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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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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今俞有些迷乱,复杂的计算还留有余韵,他重重地呼出一口气,都不清楚自己在说什么,祁之焓墨汁一样的眼睛在他的眼里仿佛有一瞬间透明了,于是嘴就失去了控制。
“我不会……”
“这道题……你教我。”
温热的气流喷洒到脖颈,酥麻的声音像一道电流蹿到头皮。祁之焓被他这样的反应打得措手不及,耳朵莫名发热,抓着椅背的手倏地收回。
这个反应却被宋今俞误以为他不乐意。
宋今俞突然松开手,从心里泛起一层薄薄的刺痛,还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他想肯定是因为这道题算错了。
方才眼睑擦过祁之焓的下巴带来的细微温度好像在这一刻突然变得炙热无比,燃烧着要使他的眼眶发红发烫。
“好。”
宋今俞在这样的滚烫中听到祁之焓的回答,他怔了一秒才反问他:“你确定吗?”
祁之焓轻轻点头,小心开口:“嗯,刚才……抱歉,吓到你了。”
宋今俞知道他是说冷不丁出现在他身后的事,笑了笑说:“不用,我没有被吓到。”
他的确没有被吓到,只是转过身的那个距离近到连他都呼吸一乱,更别说祁之焓了。
他被那道题吸引,祁之焓被他的解法吸引,于是都情不自禁地靠在了一起。
祁之焓看了看表,马上要上课了,思索一番后,商量着问:“现在来不及了,你放学忙着回家吗?”
宋今俞仰着脸摆摆头。
”那我放学去你们班找你吧。”祁之焓觉得他乖巧的样子有点可爱,像个要糖吃的小朋友,不自觉间语气就放得温柔些。
“好,我在教室等你。”宋今俞语调上扬。
祁之焓也浅笑着回他:“嗯。”
预备铃已经响完了,宋今俞收好补短卷,放在老吴桌上,和他匆匆告别。
椅子空了,那张桌上一堆试卷,祁之焓轻轻捻起最上面那张。
那道题下面黑红两种颜色整齐对列,翻过来的那面显然是他的名字。
最后两节课过得相当漫长,宋今俞课上无聊到把桌子收拾了三遍,新搬来的椅子也擦了两遍,左等右等终于等到放学。
“宋今俞,走了,你还坐这儿干嘛?”陆允淮大步流星地窜到他身边,一屁股就要坐到椅子上。
宋今俞眼疾手快拉低椅背,陆允淮被迫刹住屁股,瞪向他。
“这椅子有刺吗?为什么不让我坐?”
“要是有刺我就给你坐了。”宋今俞轻飘飘看他一眼,“你先回去吧,我今天要在教室学习,你和司机说一声。”
桌上草稿纸、笔、尺子一应俱全,俨然是要久呆的阵仗。
陆允淮半惊讶半揶揄道:“啧啧,你什么时候这么好学了?数学4分打击到你了?”
要放以前都是他考倒数被他爸妈男女混合双打,还要跪在老爷子面前写保证书,保证一定好好学,不再考倒——至少不考倒一,然后遭到宋今俞无情嘲笑之。
宋今俞挑了一边眉:“呵,你与其在这担心我,不如好好想想下次怎样才能考到倒二吧!”
写得保证书都快累成山了,倒一榜上雷打不动,千年的王八也没他这样坚定不移,矢志不渝。
不同于宋家从商,陆家是典型的政客,三代以上都是从政的,连父亲这一小辈也已经是市政府三把手了。
所以也不怪陆家家风严厉,打小就是把独苗苗陆允淮按高材生的方式培养的,但这人好像就是缺根筋似的,大把大把的钱花进去,铁了心的不开窍,从小到大,一路倒数,风雨无阻。
陆允淮觉得自己就不是读书的料,将来也不可能从政,但他敢说吗?再给他十个胆子他也说不了一点。
所以自从上高三来他只觉得每天都过得水深火热的。学校老师被打过招呼,一个个下课都揪着他去办公室或说教或补短,动不动就来一份关爱大礼包,回家还要被看着写完这些大礼包。
这会儿他被宋今俞呛得脸都绿了,指着他你了半天,你不出个所以然,只能愤然转身。
结果奔到门口恰好和祁之焓撞了个正着。
他像牛一样横冲直撞,祁之焓堪堪及时避开,想也不想地拉了他一把。
陆允淮急刹车惊了个倒仰,好险没把自己的钢铁腰折断,直起身来就正面来自祁之焓的颜值暴击。
顿时记忆一闪,这不就是那天让请他帮忙转交笔记本的人吗?
