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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第 7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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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及他走近,里面的人就出来了,准确的说是行李箱先出来了。
高跟鞋踏在地板上的声音分外清晰,祁之焓看清施苓推着他的行李箱出来时,陡然怒上心头。
不用进去看都知道,施苓没有经过允许把他的东西都收拾出来了!
他第一次质问施苓:“你为什么擅自动我的东西?”
施苓看到他消瘦憔悴的模样先是一愣,像是没料到他怎么瘦了这么多,接着才是略微不悦地皱眉:“你在冲谁发脾气?!”
“是他要你来的是不是!?”祁之焓语气不稳。
“谁是他!”施苓冷下声音,“你该叫他什么?!”
祁之焓呼吸渐急,斩钉截铁道:“我不走,我不退学!”
施苓望着他沉默半响,再开口时声音变低了许多,说:“去美国会有学上的。”
这大概是她第一次放低了态度,竟然有一丝愧疚。
可祁之焓丝毫不领情,他只知道他不想走,她和祁初望都只会强迫他,从来不在乎他的感受,“我就要在运城上学,你想和他一起就不要拉上我。”
这句话准确地刺到施苓的痛处,她惯会冷暴力的脸瞬间被激怒,难得出现了冷酷之外的表情,厉声道:“你在发什么病!?”
祁之焓第一次尝到了叛逆的快乐,他不可否认,看到施苓因为他而气急败坏的表情,他觉得痛快极了。
就像施苓知道怎么刺痛他,他也知道什么话让施苓最难堪。
他已经妥协了这么久,凭什么还要逼着他一退再退!?他还有什么可以失去的吗?!
施苓话一脱口就知道说错了,也意识到刚才语气过于严厉,努力压着脾气道:“别闹了,去把要带的东西再收拾一下,明天先和我去办退学手续。”
她推着行李箱靠在墙上,移开身示意祁之焓进去。祁之焓却站在原地不动,抬头看她,“你故意的。”
“你说什么?”施苓脸上空白一瞬,随即皱眉问他。
祁之焓破罐破摔,这一次终于轮到他把一切都摊开,刨出来对质,“你故意的,那天我都听到了,你喝得烂醉如泥,倒在沙发上不省人事,带你回来的人一直在骂!骂你自甘堕落,为了个男人把自己搞得乱七八糟!骂你鬼迷心窍,为了留着那个人把自己的亲儿子故意丢在商场!!我就在房间里听得清清楚楚!!”
祁之焓说到后面难以控制的指尖颤抖,房间里很冷,他的额头却渗出了一层细密的薄汗,“你那天带我去商场根本不是为了买玩具,是为了把我丢掉,因为,那天是他飞美国的日子。”
这么多年了,回想起那个午后难以自抑的欢心,像一支利箭毫不留情地刺穿他。
真相到底有多绝望?
祁初望目光决绝,第一次动手狠狠扇了施苓一巴掌,缓缓转过头来对上他的目光;施苓跌坐地上,捂脸不肯痛哭。祁之焓第一次怨,怨祁初望太心狠,怨施苓不肯服软。
直到尘埃落定,那份心狠和不服软落下来——
原来是他的。
祁初望当初甚至是知道的!知道施苓故意把他丢掉,后来走的还是那样决绝。
恶心!他们两个都让祁之焓感到恶心!
施苓心狠至此还能面不改色地变本加厉,祁初望更是虚伪至极惺惺作态!
施苓脸色煞白,猛地上前拽住他的手臂,惊恐道:“不是的!小焓,妈妈不是故意的!我……我有分寸的,我没想到……”
“你没想到我会被人贩子拐走,在那儿关了五天,每天都听着惨叫和恐吓,”祁之焓喉咙发紧,勾起一个要笑不笑的弧度,“来找我的人里……甚至都没有你们。”
那场绑架是姜时的意外,却不是他的,如果可以,他宁愿自己没有被救回去,永远不知道这个残酷的真相。跑了那么久,跑出风雨,转头一步踏入深渊,回去面对他们的冷血,抓住林叙则给他的妄想活得这么痛苦煎熬,每天逼自己活着到底有什么意义。
为什么越在乎越要被抛弃?
可他从来没有对不起过任何人。
施苓摇着头让他别说了。
祁之焓拂开她的手,残忍地笑,自己却先哭了,眼泪沿着脸颊流到下颌,再滴下来,抑郁真是一场漫长的潮湿,此刻溢出来却像洪流一样顷刻间淹没他,“你恨我,我也恨你,你故意的,我也故意的,根本没有早恋,我和应璇串通好的,就是想被学校开除,你像个疯子一样掌控我的人生,我就是不让你如愿,我就是要离你远远的——”
“你住口!”施苓忽地面目狰狞,尖声打断他。
祁之焓不顾她难堪的失态,提高音量:“我偏不!你就是个疯子!所有人都想离开你!你每次来接我放学我都在想你是不是又要把我丢掉!祁初望还会施舍地回来看你——”
啪!!
