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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黑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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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以为陆杨氏看重温煦,让宋翎教她管账,以便早日接手账房一职,温煦定能从中捞点油水,至少小金库总比她这种蜗居一室的无业游民要丰厚的多。
都说古人早慧,七岁诵诗,十岁著文,十四建功,十五立业,十七八九已是人生赢家,二十来岁当打之年人家都退休蹲热炕头带孙子了。
可这温煦老实巴交的,都十岁了竟还不知道要多藏点私房钱,多提防那种有生之年才还钱的老赖,多为寄人篱下的自己谋划出路。
温照眼看着锦盒里的区区一贯钱,想着在杀手市场里这点钱估计能买一根手指或者一根脚趾。至于这借条,在陆元香回来之前,这也不过是白纸一张罢了。
她叹了口气,眼神不经意间瞟到搁在衣柜里的另一个盒子。这盒子较之方才那个更加普通,甚至还堆了灰,其面上没有一点花纹,锁扣也是极其寻常,看着没什么特别之处。
温照眼睛一亮,要知道贵重的东西总是藏在不起眼的地方,这小小盒子里说不准藏着金项链、金锁片什么的。
她指着盒子,问道“这里面是什么?”
温煦拿出盒子,抹去了上面堆积的灰尘,说道“娘亲说,这是先前青龙留下来的,说是等你十六岁了再给你。”
温照挑了挑眉,从温煦手中拿过盒子,掂量一番,还挺沉。她说道“什么东西这么神神秘秘的。”
说罢便要打开,温煦一手按住,说是十六岁才能开的,年纪不到,打开不好。
温照想了想,说道“那青龙可有交代提前打开会怎么样?”
温煦摇摇头。
“那不就成了,这盒子总不会自带人脸识别,非要我长到一张十六岁的面孔时才能打开。这句话就跟我爸妈从前常说的我是他们捡回来的一样,都是骗小孩的,我什么年纪了还能怕这种吓唬人的话不成?”
说罢,温照打开盒子,里面并没有什么金链子、金锁片,只有一根粗绳,粗绳穿过一团黑色圆形的看着像是个坠子的物体。她拿起坠子,轻轻抚摸,手感粗糙,有点地方凹凸不平,像是一块黑色的火山石。
“你确定,这是那个叫青龙的人留给我的东西?”温照拿着黑石头,问道“就一块石头?”
温煦看着她手里的物什,奇道“这东西我一直放得很好,搬到陆家之后我就搁在衣柜里了,未经任何人之手,怎么会只是一块石头呢?”
眼看着温煦这般神情,温照寻思应当不是她在诓自己。
难不成是她娘亲,亦或是青龙?
但这两人,一个依梦境来看该是个温婉的女子,且经历丈夫失踪,好友生死不明后,她应当没这闲情逸致设局日后作弄她十六岁的女儿。至于青龙,温照只能以他人口中描绘的形象进行分析,该是个行事果断狠辣,不留情面之人,这样的人应也不会耍宝逗趣,戏弄他人。
如此一来,难不成这石头里真有玄机?
温照反复翻看手上如黑炭般的石头,似是想到什么,下了决心,将石头握于掌心重重地砸在木盒之上。木盒在这一击之下,应声碎裂,木屑四溅,而黑石的外表完好无损,不见半点磨损。
末了,她又将黑石扔出窗外,甚至以此砸在后院巨石上,却仍不见丝毫裂痕。
温照呆愣地看着手中黑石,这触感分明是焦黑的碳,可却仿佛用502粘在上面,无论用什么办法都无法扒下来。这石头里面必有特别的东西,只是她想不到办法取出。
温照思索再三,还是将它佩戴在身上。
万一这是陨石也不打紧,她这虚弱身子承受得住还好,若是承受不住死了也就死了,没什么大问题。
※※※
次日一早,晨曦初露,天边正泛起鱼肚白。
温照刚在感叹自己起得早,却听拂柳说温煦天不亮便起床去铺子里帮忙了。
正在梳妆的温照再次忍不住感叹一声,万恶的旧社会啊。
拂柳本是给温照备了吃食在房里,但温照听说今日天气尚好,院里花香馥郁,百鸟争鸣,便来了兴致说要在院里吃早餐。
拂柳说她晒不得太阳,院里吃饭到底不安全。温照却摆摆手,让拂柳取一把大一些的黑伞来。于是拂柳在杂物房翻箱倒柜,寻觅许久才终于找到一把。
虽有大黑伞,可拂柳还是不放心,说什么也要让温照先披上黑袍不可。
