责人，而宋伊恩被送去了秀场。

　　秀场后台人满为患，空气因为紧张的氛围而变得似乎稀薄。
　　杂乱的衣架和模卡、摊开的化妆品玲琅满目、俊美高挑的男模们排排坐在化妆镜前、偶尔有几个路过的摄影师对着人群狂按快门……

　　宋伊恩前几天还有人结伴，这会儿只能孤独坐着任由化妆师扫弄他的脸。
　　他百无聊赖，什么也不能做，只能竖起耳朵听别人的交谈。比如宋伊恩身后有个中国女人正在忽悠一个刚成年的男模给她展示自己的腹肌，并称可以从他的肌肉分布为他占卜出他未来几年的事业运。
　　那个男模说着口音生硬的英文，或许是个法国男孩，在听见中国女人预测他明年可以拿下Marni Rossi的代言后，他激动地将那个女人奉为了神算子。

　　宋伊恩曾经被网上的塔罗占卜骗过不少钱，光是沈一宁就在他这儿赚走了大约五万多元——从俞景坤的银行卡里。
　　不过宋伊恩至今仍然对此深信不疑。
　　但这并不妨碍他同时在心里认为刚才那个相信‘腹相学’的法国男孩是个十足的笨蛋。

　　趁着化妆师找化妆品的时间，宋伊恩好奇地回头看了一眼——
　　天……呐……
　　这个法国笨蛋的身材也太夸张了！！
　　鉴于他的身材高大美丽又健硕，个子约摸有个一米九，宋伊恩觉得叫他‘男孩’不是一个很恰当的说法。

　　法国男模有一头丝绸般的闪耀金发，他的笑容充满阳光的味道，蓝眼睛透着纯真的光彩。他长得英俊至极，身材更是火热，笑起来却让人觉得可爱又灿烂。
　　不用怀疑，宋伊恩就知道他大概率就是这次的开场男模。因为整个会场——不，整个世界范围应该不会有比他更英俊的男人。

　　“噢，Jamie René d’Estaing？”化妆师注意到宋伊恩看呆的眼神，笑道：“这次的开场男模，才18岁，真是前途无量。”
　　“Jamie什么？”宋伊恩回头。
　　化妆师又重复一遍，“Jamie René d’Estaing.”
　　“法国人吗？”
　　“嗯哼。”化妆师转了转手里的刷子，“你不知道Jamie吗？中国人不知道他？”
　　“不知道。”宋伊恩说，“可能只是我不知道吧。”
　　化妆师笑了笑，“无所谓，我想很快就会知道的，我是说，全球的人。我在这行干了二十年了，谁能爆火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宋伊恩压下问他‘你觉得我怎么样’的冲动，万一换来的是一片沉默，他可不想自讨没趣。

　　“比如你，就在中国很火吧。”化妆师没什么表情，认真地盯着宋伊恩的眉毛描摹。
　　“没有诶。”宋伊恩忽觉心跳加速，有些紧张。
　　“是你们中国人的话术，还是真的？”
　　“是真的。”宋伊恩不敢做表情。

　　化妆师云淡风轻道，“我合作过一个日本男模，他第一次来巴黎时装周就遇到了我，那时候我说他是我见过最帅的亚洲男模，半年后他就爆火了。Kaori Miyagi（宫城薰），如果你知道的话。”
　　“啊……我知道他！”
　　化妆师挑了挑眉，“你和他差不多哦。”
　　“真的吗？”宋伊恩受宠若惊，“谢谢啊……”
　　“等你再大一点，你会火的。”化妆师展开一抹浅笑，“做好准备吧。”

　　“我已经挺大了……哈哈哈。”宋伊恩尴尬地说。
　　“你多大？”
　　“25。”
　　化妆师突然停下手里的动作，“该死！真是羡慕你们亚洲人的童颜。”她鼓了鼓腮帮，“那就奇怪了，你刚入行吗？”
　　宋伊恩叹了声气，“算是吧。”
　　耽误了三年，应该算是刚入行一年吧。
　　“我可不敢和你保证什么。”化妆师轻笑着，“不过我觉得你看起来像是爆款。”