祁之焓踉跄一下,左耳一瞬间嗡鸣不止,红色的血一滴滴流在宋今俞送他的蓝色围巾上,他极缓慢地抬起手碰上脸颊,指痕红得像血一样。
屋子里瞬间安静极了,所有的争吵都被一巴掌扇散了。
施苓呆滞地望着火辣辣的手掌,然后惊醒般冲到沙发拿纸过来,慌乱地抽了一把纸捂住祁之焓的口鼻,嗓音颤抖道:“小焓,妈妈不是故意的,我没想过要打你。”
纸很快被血浸湿,施苓扇人的手也染上了鼻血,她把纸扔到地上,又抽了几张去擦他的口鼻,抱住祁之焓,语无伦次地说:“你别恨我,妈妈爱你,我们去美国,爸爸也爱你,我们一家三口会幸福的。”
她也不管祁之焓有没有回应,自顾自地说:“我错了,算妈妈求你,给我和爸爸一个机会,我们重新开始,一定会有一个好结果的。”
“原来……你也爱我。”祁之焓像是一瞬间丢了所有情绪,喃喃道,“为什么不爱要说爱?骗人很好玩吗?”
所有的爱都是一句空口白话,当真的从来只有他自己。
这世上最不配说爱的人总是最轻易说爱,为什么爱在心口难开?因为真正的爱从来不是一句戏言,每说一次爱,都是在做一个承诺,是承认你愿意加深一份羁绊并为之负责。
三天后。
这一天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阴了很久的运城终于迎来了晴阳,阳光在白雪上反射,整个城市光鲜亮丽。祁之焓一扫往日的颓靡,精神异常亢奋,一大早起来用粉扑在脸上捯饬,给自己扑了个相当满意的妆,开心得一路上蹦蹦跳跳,吸着豆浆也不忘捏几个雪球玩。
今天上课,祁之焓破天荒地举手回答了好几个问题,课任老师直夸他,下课也不闲着,趁班长不在位置,偷偷去原来的位置摸了象棋和前桌一起下,还叫前桌不用怕,班长不敢拿他怎么样。
周围的人都来围观他们对弈,祁之焓毫无疑问赢了前桌50块钱,下一节课就直奔学校超市奖励自己和周围的人喝了旺仔吃了薯片。
回到座位的张泽禹打开象棋盒就是一条巧克力。
大课间,祁之焓去了办公室。
朱志学终于不执着于扫雷了,自己变成了一颗雷,端坐在工位上,看起来难得很严肃。
“你真的想好了吗?”朱志学看着他的退学申请,“才转来一个学期就退学对高考影响很大的,去新学校还要适应,你马上就高三下学期了,有什么困难不能再坚持一下吗?”
祁之焓摆着手,笑容满面,“哈哈,老师,不是啦,是我要去美国了,我爸爸给我找了个很好的学校,我喜欢那个学校很久了。”
“那你的自主招生呢?”朱志学沉声,“你的分数高那个公安大学这么多,我不信你不喜欢那个学校。”
闻言,祁之焓叹息一声,说:“老师,其实不是我喜欢那个学校,你也说了我分数那么高,如果不是家里人非要我填那个,我当然想去一个更好的学校。”
朱志学不说话。
“你真的考虑好了吗?”良久后,他问,“如果你需要,我也可以再和你的家长沟通沟通。”
祁之焓重重点头,珍重道:“嗯,考虑好了,这也是我和父母共同的决定,我很珍惜这个机会,想迫切地去美国深造,退学也是很早之前的打算了。”
言尽于此,朱志学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了,沉默地在电脑操作起来。
确认键点下的那一刻,文件转到教务系统,审批流程走下来,仅仅只是二十多分钟的事。
睿和高级中学高三实验班祁之焓确认退学。
王宇航又趁着午饭时间在教室补觉,刚摆出小靠枕准备趴上去,门框就冒出一个脑袋。
“哈哈,没想到吧,是我。”祁之焓探出身来,调皮地眨了眨眼睛,“我知道你想睡觉,但你先别想。”
王宇航没见过他这么开朗俏皮的模样,一时间新奇,把头撑在小枕头上,学着他的语气,说:“哦?小祁同学你想干坏事吗?”
“怎么会呢?我是好学生。”祁之焓严肃道。
随后把书包放在他的桌角上,从里面掏出一个玻璃瓶,瓶口系了彩带的。
“喏,我把这个还给你。”他把玻璃瓶放在他前面。
王宇航撑起身来,拿起装满各色纸条的玻璃瓶凑近眼睛看了看。
每张纸条都被卷起来用银色细带绑了蝴蝶结,装了大半个玻璃瓶,彩纸上有金粉,窗外的阳光照到玻璃瓶里闪晶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