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的密语》唐予赫

91、第 91 章

　　一辆普通轿车停在地铁口接客，不一会儿一对情侣上了车。车子启动，情侣两个从地铁口一直吵到上车也没争辩出了什么。

　　最后谁也说服不了谁，男生蓦地往后一靠，“哎，师傅你来评评理，你觉得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的是什么？”

　　只听驾驶座上蓦地传来一声嗤笑。

　　“哼，你们这种小年轻懂什么？谈恋爱就是谈钱，没钱一切都是滚蛋！什么初恋白月光都是屁话，没了钱还不是要跑光？”

　　后座上的男女霎时对望一眼，同步把身探上前，男生一只手扶上驾驶座椅，试探道：“哥，听您这语气，过来人？”

　　只见驾驶座上的人瞥了一眼后视镜，赫然就是陆允淮，老神在在道：“倒差不差吧，找了个黑心老婆，被一脚给踹了，他妈的，睡完老子就跑，还给留了三千块钱侮辱人。”

　　“嘶！”后面两人一听同时嘶声，这么炸裂的瓜！女生还特意从后视镜里打量他一眼，惊讶道：“哥，你这么年轻就有老婆了？而且长得也帅，她怎么就跑了呢？”

　　“还不是嫌我穷，长得帅有屁用！”陆允淮恶声道，“哥当年就是太年轻，不懂人心险恶，阴沟里翻船，叫人占了便宜不说，还叫他把我一本珍藏的全明星册也卷跑了。”

　　男生闻言一拍大腿，“哎呦，那玩意儿对男生来说就是命根子啊！她还真是狠心——”

　　他话还没落就意识到说错话了，缓缓转头看旁边的女朋友，女生只是冷哼一声，恰好此时车也停了，她二话不说就拉开车门下车。

　　“哎，先把钱给付了，一共128。”陆允淮及时叫住要往外追的男生，男生又倒回来，焦急地扫了码付钱，赶忙去追人了。

　　陆允淮看了一眼到账的钱，甚感欣慰，不仅赚了钱，还劝住了一对误入歧途的情侣。

　　正在他洋洋自得之时，本是随意抬头一看，瞬间一脚油门冲到底，一个飞奔就在前方两百米处精准停下。

　　陆允淮降下车窗，语气谄媚道：“老板请上车。”

　　宋今俞先是看清他的脸克制地翻了个白眼，然后才看了一眼他的车，非常之嫌弃。

　　他递了个眼神给车里的李秩，陆允淮前面的那辆宾利才启动离开，宋今俞纡尊降贵地坐上了副驾驶。

　　一个小时后，陆允淮坐在宽敞的办公室里，面色肃然，“真是神奇，学霸居然失忆了。”他看了一眼坐着垂头丧气剥山竹的宋今俞，面露同情。

　　同是天涯沦落人。

　　两年前他和家里出柜，毫无疑问地遭到了全家人的严厉反对，所有经济来源都断了不说，姜时也莫名其妙地一走了之。

　　当年他也就二本捡漏上岸，不顾家里的安排，屁颠屁颠和姜时来了京城上大学，没了家里的支持，出来就找个月三千的工作，连自己都养活不了。

　　陆允淮心里憋着口气，这些年他一边努力挣钱，一边打听姜时的下落，和宋今俞半斤八两。

　　“对了，学霸回来你怎么也不通知我一声？太不仗义了吧你。”陆允淮突然想起来，宋今俞好本事，都把人搞他公司来了，自己才知道。

　　“你那段时间不是去樊城了吗？”宋今俞不耐地反驳他。

　　陆允淮一想，确实如此，他打听到姜时可能在樊城，于是连夜去了一趟，车费还是从宋今俞这儿支的。

　　“那你打算怎么办？没想过跟学霸直接坦白？”陆允淮踱过去倚着桌子，毫不见外地拿起叉子叉他剥好的那一盒山竹吃，又随手翻了翻桌上堆的精品盒，全是走空运刚送来的水果，冷气都还没散完呢，陆允淮眼尖地瞧见了一盒科迪亚品种的车厘子，顺手把它推远一些，把淡雪草莓放最上面。

　　宋今俞没空注意他的小动作，眼神是虚空的，没有聚焦，手上倒是没停下动作，声音有些丧，说：“他都忘了，坦白有什么意义？况且……”饱满圆白的果肉渗出酸甜的汁水，宋今俞忽地定睛，往后一靠，把那颗剥的不完美山竹一整个掷到垃圾桶，叹了口气，道：“况且他还不相信我。”

