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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条件反射 ...

  •   预期的疼痛并没有来临,只听得巨大的轰鸣声,响彻云霄。

      沈庭溪猝然睁开眼睛,一条张牙舞爪的火龙截停了来势汹汹的金箭,在半空中对峙。

      远处的壮汉一注力,箭身急促地震颤起来,发出刺耳的尖鸣声。它不断往前推进,势要贯穿火龙的喉咙。紧张如电流般在沈庭溪的身体里流窜,她忍不住轻颤起来。

      “别动。”低哑的声音撩得沈庭溪耳根酥麻,褚熠轻轻扶住她的肩头,说道:“让我靠一下。”

      沈庭溪顿时老实,随即褚熠攥紧拳头,全力挥出,犹如雷霆万钧般沉重。

      只见那火龙的身体迅速膨胀起来,像生长出血肉骨头。它仰天呼啸,以摧枯拉朽之姿,张嘴吞没了金箭。又俯身往下猛冲,壮汉立即竖起铁壁挡在身前。

      嘭嘭嘭——

      火龙露出獠牙,凶猛地撞击了十几下后,坚固的铁墙中间被烧出个大洞。它轻盈地穿身而过,尔后竟从口中吐出蓄势待发的金箭,携着灼热的气流,一举刺穿了壮汉的臂膀。

      以牙还牙。

      “啊啊啊!”壮汉跪地,面目狰狞地痛苦呼喊起来。

      “铭哥!”旁边的小弟们连滚带爬的,连忙上前将他扶起。见势不妙,他们不再继续纠缠,迅速掷出一枚烟雾弹,消失在了滚滚浓烟中。

      而柳辞和钟世钰也没有追上去,眼下他们更关心褚熠的伤势。褚熠脱力地侧躺在地上,衣服被汗水和鲜血浸透了。

      钟世钰简单地检查了一下,说道:“还好,不是致命伤。走,我们扶他去车上,那边有治疗仪。”

      钟世钰和沈庭溪一人一边,把褚熠架起来,慢慢往车边移动。过程中难免牵扯到伤处,褚熠很能忍痛,但身体不会说谎。褚熠每每颤栗,和他贴着的沈庭溪都会跟着一抖,仿佛感同身受。

      先行一步的柳辞已经把车的后备箱打开,腾出空间,并且翻出了工具箱和治疗仪。车的空间有限,褚熠无法完全躺下,只能侧身坐着,让钟世钰操作。

      钟世钰用力撕开褚熠的上衣,又细细查验一番。确实没有伤及内脏,但这也扎得太深了。他面色凝重,少见的这么严肃,说道:“我要把东西取出来,但是这里没有麻醉,你忍着点。”

      褚熠点点头,超自然力耗费过大加上失血,他的脸色苍白如雪,无力的模样看得柳辞眉头紧锁,她不禁对钟世钰嘱咐道:“你下手轻点啊。”

      “我知道。”钟世钰撸起袖子,用酒精给铁钳消完毒,沉声道:“要开始了。”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不愧是外科医生,钟世钰的手极稳,他用钳子牢牢夹住一块铁刃,期间都没有任何晃动。他骤然发力,将其一把抽出,可见上面鲜血淋漓,甚至还黏连着一丝皮肉。钟世钰不敢懈怠,继续凝神于手上动作。

      褚熠全程一声不吭,但他紧绷的筋肉和剧烈起伏的胸膛说明他此刻是痛极了。沈庭溪泪眼朦胧,不忍看他的伤口,只能不停为他擦拭额头上的冷汗。

      又是一块被取出,褚熠垂落在腿侧的右手不自觉微颤着,沈庭溪轻柔地抚上他冰凉的手掌,虚握着,想要以此方式给予他一些力量。褚熠很快合拢手指抓住她,隐痛从骨头中渗出。沈庭溪难过地想,如果痛苦可以传导就好了。

      大手包住小手,疼惜和疼痛此刻仿佛通过掌心的温度相连了。

      随着最后一枚利刃叮当落地,这场漫长的酷刑终于结束了。

      钟世钰如释重负,他扔开铁钳换上治疗仪。做过这么多场手术,这次属实最揪心了。平时他总说褚熠装相,但他何等清楚褚熠是吃了多少苦头才换来了今天的成果,不由地敬佩道:“兄弟,你是真男人!”

