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赛博世界搞玄学》姜毓玄

5、谢蕴徽

　　“现在去哪？”巫拙问。

　　“吃饭。”原咏湛轻松道。“母神那边忙完了，说要给你接风洗尘。”

　　电梯打开，原咏湛输入指纹，而后机械女声提示：“检测到您的贵宾身份，是否开放至最高权限？”

　　原咏湛：“是。”

　　“好的，需要匹配您的生物信息，请稍候。”

　　一道淡蓝的电子光自上而下扫描过原咏湛，约两秒后跳出光幕，原咏湛在上面操作了什么，从巫拙的角度看则不可见。

　　全程旁观的巫拙突然问原咏湛，“原姐有没考虑过，把这里的科技复刻到其他世界？”

　　巫拙的公司就是走科创赛道的，对这类技术多少有些眼热。

　　原咏湛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能用科技解决的问题，反而不会是问题。”

　　对此，巫拙笑了一声，不置可否。

　　密闭的空间内，只剩电梯匀速下降的白噪音。

　　原咏湛背对着巫拙拧起了眉头。

　　这个人，太像一把没有鞘的利刃。明明在地球时没有这么显山露水，难道是陌生环境诱发了她的本性吗？

　　电梯不知下行多少层，最后抵达了一个充满科技感的空间，原咏湛继续匹配生物信息，往前走了几步，发现巫拙没有跟上来。

　　“原姐，这是…？”

　　巫拙脸上挂着无害的笑。

　　话说，哪个穿越者会不怵研究所啊。万一前脚进去后脚就被切片研究了呢？

　　“来吃饭啊。”原咏湛不明所以。

　　“吃饭……”巫拙指了指正在闭合的大门，“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

　　“担心我卖了你？”原咏湛说罢，配合着做了个阴险的表情。

　　巫拙摊手，笑容明亮又坦荡，“也不是不可能嘛。”

　　对方这个态度，反而让给原咏湛一时不知如何下手了，只好耐着心问，“那你要怎么样才能放心呢？”

　　“母神也在里面吗？”

　　“对。要我叫她出来吗？”

　　“可以就最好了。”

　　原咏湛吐了口浊气，当着巫拙的面打开通讯器联系林宥季。

　　“这样啊……那我出来一趟好了。你们先在门口等一会儿。嗯嗯，好……”

　　两人在门口大眼瞪小眼。

　　或者说，是原咏湛单方面在瞪巫拙。

　　原咏湛在心里把巫拙来回编排不知道多少遍：半点儿巫力都没传承到，愣是瞎整了个巫族继承人的图腾，害她白白弄错人，也就那个脑子勉强算灵光，心眼还多得跟筛子似的，啧啧啧……

　　林宥季款步来到门口，她身旁是另一个陌生女人。

　　巫拙迅速从陌生女人那里嗅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那是从名利场厮杀出来的蛊王才会有的。

　　女人冲原咏湛互相点头示意，淡如水的目光在巫拙边上流连了一圈，很是自然地撤掉了视线。

　　巫拙读到了一种“不过如此？”的漠视。

　　原咏湛暗自幸灾乐祸起来。

　　林宥季挂着惯常的微笑道：“人齐了，都进来吧。”

　　林宥季在前，女人随其后，巫拙居中，原咏湛殿后。

　　巫拙盯着女人发髻整齐到一丝不苟的后脑勺。

　　女人察觉到她的注目，报以一笑。

　　有点礼貌，但不多的那种。

　　围观的原咏湛承认有被爽到。

　　一行人穿过长而深的过道，就在巫拙开始视觉疲劳时，前方豁然开朗。

　　肉眼看不见尽头的玻璃窗里面，是一片宽阔的草原，牲畜正低头吃草，家禽悠闲地散着步，时不时于草丛啄食。穹顶洒下的光线非常明亮怡人，大概是用什么技术模拟了自然光，新风系统发出了工作中的轻微声响。

　　这是巫拙穿越后第一次看到这么大规模的绿野——她初来乍到甚至怀疑过这个星球是不是经历过什么末世天灾。

　　女人瞥了眼巫拙脸上没来得及收回的震撼，语气平静中透着些许自豪，“这是让鸡成为鸡，让羊只作为羊，过它们真正的生活。”