　　陆允淮一听，连着点了点头，也是，学霸根本以为自己过的是另一种生活，现在宋今俞冷不丁跟他说了一堆他原本是怎么样怎么样的，换谁也不会接受，换学霸礼貌一点也只会当听了个故事，然后心里觉得宋今俞有病。

　　兄弟受挫，陆允淮有心安慰一下，便把自己拉出来牺牲牺牲了，“你也别心急，学霸好歹是回来了，我现在还在姜时黑名单里没出来呢。”

　　“那是你自己没本事，都多少年了，连一套三环内的别墅都买不起，还指望姜时跟你过苦日子吗？”宋今俞丝毫没有领悟到陆允淮的苦心，憋着一股气正没处发，一张口就呛了过去。

　　陆允淮一听蹭地站直了，火冒三丈，讽刺道：“你还不是一样，渣男一个，自个儿把学霸气跑了，还搁这儿哭丧着脸。”他指着那些剥好的水果，言辞犀利，“说得你好像比我好一样，天天剥水果还不是送不出去，学霸领你的情吗？！”

　　宋今俞一脚踹开椅子，“你特么说谁呢！！”

　　“我特么说你呢！！”

　　两人都憋着股窝囊气，浑身不自在，正愁没处发泄，都被戳到痛处，二话不说，宋今俞一拳挥在陆允淮脸上，陆允淮不留情还了一拳给宋今俞肚子。

　　痛感刺激神经，就像螺钉对上螺母，两人都有种找对了沙包的痛快，一句话不说，居然就在办公室打了起来，你一拳我一拳，椅子桌子什么都不管，死贵的水果不要钱一样乒乒乓乓撒地上。

　　从办公区打到宽敞的休息区，打得正酣，忽然间对视一眼，又同时停手，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保持沉默。

　　各自想到伤心处，再怎么大打出手还不是没用，陆允淮用脚沮丧地扒拉地上的礼盒，宋今俞双肘撑膝，十指交叉，垂着头不知道想什么。

　　黯淡中，宋今俞来了句：“你不去上班了？”

　　陆允淮没作声，像是没听见他说什么，事实上是他还沉浸在悲伤中，半天才发自肺腑地来了句：“没意思。”

　　话一出，两人一愣，抬起头来互看了一眼，兀的齐声丧道：“没意思。”

　　找不到姜时没意思，祁之焓没来上班也没意思。

　　宋今俞心中长叹一口气，他恨不得把祁之焓绑在身上时时刻刻看着，却又一再告诫自己，痛定思痛，这次说什么也一定要管住烂脾气，不能过多干涉祁之焓的自由。

　　可道理是一回事，实际又是一回事，祁之焓已经两天没来上班了，他很想冲下去问问72楼到底给批的什么假？再多发几条消息问问祁之焓现在在哪儿？

　　办公室像霜打的茄子，两人都想到各自的烦心事，缄默间，门突然被敲响，宋今俞没理，还是陆允淮喊了声：“进。”

　　是李秩进来了，见了这凌乱丧气的场景惊得差点丧失语言系统，半响回过神才望着宋今俞，犹疑道：“宋总，外面有人想见你，自称是祁先生的父亲。”

　　宋今俞和陆允淮都立时一震，宋今俞的眉头缓慢皱起，眯了眯眼，不虞之情显露。

　　第二天早上8点半，祁之焓坐电梯上了72楼，先去人事销了假，在门口一口气掏出三张工作卡刷打卡机打卡，然后才去了自己的工位。

　　这个工作室才起步不久，部门还不齐全，他目前在运营部负责构建和维护系统安全。运营部一共就三个人，另外两个是前辈，这次扩招只招了一个网安专业的，祁之焓刚来得先给他们两个打下手，工作强度并不高。

　　等他在工位上检测了一会儿昨天写的代码，旁边才猫着腰偷偷摸摸坐上来一个头发毛燥，邋里邋遢的人。

　　等人坐好，祁之焓将两张工作卡递给他，悄声道：“三哥，两张卡都打了。”

　　周三锋接过工作卡，恨不得将他搂在怀里亲，“好样的，小焓，一会儿三哥请你吃炸鸡。”

　　“不用了，三哥。”那边门口徐徐走出一个人，祁之焓立刻拉了下周三锋，提醒道：“瑞哥来了！”

