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的密语》唐予赫

24、第 24 章

　　晚上，在别墅会客厅，祁之焓和宋今俞并排坐，对面是高三年级的教导主任。

　　教导主任人至中年了，看得出为学校工作操了不少心，顶上没剩多少头发了。

　　他维持着主任的形象，坐在偌大会客厅的沙发上，把事先准备好的说辞拿出来先寒暄一下，“抱歉，祁同学，宋同学，这么晚还来打扰你们，老师这次来是主要是代表学校慰问祁同学，看看他恢复得怎么样了。”

　　“那学校的慰问真是及时。”宋今俞叠腿坐着，语气不平不淡地来一句。

　　人是早上醒的，晚上就找来了，害人的一方没有登门道歉就算了，他一开口就是代表学校慰问，这其中包庇意味明显。

　　刘主任听出他这句话的弦外之音，如果不是上面施压得太厉害，他也不想来堵这趟浑水。也难为他都升主任三年了，在别墅门口硬是站了两个小时才进到客厅里坐下。

　　他打了个迂回，装作听不懂他的弦外之音，陪笑道：“宋同学客气了，都是学校应该的，当然，我这次来也还有一件事。”

　　见宋今俞面上没有变化，他才理了理腹稿，看向祁之焓步入正题，“祁同学，是这样的，这次事件的性质呢非常严重，学校这边一定会着重处理，查出幕后凶手，给予严厉的批评，还你一个公道。”

　　祁之焓听到这儿皱了皱眉头，但没有发表看法。

　　刘主任手心微微汗出，见他没有反驳，继续发言，“其实经过学校监控查看，已经发现给你送蛋糕的女生，盘问过后她也供认不讳，理由是……嫉妒你考了第一。像你们这样的高中生最容易走入一条死胡同，她心智也不太成熟，贵在积极认错，及时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所以学校也念在她年少无知的份上，决定对她给予直接开除的处分，当然，在赔偿这方面她也承落了，只要你开口，医疗费、精神损失费一律不是问题。”刘主任略一停顿，继续道。

　　他一口气说了这么一大串，才停下来等祁之焓的回答。

　　一旁的宋今俞表情微妙。

　　而祁之焓已经恢复原来的表情，耐心等他说完，才在手机上打了一行字：“为什么警方不介入？”

　　学校就是学校，代替不了警察的工作，既然已经把人叫凶手了，就不该由学校来全权代理。

　　刘主任知道他现在还不能说话，就着他举过来的手机看了上面的内容，眼里顿时闪过精光。

　　一开始他确实有些忐忑，毕竟宋家站的是另一边，但已经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内容了，这时对上的又是祁之焓，反而镇定下来。

　　他仿佛早就预料到一般，声线都松了一分，说：“警方介入当然也可以，只是女同学那边，她家长坚持与你的家长直接交流，这……你……”

　　江家确信只要能和祁之焓的家长直接联系，这件事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警方介入反而给他们方便，到时候恐怕连开除的处分都背不着。

　　而恰恰这句话是祁之焓的死穴，这件事怎么也不能让施苓知道。他抿着唇考虑了很久，才在手机上慢慢打着字。

　　刘主任见他垂眸犹豫，闪着精光的眼睛微微眯着，泄出一丝轻蔑和得意。

　　他不懂，不懂睿和这个学校鱼龙混杂，他这样无权无势的人，来学校好好享受优质教学资源当然可以，但是开罪了那些个豪门千金少爷们，警方介入又怎么样。

　　这个社会政商本就一体，互不分割，你渴望的正义就是商人用钱财抹杀的泡沫，他们背后有的是动辄千万的专业律师团队，还有互相勾连的人脉网。

　　睿和里豪门少，只是因为这个学校还秉承着教书育人的传统，但并不意味着这是一个少数服从多数的地方，能进入睿和的豪门那个不是顶尖的佼佼者。

　　“所以，祁同学，你还有什么意见吗？”如果说一开始他的口吻还是商量，现在的刘主任已经是稳操胜券的姿态了。

　　“可以。”宋今俞按住祁之焓的手，回答他，“就按这个结果来，刘主任请回吧。”

　　刘主任先是一惊，显然没料到宋今俞突然松口，随后又是遗憾，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管家得到示意，把他“请”了出去。

　　人走后，宋今俞才缓缓放开祁之焓的手。

　　祁之焓低着头，沉默地坐了会儿，才打了几个字给他。

　　“太武断了。”