　　这时，化妆镜前闯入一个高大的身影，宋伊恩看见Leon站在自己的背后，只穿着一件贴身的黑背心。
　　宋伊恩的心忽然一沉，嘴角的微笑立即消失了。

　　“嘿，昨晚怎么样？”Leon故作轻松地耸耸肩膀，“他没生气吧？”
　　“你说谁？”宋伊恩抑制住皱眉头的冲动。
　　“别闹了，还有谁？”Leon俯下身，小声道：“Yu啊，你们昨晚怎么样？你哄好他没有？”
　　宋伊恩忍不住翻白眼，“关你什么事？”

　　“关我什么事？”Leon的笑容有点挂不住，他瞄了化妆师一眼，咬牙切齿道：“看在上帝的份上！这件事可是你的全责！”
　　化妆结束了，化妆师松开宋伊恩，他立即回头，瞪大了愤怒的猫眼。
　　“怎么就是我的全责了？！”

　　Leon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摆摆手道：“行了，吵架没有任何用处。听着，你的金主认识我的女朋友，这件事上，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你哄不好他，我们都没好果子吃，难道你不明白吗？”
　　宋伊恩目瞪口呆，“……他才不是我的金主！”
　　Leon忍无可忍地闭上眼睛，“行行行，随你怎么说。所以呢？你怎么和他说的？”

　　宋伊恩觉得不可理喻，“你做了什么我就说什么啊。”说完他起身就要离开。
　　Leon一把拉住他，终于发怒了，“上帝！你的脑子里装的是狗屎吗？！”
　　宋伊恩甩开他，“你疯了？你干嘛骂人？！”
　　Leon迅速扫视四周，确认没有人在看他们，又一次拽起宋伊恩的手腕，“要是你毁了我的前途，我会和你同归于尽，相信我。”

　　“谁毁了你的事业了？你有病吧？”宋伊恩仰视那双极具压迫感的蓝眼睛，愤怒和委屈开始翻涌，“说起来，你昨晚的行为完全可以定义为骚扰！我本来不想和你计较了，你现在又来发什么疯？”
　　“骚扰？”Leon冷笑，“别开玩笑了，你比谁都享受，你装什么？”
　　宋伊恩简直受到了冲击，“你、你疯了吗？我享受什么了？”

　　“废话连篇。”Leon嗤道，“我最后问你一遍，你昨晚怎么和他说的？”
　　宋伊恩被他恶狠狠地盯着，真在那双眼睛里看见了几分杀气。
　　“你做了什么，我就说了什么。”宋伊恩一字一顿道。
　　“操！”Leon怒骂，“你他妈可真是个疯婊子。”
　　宋伊恩瞳孔颤抖，“你说什么？”
　　“你死定了，我把话放在这里。”Leon凶狠道。
　　“你他妈才是——”宋伊恩噎住了，他说不出那么不堪的脏话，“随便你！”他甩开Leon的手，“你真是个疯狗！莫名其妙！！你有女朋友还出轨！你这种人根本没有资格骂别人！”

　　“我有的很，尤其是骂你这种婊子。”Leon逼近他，“我问了多少次你有没有对象，是不是一个人住，你怎么回答我的？如果你实话实说我怎么会惹上Yu？！你他妈真是一坨狗屎，去死吧，操！”
　　宋伊恩的心被揪得发疼，他努力挺直腰杆，“你无可救药！还有！他是我前男友！不是什么金主！”

　　“是是是，前男友，你也配做人家的前男友？”Leon讥讽地笑了，“你在我面前死要面子有必要吗？你是什么货色我看不出来？”
　　宋伊恩的眼眶忽然起了热气，他恨透了自己一生气就想哭的毛病，只好调整呼吸，怒目圆睁地说：“你就是个丧家犬！”
　　真是毫无杀伤力的反击，要是用中文吵架，他绝对不会输！宋伊恩在心里想。

