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的密语》唐予赫

20、第 20 章

　　虞知踩着高跟鞋往三班教室走，一进门就被飞来的纸飞机栽了一头。往门口一站，上一秒还闹哄哄的教室顿时鸦雀无声了。

　　她转着眼珠扫一眼教室，全班立刻默契地看着陆允淮和徐凌那桌。

　　陆允淮还顶着两个黑眼圈呢，徐凌先发制人，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举起手，大声说：“老师，陆允淮撕我的书折纸飞机，我申请换个位置。”

　　听到她的话，陆允淮两只熊猫眼都要瞪脱眶了，呲着牙反驳，“虞美——老师，她恶人先告状，明明是她先往我书上倒墨水的！”

　　“呵，你要不要再夸张点，那明明是你自己不小心弄倒的墨水。”徐凌立刻反唇相讥。

　　“你，你——”陆允淮气得浓眉倒竖。

　　“好了，你们两个坐在一起天天就知道吵架，下了课徐凌和姜时换个座，省得以后再烦。”虞知打断陆允淮，把纸飞机放讲台上。

　　姜时被突然点名，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看着虞知，虞知不紧不慢地回望他，说：“没问题吧？”

　　虽然是在征问，语气却是不容拒绝的。

　　姜时嗫嚅半天，最后还是小声说：“没……没问题。”

　　“没问题那就上课吧。”虞知收了目光。

　　周三早上，宋今俞才到校门口，陆允淮提着两个小蛋糕从后面追上他，扶着他的肩膀直喘气，宋今俞皱着眉问：“你跑着来的吗？喘得跟狗一样。”

　　陆允淮把手里蛋糕举起来，缓过气后说：“不是，我才发现学校附近有家蛋糕店的蛋糕真好吃，刚刚特意去买了两个当早点吃。”

　　“你在家里没吃早饭？”宋今俞甩开他的手，边走边问。

　　“吃了，但来的路上又消化完了。”陆允淮说得脸不红心不跳。

　　宋今俞呵呵两声，鄙夷道：“你是猪吗？说得好像你是跑过来的一样。”坐二十分钟的车也好意思说。

　　“你不懂，我这是长身体，哎，说真的，你也带学霸去尝尝，真的好吃，说不定他也喜欢。”陆允淮积极地向他推荐。

　　宋今俞闻言瞥了一眼他提着的小蛋糕，随口问：“在哪儿？”

　　陆允淮给他一通描述，说说走走间就到了教室。

　　等到了位置，陆允淮大马金刀地坐下，把蛋糕往姜时那边一推，兀自涛涛不绝，“姜时，我新发现了一家蛋糕店的蛋糕很好吃，给你也买了一个，抹茶味的。”

　　姜时把视线从宋今俞身上收回，看他也这么开心，犹豫道：“先别说蛋糕了，陆允淮，你……”

　　陆允淮见他神色有些凝重，立刻担忧的问：“怎么了？你说。”

　　“你看昨天的校园论坛了吗？”姜时问。

　　陆允淮一听又变苦哈哈，“没有啊，我手机上学被没收了。”

　　姜时立刻眉头皱了起来，整理着语序，“这……你，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但你还是提醒一下宋今俞，最近不要去看论坛，总之……就是有一些关于他不好的谣言。”

　　马上要上课了，姜时越说越急，陆允淮脸上也变了神色，大概知道有什么不好的言论攻击宋今俞，立刻安抚姜时，“姜时你别急，我大概知道了，一会下课我去找人了解就是。”

　　他嘴笨，说也说不清楚，姜时点头答应的同时，心里还有一丝失落，好像自己永远都帮不上什么忙。

　　他总是这样矛盾，渴望在人群里得到认可，又害怕在人群里得到关注，所以躲在自己的龟壳里，被轻轻碰一下就要缩进去期期艾艾好久。

　　高中部的躬行楼背后死角里，围墙和楼体形成一个狭窄的过道，宋今俞站在最外面单手插兜翻看手机，陆允淮抬腿抵着墙手里也拿着个黑色手机。

　　几个没穿校服外套的人抱臂在里面等着，为首的那个寸头，脖子上还带了根细银链，眉眼间戾气很重。他好像是等得不耐烦了，但又极力忍耐着不泄出怒火，半响后从裤兜里掏出一包烟，两根手指夹住一翻，熟练地递到嘴里，另一只手就要打燃打火机。

　　“别吸烟。”