　　甚至是太随意了。整件事，先是学校给了个笼统的理由就给事情性质做了定夺，然后又喧宾夺主地把处罚给定了，矛盾的双方连面都没有见过，作为第三方的学校就把一切都处理了。

　　祁之焓能听出学校有意包庇，甚至想要用钱私了，他有自己的原则，可以接受不介入警方，也可以接受仅开除的处分，但不能接受自尊被看轻。

　　对方至少出面，有一句道歉吧。

　　“祁之焓，你伤还没好，不要分神为这件事操心了，交给我来处理好吗？”宋今俞轻柔地摸着他的头，认真道。

　　刘主任应该是有备而来替江家试探祁之焓口风的，那他就要把祁之焓从这件事中择出去，不让他们探到他的想法，最好让祁之焓完全隔离在外。

　　江敏能突然疯一次，未必不会疯第二次，仅仅是一个破贴子，祁之焓就被送了毒蛋糕，宋今俞只能先让他远离波动范围。

　　宋今俞难得有这么严肃的时候，祁之焓望着他内心复杂，但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这时，岑姨正好端了药过来让他喝，祁之焓喝完后就对岑姨笑了笑，他本来想直接去睡觉的，但岑姨一阵欢喜，就带着他去看电视了。

　　宋今俞站在会客厅，理所应当地成了被抛弃的，孤零零一条。

　　岑姨追一部家庭剧很久了，为了祁之焓特意后调了一集，把小剧情续上。

　　看了大概半集，宋今俞端着杯子悠哉悠哉踱进来，假装路过被电视吸引，不经意上前一步，往哪儿一站，恰好两个坐在沙发前专心看电视的人忽略不了。

　　岑姨瞧他也看电视，喜了，有两个人倍她看电视，立刻手一招，“今俞啊，你也喜欢这部剧？来这边看，别离电视那么近。”

　　宋今俞边看电视边往他们那边来，还有模有样点评两句，“这剧不错，情感细腻又写实。”然后顺势靠着祁之焓，盘腿坐在地毯上。

　　祁之焓垂眸一看，宋今俞一边搅着蜂蜜水，时不时还吹两下，但眼睛也不离开电视屏幕，看得很认真。

　　他狐疑了会儿，往旁边挪了挪，继续看电视。

　　看完那一集后，祁之焓心里对“不错”持肯定态度，对“情感细腻”持否定态度，对“写实”持保留态度。

　　正要继续下一集时，裤脚被拉了拉，他低头一看，宋今俞仰着头，把那杯蜂蜜水递他面前，悄声道：“哥哥，喝点我给你泡的蜂蜜水，吹凉了的。”

　　祁之焓看着他不为所动。

　　“手都搅酸了。”宋今俞苦着脸，动了动手腕。

　　“……”祁之焓瞥开眼，慢吞吞接过蜂蜜水，看着电视小口小口喝了起来。

　　宋今俞暗笑，这人心真软，随便一哄就好了。

　　等他喝完，宋今俞接过杯子，顺手往茶几上一放，拍拍他，低声道：“哥哥，该睡觉了。”

　　祁之焓一看时间，恰好十点了，看着电视犹豫会儿，他正准备转头跟岑姨打声招呼，宋今俞却拉住他，比了个噓声的手势，然后牵着他的手，带着他猫腰溜出了房间。

　　昨天那间是专门的病院房，祁之焓昏迷期间要吊营养液，所以宋今俞陪着他睡了一天。现在醒了，岑姨把房间收拾出来，祁之焓就住在了宋今俞的旁边。

　　这会儿站在祁之焓房间门口，宋今俞才问：“哥哥，你还生气吗？”

　　祁之焓望着他，也许宋今俞说得对，这件事他来处理会更好，至少现在这个阶段他的介入起不了任何作用。如果宋今俞不想他过多参与，那他也愿意相信宋今俞，毕竟他也不想再给宋今俞添麻烦。

　　想明白后，祁之焓笑着朝他摇了摇头。

　　宋今俞面上一松，立刻变得笑盈盈，“那哥哥晚安。”

　　祁之焓点了点头，宋今俞目送他进了房间，才回自己房间休息。

　　而另一边，岑姨等到了新剧情，看得正投入，完全不知道宋今俞已经背刺了她，把她的搭子拐跑了。

　　第二天，陆允淮带着姜时早早上门。姜时听说祁之焓被送到医院的时候吓了一跳，知道他被宋今俞接走后纠结了半天，还是鼓起勇气让陆允淮带他来看看祁之焓，陆允淮自然拒绝不了他，况且他找宋今俞也有事商量，于是昨天晚上就宋今俞打过招呼，今天上门来探望祁之焓。

　　知道他们来，祁之焓倒是开心，只是姜时得知祁之焓暂时不能说话时，免不了心里一酸。

　　陆允淮察觉他的情绪，立刻出来打趣两下，活跃气氛，姜时也敛下情绪，拿出他妈妈做的糕点分享给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