温照披着袍子拎着食盒,躲在拂柳撑着的大黑伞下,于庭院中的青石板路上行走。只见园中百花如织,竞相绽放,馥郁香气缠绕鼻间,久久不散。群花簇拥之中,有石子铺就的小径,直通园中石桌。
温照提着裙角拾级而上,却见石桌旁已有人在。然她也不退,引着大黑伞走到桌前,黑伞仿若天上急涌过来的乌云,刹那便遮蔽住陆无定头上所有的光亮。
正在吃早饭的陆无定抬起头,对上温照垂下的双眼,忍不住失笑道“我刚准备晒晒太阳。”
“大清早的太阳都是遛鸟大爷晒的,”温照将食盒搁在石桌上,说道“像你这样的年轻人得多晒晒中午的太阳,既补钙又补阳气,等你晒晕了也不会胡思乱想了,一举三得。相信我,我是中国人,中国人不骗中国人。”
陆无定微微摇头,哑然失笑,说道“你说的话我越来越听不明白了,怎么你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真就仿佛换了个人似的。”
“倘若我说,确实是换了,你信不信?”温照一面将食盒内的稀粥小菜拿出,一面挑着眉问道。
陆无定并未马上回答,他的双眼紧盯着温照,目光深邃而专注,似乎想通过她的眼看穿她的所思所想。温照被他盯着,没来由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见他久久不吭声,温照当他也如温煦般觉得自己犯傻,正想岔开话题,却听陆无定说道“我相信。”
温照没料到他会如此回答,便蹙着眉问道“你不觉得荒谬?”
“若不是换了个人,你怎会与我同桌吃饭?”陆无定笑道“这五年来,我们虽居于同一屋檐下,可彼此关系疏远。你身体不好,饮食起居皆在屋里,我也不是什么风趣开朗之人,虽应承了母亲要照顾好你,但我也确实不知道要怎样做。如今见你这般生气勃勃,我当真松了一口气。”
温照没来由觉得好笑,自己同温煦这样说,温煦没明白,她心下坦然,心想这事儿搁谁一听都不会相信。而自己同陆无定说时,陆无定说相信,她竟会觉得他有毛病,这种事情都相信。
她叹了口气,舀了一勺稀粥往嘴里送。
没啥味儿,真难吃。
不多时,阿七匆忙过来,同陆无定耳语两句。
陆无定倒也坦诚,听罢便与温照说道“辛俊差人送来消息,杜三秋已经回城了。”
温照眼见陆无定跟前的酥饼看着更好吃些,便伸手拿了一块,答道“怎么,你怕杜三秋带着杜明旭打上门来?”
陆无定将盛着酥饼的食盘推向温照,说道“杜三秋已经把杜明旭的腿给打断了,打是打不上来了,若真要来,他只能爬过来了。”
温照闻言,满口酥饼差点喷出来。
“真的假的?这杜明旭给人打了,他爹不来讨个说法,反手竟把自己儿子的腿给打断了,辛俊处理问题有点本事,他是怎么做到的?”
“其实不难,只要辛俊将前因后果原原本本告诉杜三秋,他便不会来找我们的麻烦,”陆无定喝了口茶,说道。
“为什么?”
“杜明旭即是杜家二郎,其上自然还有一位杜家大郎,杜三秋的长子。杜家大郎子继父业,从小耳濡目染,孩提时便学得一身赌术,杜三秋对其寄予厚望,要将他培养成白鹿堂下一任堂主。但天不遂人愿,一场好梦终落空,杜家大郎无故身染急病,眼里、鼻里、口里都不住流血,听说他挣扎了三日,最后瞪着一双眼痛苦地离开了人世。”
“是有人投毒?”
“杜三秋起初也是这样觉得的,他认为是有人投毒害死了他的儿子,他怀疑白鹿堂,怀疑盐州城,甚至怀疑江湖之中有人蓄意谋害。他杀了很多人,可没有一个是真正的凶手。后来他遇见一位大师,大师点醒了他,说他的罪业太重,本应自食恶果,但最后万般业障都由他儿子领受了。杜三秋怕累及杜明旭,本想抽身金盆洗手,奈何骑虎难下,便想着不让杜明旭插手白鹿堂事务,远离□□,读书明礼,若日后能高中状元自是更好。”
温照闻言,一口酥饼终是喷了出来。
做梦吧,就他,还高中状元。
盼点好的吧。
“因果之说过于扯淡,我觉得还是有人投毒比较可信,”温照说道。
陆无定点点头,说道“确实如此,那年白鹿堂内忧外患,内有派系林立、各自为王,外又有江湖风云、新秀叫板,白鹿堂盘踞盐州城,独揽赌坊生意已久,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谁都有可能做这个下毒之人。”
温照微微颔首,细细思量。
陆无定见状,问道“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这杜明旭的兄长,不会是叫杜月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