他直愣愣地拍了拍祁之焓的胳膊:“嚯,是你啊漂亮兄弟,谢了啊,我腰都差点折断了。”
祁之焓被他这样直白又奇怪的话噎了一下。
任谁一个男孩子被人说漂亮都有点生气,如果对方语气阴阳一点,不就变成了变相骂人娘娘腔嘛。但偏偏这个对方是陆允淮,阴阳说不上,只能说他直来直去惯了。
祁之焓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宋今俞却一脚踹到陆允淮小腿上,将人踹个趔趄。
“你说什么鸟语呢。”
陆允淮被他一脚踹得摸着自己的腿哦豁哦豁的叫唤,眼珠子在两人之间打转,惊道:“你们认识?”
他恍然大悟,看向宋今俞:“怪不得你要抢——嘶。”
“你还不快走,一点半回不去想被打断腿吗?”宋今俞及时给了他一肘子。
经他一提醒,陆允淮唰地转头看钟,都十三分了!
立刻一拍大腿,眼神坚定道:“好兄弟,你们聊,大哥我得先走了。”
说完就拔腿冲出教室,走廊的地板都要给他踩塌了。
人走后,祁之焓看着宋今俞哭笑不得。
宋今俞无辜地摊手:“是他自己没看清楚,肯定不能怪我。”
他说一点半,又没说现在几点,陆允淮看着分针指到十三就跑,时针还差一圈呢……
“而且,你没有提醒他,也算是同犯了。”宋今俞狡黠地眨了眨眼。
祁之焓不无不可地笑着颔首,算是认同了他的指罪。
宋今俞心情大好,走到座位上闲适地坐下,拍了拍旁边的椅子。
等祁之焓坐下后就开始给他讲那道题。
宋今俞从办公室回来就把题目抄在草稿纸上,祁之焓就着他的本子讲。
宋今俞的解法很新奇,思维跳跃的很快,完全超出了高中的知识范围,虽然算出的最后结果满足不了所有条件,但总体思路是正确的。
祁之焓讲了他的解法错在哪里,以及这种解法适用于解那种题,又带着他用另一种更简便的方法解出了那道题。
银杏叶被风裹挟着从他们的窗前来一场酣畅淋漓的奔跑,扬下的阳光热烈奔走在每个角落为它们欢呼雀跃。
宋今俞一边听他讲,一边忍不住偷偷看看他。祁之焓讲的很认真,也很照顾他的感受,讲到关键的步骤会偏头示意他是否理解。
虽然一心二用,但他点头点的勤快,又好学又认真的样子。
如果不是祁之焓看到他生物书里夹着张答题卡上露出的红灿灿的4,他就信了。
宋今俞还欲盖弥彰地撑着头挡住他的视线。
“4分?你是只做了压轴题的最后一问吗?”那答题卡明显是数学的,祁之焓就直接问了。
宋今俞不说话,但问的时候他心里就有答案了。
在这之前他居然还以为宋今俞怕老师,现在看来他根本乐在其中。
加上刚才整蛊陆允淮,他在祁之焓心里才立起的乖巧形象已经变成了捣蛋调皮这样截然相反的一类。
祁之焓却不反感,一种久违的开心涌上心头。他想这大概就是交朋友,从单面变成双面、从平面变成立体、从一维变成多维。
宋今俞没有告诉他答案,却用行动提示他应该怎么做、可以怎么做。
有什么东西在他心里轻微扇动,泛起微澜,像荡着阳光倾洒水面的轻快温暖推向心湖,直到涟漪相融,包裹心脏。
他知道了,这是一道主观题,没有标准答案,但可以有参考答案。
所以在宋今俞顺势提出希望他帮忙补课时,祁之焓没有拒绝。
睿和的课程安排还是比较合理的,宋今俞的要求并不过分,只是每天中午给他讲一道竞赛题。
或者与其说是讲题,不如说是一起做题。
每天,宋今俞会从物理、化学、数学三科中轮流选一道竞赛题,准备好草稿纸和笔,坐在教室等他。
偌大的教室里,祁之焓与他成了半小时同桌,一起伏在桌上解同一道题,通常是祁之焓先解出来,超过五分钟宋今俞还没解出来就会求助他。
午后的教学楼离开喧闹后剩一种安详的温馨。和风习习,在楼体间流连忘返,调皮地掀起窗帘,正如宋今俞偶尔调皮地赖在桌子上说自己听不懂听不懂。每当这个时候,祁之焓就耐心放慢速度再讲一遍,声音仿佛和风杂糅了,所以分不清那个更轻柔动人。
这渐渐成了两个人心照不宣的约定,如同同时进入了一个平行时空,平时联系甚少,放学后却两心相印地坐在一张课桌前同解一道题。
这个状态也一直维持到睿和的第一次月考来临之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