　　Leon白了他一眼，眺向远方的目光有一瞬间失焦。
　　宋伊恩花了几秒钟时间将眼泪憋了回去，这才注意到Leon有些涣散的眼神，他下意识回头一看，在拥挤的人群里瞧见一个风度不凡的亚洲男人。

　　那个男人极美，有一双漂亮的桃花眼。他将一件不合身的西装外套当作披风挂在肩上，随风拂动的衬衣总是轻盈地勾勒他细窄的腰。
　　他走起路来大步生风，像一名冷傲的贵族，就连扬起的衣摆都透着浑然天成的尊贵。

　　很快，男人在那个性感的法国笨蛋Jamie跟前停下脚步。
　　Jamie的蓝眼睛一亮，露出阳光的笑容，毫不避讳地俯身圈住男人的腰，送上一枚热吻。

　　宋伊恩瞪大了眼睛，他发现不止自己在偷瞄着他们光明正大的亲密举止。
　　这时，Leon酸溜溜的低喃在背后响起。
　　“难怪是他开场，走运的小子。”

　　宋伊恩回头，目光从Jamie移至Leon，顿时就觉得Leon黯然失色。
　　他觉得这是一个回击的绝佳机会，“他不开场难道你开场吗？你连Jamie十分之一的英俊都没有。”
　　说完宋伊恩扬起一个得意的笑容，“丑东西。”

　　“你他妈再说一次？！”Leon瞬间爆炸了，引来不少人的侧目。
　　“我说你——丑！”宋伊恩也拔高语调。
　　“我今天就要杀了你！！”Leon彻底被激怒。
　　宋伊恩感到胜利的喜悦，掷地有声道：“就算我死了，也改变不了你是个丑东西的事实！你想做开场男模？做梦去吧！”
　　Leon浑身发抖，一把揪起宋伊恩的衣领，宋伊恩也不甘示弱地揪起他的衣领。

　　下一秒，身后冷不丁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
　　“……伊恩。”那人清了清嗓子。

　　Leon忙不迭松开了手，宋伊恩也心跳一滞，连忙回头——
　　只见俞景坤的表情冷峻，身上的黑T恤很是轻薄透气，被肌肉撑起的布料隐隐透着肤色，让他看起来似乎和后台的其他男模没有分别。

　　“松开他。”俞景坤平静地说。
　　宋伊恩这才发现自己还死死抓着Leon的衣领，赶紧撒开了手，嗫嚅道：“是他先抓我衣服的……”
　　“我看到了。”俞景坤勾了勾手，“过来。”

　　宋伊恩刚迈出一步，就顿住了步伐。
　　他一想到会场都是人，或许有很多人都会误会他和俞景坤的关系……就像Jamie和刚才那个男人一样。
　　想到这里宋伊恩就和俞景坤拉开了一定的距离。他刚刚才被Leon骂过，心里多少有些难受，更何况他也说不准自己是不是真走了后门才拿到这个秀场名额。
　　哪个男人愿意被人当成吃软饭的？

　　俞景坤自然看出来宋伊恩不想靠近他的心思，心里是说不出的无奈。

　　Leon又一次被当作了空气，俞景坤带着宋伊恩在工作人员的陪同下去了一间隐蔽的休息室。
　　没过多久，Jamie和刚才那个亚洲男人也一并进来了。

　　简短的自我介绍后，宋伊恩得知那个漂亮男人叫尹澈，不过大家都称呼他为Leo，是全名Leonardo的简称。
　　得知他的名字之后，宋伊恩才想起来他是知名女星戚琳的儿子，难怪远远看去就那么眼熟。
　　尹澈的生父是韩国大世财团的继承人，如今却跟着改嫁的戚琳接管了继父家族的一部分生意。