      柳辞也松了口气,有心情开口说话:“是啊,换作是你,早就哭着闹着要上吊了。”

      沈庭溪被逗得一乐,眼眶里的泪水都倒流回去了。柳辞听见吸鼻子的声音,转头看见沈庭溪微红的眼眶,心下了然,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钟世钰忿忿道,心想刚刚我也是拼死拼活地救你了啊,不过他并没有说出口。

      褚熠的身体素质不得不说一句天赋异禀,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就已经基本缓过来了,他慢慢坐直。柳辞连忙拧开手中的能量饮料,递过去。

      “谢谢。”他单手接过,另一只手还扣着沈庭溪没放。

      钟世钰和柳辞当然注意到了他们相握的手,默默对视一眼。钟世钰挑挑眉,作出口型:看我的。

      “来,小溪同学,我手有点酸了,你替我一会儿。”钟世钰不由分说地把治疗仪塞进沈庭溪手里,还装模作样地揉了揉手腕。

      柳辞立刻配合地演上了,拽着钟世钰地胳膊边走边说道:“既然你手酸了,那就锻炼一下腿脚,跟我去那边看看还有没有什么线索。”

      “慢点慢点,我顺便看看你的伤。”钟世钰撩开柳辞的头发,一片青青紫紫,甚至还能看出指印。

      柳辞拍掉钟世钰的手:“我没事,又没掐断。”

      钟世钰见她无所谓的态度就没来由地上火,朗声道:“爱惜爱惜你的小身板吧!”

      “这么大声干嘛,吵死了!”

      走远了都能听见两人斗嘴的声音,而沈庭溪正兢兢业业地给褚熠治疗中,好在钟世钰撂挑子前,大部分伤口都已经愈合了,只剩一些收尾工作。

      褚熠背后的布料破烂不堪,隐隐透出狰狞的伤痕,沈庭溪想看得更清楚,就以更方便医治为由,要求褚熠把上衣脱掉。沈庭溪有些心虚,生怕褚熠拆穿她别有用心,毕竟刚刚钟世钰也只是把衣服撕开个个口子而已。

      但褚熠只是乖乖照做,脱下黑色战衣,露出精壮的上半身。他的身体线条流畅饱满,却不过分夸张,肌肉下蕴藏着如火山喷涌般的爆发力。轮廓分明的肩胛骨似一对翅膀,随着呼吸微微扇动着,本是赏心悦目——

      却有一道触目惊心的陈年伤疤横亘在后背。

      “这是……”凹凸不平的痕迹昭示着一段惨痛的记忆,沈庭溪细声道:“五年前留下来的吗?”

      “嗯。”

      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沈庭溪每天晚上都会做噩梦,梦见同学惨死,梦见褚熠满身鲜血倒在她面前。她哭喊着惊醒,可现实也只有黑暗和孤独陪伴着她。沈庭溪用指尖轻轻触碰疤痕:“当时是不是很痛?”

      “……不记得了,醒来以后就有了。”褚熠沉默了片刻才开口,语气很平淡,仿佛在谈论无关紧要的事情。又回忆起什么,陈述道:“不过花了三个月才能正常走路。”

      照理来说,褚熠的恢复速度是常人的好几十倍,连行走都需要这么长时间恢复,可见当时情况多么凶险。沈庭溪想起在树上避难的那天晚上,韩梓隆说褚熠失忆后因祸得福,超自然力居然更上一层楼。

      哪有什么因祸得福,不过是天道酬勤。

      沈庭溪完全能拼凑出他拼命复健的画面,褚熠骨子里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他对别人只是要求严格,对自己才是真正的苛刻。

      她无声地叹口气,视线又停留在褚熠的后背,又问道:“为什么没有把它祛掉?”

      当代的疤痕修复技术已经非常成熟,褚熠的背后除了今天新添的创口,就只有那道旧伤,在光滑的皮肤上显得格外碍眼。

      褚熠转过身看着沈庭溪,深不可测的眼神仿佛能看穿人心最深处:“我不过是引以为戒,提醒自己不要犯第二次错。”

      “我是那个错误吗?”沈庭溪鼻子一酸,她又想哭了,声音哽咽地问道:“那你今天为什么又要救我呢?”

      褚熠大可以用一些冠冕堂皇的借口,比如每个人的生命都是平等的,抑或是救人是他的职业素养,敷衍过去。但不知怎的,看着沈庭溪泪光闪烁的眼睛,他喉结上下动了几下,始终没能说出来。

      沈庭溪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大有不说清楚就不会放过他的倔强。像是放弃了挣扎,褚熠终于开口,带着几分自嘲:“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你有危险,身体就条件反射地动起来了。”

      沈庭溪再也忍不住了,她站起来,双手搂住褚熠的脖子,扑进他的怀里,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褚熠错愕一秒,他鲜少和人有这么亲密的接触,但感受并不奇怪,反而觉得自然。他双手环抱住沈庭溪的腰,下巴抵在她的肩膀,像拥抱过成千上万次那样契合。

      沈庭溪身上有种特殊的香味,淡淡的像下过雨后的清新,让褚熠觉得放松。

      他其实也有很多想问沈庭溪的,明明没有超自然力,明明都害怕到发抖了,为什么还是毫不犹豫地选择挡在前面?那一刻的你又在想什么呢?

      不过褚熠并没有问出口,或许这些不断滴落在他身上的、滚烫的眼泪早已经给出答案。他闭上眼睛,感受正灿烂的阳光,还有拂过耳边的微风。

      纵然过去种种,至少此刻,这两个年轻人的心脏又重新紧贴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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