　　周三锋立马用手梳了梳头发，板正了身体，对着还在开机中的电脑有模有样地敲键盘。祁之焓也赶紧转正身，对着电脑认真跑代码。

　　等李瑞在他对面坐下，周三锋递了张工牌过去，殷勤又不失绅士道：“瑞，我今天八点就到公司给你打过卡了。”

　　李瑞看了过来，视线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秒，冷淡地“哦”了一声，然后将工牌拿走，继续看电脑。

　　祁之焓悄咪咪关注他们的动静，心里替周三锋叹了口气。

　　三个人的运营部顿时陷入了沉寂，只剩下频率不一的敲键盘声。

　　一上午忙碌的工作，祁之焓上手能力快，之前独立帮几个企业修改程序赚钱有经验，这个岗位几乎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三人合作也比较默契，到了饭点，第一个阶段的内部测试版系统今天终于是完成了，下午还需要做一个总结汇报递交上去。

　　汇报是李瑞去做，祁之焓和周三峰就相对清闲，这会儿周三峰去了茶水间，李瑞拿了一沓资料准备去上面汇报，祁之焓却也在李瑞起身时跟着站了起来。

　　李瑞转头看他，用眼神表示疑惑，祁之焓也不卖关子，直接道：“瑞哥，这次的总结汇报让我去吧。”李瑞没说话，祁之焓却很执拗。

　　最后是李瑞妥协，他没再掩饰，“你怎么知道的？”

　　“猜的。”祁之焓道，“我们工作室在上升期，工作时间怎么可能一下子松了这么多。”

　　能挤进这栋楼的哪一个不是社会精英，即使是这样也都是夙兴夜寐、压力山大，这个工作室更是砸了血本租了寸土寸金、顶级奢侈的盛百伦大夏一层楼，工作怎么可能这么松弛。

　　所以背后的原因很好猜，这个工作室变成了一个套壳的傀儡，节奏被有意放缓了。李瑞每次是跟谁汇报也不言而喻。

　　李瑞不是个冷漠的人，但却是个相当理性的人，是非不论，事实却无可辩驳，上面的人不管出于什么原因，确实欺骗了祁之焓，所以不管出于理性还是感性，李瑞都要让祁之焓有一次选择的机会。

　　他把资料递给祁之焓，祁之焓说了声谢谢，然后拿着资料去了81楼。

　　然而在楼上见到的却是另一个人。

　　李秩站在秘书室门口，像是知道祁之焓会来一样，恭敬又明确的告诉祁之焓，宋今俞不在。

　　“那你能帮我转告他，今晚我想请他吃饭，问问他有没有时间吗？”祁之焓脸色不变，简单的说明了来意。

　　“这……”李秩有些为难，“祁先生，今晚宋总有个晚会，可能不太方便。”

　　祁之焓颔首，心里又确定了几分，并不放弃，“那明天晚上可以吗？或者后天，他什么时候有时间都行。”

　　李秩明明也是个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了，现在就像个强行架上战场的新兵，腹背受敌，身后那尊煞星惹不起，眼前这位珍宝更是一点都不敢碰的。

　　手机还没传来动静，李秩硬着头皮，委婉道：“祁先生，真是不好意思，宋总这几天的行程都排满了。”

　　一个很模糊的回答，几天是多少天？李秩想和祁之焓绕圈子，可祁之焓只是淡淡点头，拿了一块玉佩出来，递给他，道：“那就请你帮我转交这块玉佩给他，告诉他，我不想要这块玉。”

　　李秩表情霎时间僵在脸上，遭雷劈似的，开什么玩笑？他就算不知道这是块什么玉，但既然是他老板送出去的，不是定情信物能是什么？！

　　“不、不是，祁先生，你……你误会了。”李秩眼睛都快掰成两块用了，余光隐晦地盯着手机，忽然间诚恳肯定道：“哦！祁先生，不好意思，是我的疏忽，宋总今晚的宴会今早才取消的，有时间有时间，等宋总回来，他知道你请他吃饭，一定会去接你下班。”

　　这三百六十度的极速转弯，李秩心里狠狠捏了把汗，紧张的看着祁之焓，意思很清晰，这玉无论如何都请他收回去。

　　好在祁之焓也没有为难他的意思，把玉收了回去，然后礼貌地说了谢谢，把资料交接完毕后，没有过多的停留，直接离开了。

　　一门之隔的宋今俞背靠着门，目光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