　　戚琳改嫁了美国知名酒店集团——亚特拉斯的老总。他本该是半截身子入土的年纪，不过那个老男人至今看起来还是气宇轩昂的，花白的金发也别有一番风情。

　　两年前俞景坤拿下Leviheim，便火速与亚特拉斯集团合作进军了酒店业，并在全球各个一线城市设立了分店。
　　宋伊恩年初参加香港晚宴时住的LH酒店就是其中之一。
　　原本这项合作并不是尹澈跟进的，但或许是他的继父有心培养他，这个合作的负责人就落到了尹澈头上。

　　网上总有戚琳婚姻不幸福的传言，从那个韩国财阀一路热议到亚特拉斯老总。
　　网友们似乎很难接受戚琳被两位世界级富豪深深爱上的事实，在网络条条罗列了一堆戚琳只是被当成玩物的证据。
　　还是这几年戚琳老了，传言才慢慢消停。
　　不过，眼看着尹澈能负责LH酒店的合作，宋伊恩觉得网上的传言真是虚假得不堪一击。

　　尹澈和俞景坤交谈时，宋伊恩和Jamie也插不上什么话，只好时不时相视笑笑，尴尬极了。
　　其实他们也并不是一直在谈工作，更像是好友之间的闲聊。Jamie会偶尔跟着说两句，宋伊恩却完全不想搭话。
　　没过一会儿，正当他们随口聊到LH高端公寓的项目时，工作人员便敲门将宋伊恩和Jamie叫走了。

　　Jamie临走前不舍地抱着尹澈亲了好几口，嘴里喃喃着宝贝、甜心、小曲奇、小心肝之类的恶心昵称。
　　宋伊恩站在门口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好低头看看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终于，尹澈有点不耐烦了，一推Jamie冷冷道：“Okay stop.”
　　Jamie立即耷拉下脑袋，活像一只受伤的大金毛。他一步三回头地走到门口，眼睁睁看着尹澈冷漠的侧脸，相当失落。

　　这时，俞景坤朝宋伊恩投来微笑。
　　宋伊恩忽然一颤，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
　　“晚上一起吃个饭吧？”俞景坤问。
　　尹澈终于回眸看Jamie一眼，“晚餐，去吗？”
　　Jamie笑逐颜开地点点头。
　　尹澈也勾起嘴角，夸了他一句Good boy，Jamie差点就没飞起来。

　　宋伊恩有点嫌弃地与Jamie拉开距离，深怕他一个激动就撞到了自己。
　　“伊恩？”俞景坤又问。
　　“噢……我，可以。”宋伊恩小声回。

　　休息室的门一关上，Jamie便拉下了脸来。
　　宋伊恩有些不明所以地瞟他一眼，只见Jamie很是警惕地看着他，欲言又止了好半天才开口道：“你为什么总是看Leo？”

　　宋伊恩愕然一愣，“噢……因为他妈妈在我们国家很火啊，哈哈哈。”
　　“你说什么？”Jamie眯起眼睛。
　　“嗯？”宋伊恩总觉得Jamie对自己充满敌意，但又不敢确定，“噢，就是Leo的妈妈——”
　　“你怎么能叫他Leo？”Jamie急促地打断，“太粗鲁了，你明明是第一次见他，一直盯着他看不说，现在竟然还叫他Leo？”

　　“……”宋伊恩终于明白那份敌意是从何而来了，他叹了声气，笑得十分苍白，“好吧，首先，往好了想，至少你没把我当成Yu的小白脸，嗯，谢谢你。我对尹先生没有任何想法，只是因为喜欢他妈妈才多看了两眼而已，你别着急。”
　　“噢……”Jamie忽然露出欣慰的笑容，“原来你是Yu的小白脸，吓死我了，你早说的话我就放心了。”
　　“……”宋伊恩的笑容瞬间消失，“我不是小白脸。”

　　空气凝固了一秒。
　　“你真没礼貌。”说完，宋伊恩大步朝前走去，将Jamie远远甩在了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