　　巫拙默默地消化信息。

　　再往前是一排排绿意盎然的菜地，穿梭于其中的机器人分工明确，有的负责授粉，有的负责采摘。

　　“从种到收，全程录入大数据。”女人言简意赅。

　　菜地与林地隔着一堵厚墙，美丽的藤蔓自乔木垂落，柔软的触须向周边攀附，寻觅着其他宿主。偶尔有小型动物停驻，机警地听声辨气后又迅速销匿在丛林。

　　女人神色一敛，变得庄重而虔诚，望着面前的林宥季。

　　这种眼神，巫拙在阿妈敬神的时候看到过。

　　彼时她已经上学，接触了母族以外那个陆离光怪的世界——明明天下所有人都生自于女人，却视女人为不洁、卑下。对那个高高在上却不言语不作为的神，年少的巫拙内心充满了困惑与愤懑，表现为逮来邻家姨母的猫弄翻祭坛。吃了阿妈几顿竹鞭也不知悔改。

　　“到了。”

　　林宥季的话音拉回了神游的巫拙，她一抬眼就沐浴在林宥季温暖充满包容的目光里。

　　这就是来自母神的能量吗？巫拙想。到底怎么做到的？

　　建筑体发散的金属冷光里，几间茅屋错落着，很像是荒野求生者临时建造出的庇护所。炊烟从烟囱里爬出，还捎带来食物的香气，将四人包了个围。

　　巫拙一眼扫到了灶台前颠锅的机器人，屏幕还飘着绿油油的代码，似乎正在分析菜品的数据。

　　嗯，既赛博又复古，某种精神错乱的美感。
　　巫拙已经提前进入消化不良状态，发自内心希望这次穿越只是一场梦，醒来就能在交易所敲锣宣布上市然后发布会庆功宴一条龙。

　　落座后，林宥季像普通的长辈那般给三人布菜，陌生女人有些受宠若惊，原咏湛倒是习以为常，而巫拙则心不在焉的，机械地扒拉着碗里的吃食。

　　直到她尝了一口。

　　叶子菜嫩如薄纸，随便抿几抿就有植物的清香在舌尖化开，混合着鸡油的鲜甜，肥而不腻。巫拙不自觉瞪大了眼，又试了下鸡肉。

　　首先接触到的是鸡的皮下脂肪，咀嚼起来很是弹牙，而后绽放出了层次非常丰富的口感，细细辨认，分别为枸杞、红枣、冬菇、葱蒜等。接着是肉，口感同样丰富，嫩而不柴，没有半点肉类的腥味。

　　简简单单两道菜，把巫拙的眉毛都要鲜掉了。

　　“民以食为天。”林宥季又给巫拙添了一筷子菜。“没有比食物更快建立信仰的方法了。”

　　巫拙沉默了一会，心悦诚服，“确实。要是让我天天吃这些，五体投地那都不是个事儿。”

　　林宥季听完乐了，转手又剥起了虾，动作奇快，且煞是好看，剥好继续往巫拙碗里堆。“这里的人呢，大部分没吃过好的。基本都是由细菌合成的营养素，最多添加些香精改善一下口感。这个人哪，一旦远离土地和真正的食物，就会产生难以弥合的撕裂感和孤独感，却又说不上来到底怎么回事。”

　　巫拙眉头一跳，倏地福至心灵：“所以……海王星唤起个人对于连结大我、乃至重回宇宙母亲怀抱的渴望，也能对应得上八卦里的坤卦所象征大地母亲的包容与众生皆平等一体的大爱，是吗？”

　　林宥季笑盈盈地看着她，并不回话，而是把头侧向了正在细嚼慢咽的女人，“怎么样，我就说她很不错的，对吧？”

　　女人原本在推敲巫拙的语境，试图抓住她提到的那些陌生名词。见林宥季这么说，便不慌不忙地“嗯”了一声。“您认可的人，自然是不会有错的。”

　　巫拙内心：才怪，你刚才明明老看不上我了。

　　“那正好，你们认识一下？”

　　女人仔细地擦拭过嘴角，向巫拙伸出了手：“谢蕴徽，三区最高执政官兼司防部长。”

　　巫拙视线落在那修劲的手，指节处可见薄薄的枪茧。片刻，她覆上自己的手。

　　“巫拙，神州巫族后人。”

　　林宥季：“以后我要是忙不开身，有什么事情你俩可以直接打商量，事后通知我结果就行。”

　　巫拙有些惊讶。虽然她对三区是何等存在尚无概念，但从谢蕴徽这种气场来评估，绝非弹丸之地。此等重要的担子，就这样直接交给她了吗？

　　回过味之后，巫拙又觉得自己被赶鸭子上架了。她觑了一眼埋头干饭头也不抬的原咏湛，对方似乎对这种事早有知情。

　　谢蕴徽倒是没有什么意见，点过头算是表态。

　　林宥季从容一笑：

　　“那么，吃过饭后就正式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