　　寸头的动作顿住，嘴里含着烟转过头来。

　　楼体遮住阳光，宋今俞慢条斯理地翻看完帖子，微微转头斜睨着他，语气毫无起伏：“呛人。”

　　陆允淮横在两人之间，低着头没有做任何反应。

　　寸头没有回答，狭长锐利的眼睛和宋今俞隔空对峙着。本来狭窄的空间里空气更加凝滞了，脚下潮湿的泥土无声陷得更深。寸头顶着宋今俞的视线打燃打火机。

　　火苗蹿起，停了几秒他又陡然放开，火机熄灭，然后他将嘴里的烟一口吐到地上，勾着唇桀骜地笑了一下，笑意却不达眼底。

　　宋今俞没等他笑完就收回了眼神，将手机翻手一抛丢了过去，漫不经心得比他更桀骜不驯。

　　陆允淮这时才抬头，将手机颠了颠还给他，留下句：“钱转你账号了。”

　　然后跟着宋今俞离开。

　　“我刚还以为你要和他们打起来了。”陆允淮跟上宋今俞和他并排。

　　宋今俞语气间没什么起伏，“你找的人靠谱吗？”

　　熟悉宋今俞的就知道他越是生气，语气越是平淡，脸上淡漠的让人看不出情绪，但就是越琢磨不透才越可怕。

　　陆允淮知道他现在也就有点生气，不然也不会提其他话题，刚才和那人对峙就像他说的，就是嫌别人吸烟，味道会散到他身上，呛人都是委婉的说法了。

　　“靠谱，那人就是一靠租赁手机收费的，只是以前靠打架收保护费的，脾气是差了点，但办事评分不错，给的钱多，不会泄露个人信息。”陆允淮跟着他绕出躬行楼背后，顿了顿，“关于学霸的恶贴已经交待管理员那边删了，你这边太多了删不完，你打算怎么搞？”

　　宋今俞依旧插着兜，表情甚至称得上平和，“专业的事当然交给专业的人，后天之前弄完吧，他周末要买手机呢。”

　　两人转到了楼的正面，有几个班的男生从他们旁边走过去搬器材。陆允淮没问他是谁，拧着眉啧了一声，说：“老爷子管得紧，我都没看过手机，姜时说这帖子昨天就传的了，现在肯定都传到其他年级去了，论坛上处理不难，只是管住人的嘴就难了。”

　　步入前面的樱花道，九月份樱花早都谢完了。运城秋来得晚，此时还剩了些绿意在枝头，宋今俞停住脚步，折了那支离自己最近的枝桠，打量会后说：“陆允淮，你说有的人，怎么会管不住自己的手呢？”

　　陆允淮因他突如其来的怒意怔住一瞬，朝他耸了耸肩，说：“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呗，你……不会在意了吧？”

　　宋今俞的手指沿着树枝摩挲，眼神放空着，没有正面回答，说：“可我不想他看到那个视频。”

　　语调明明是轻的，却无端让人胆寒。

　　陆允淮有些意外他的关注重点，但一想又在情理之中。其实，比起流言蜚语，视频才该值得关注，因为这涉及到了隐私泄露。上流圈子，越是位高权重，越不会轻易在任何社交媒体上展头露面。

　　此刻他望着宋今俞，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想到刚刚看过的那个视频。

　　红蓝交替的昏暗灯光里，电子音乐都停了，穿着白色碎花裙的女生，拿着一只粉色玫瑰递给坐在卡座上的男孩。也许是女孩儿太羞涩了，也许是视频拍摄距离太远了，那段青涩的表白永远停在那个热情似火的KTV里听不出来了，只有卡座上低头玩手机的男孩半响抬起头来接过那支玫瑰。

　　高清的镜头甚至可以看到女孩那一刻颤抖的手，以及抬起头来的那张英气逼人的脸，和他眼底令人心惊的的冷漠。

　　在众人的环顾中，在女孩热切的目光中，“咔”一声折断玫瑰。那一刻起哄的、鼓掌的笑语笑颜都立时噤声，凝滞如铁锈般的氛围透过屏幕都能感受到它的窒息。

　　“咔。”

　　宋今俞拇指用力，手中枝桠应声而断，几乎与脑海里，视频中玫瑰折断的声音同时响起，陆允淮猛然回神，心竟悸了一瞬。

　　他摸了摸头，语气带了丝愧疚：“怪我，那次非要拉着你去，没想到居然有人拍了视频，你放心，哥一定给你处理了，学霸那边……他那么佛系应该不会看到。”

　　不管宋今俞是担心隐私泄露，还是单纯不想让祁之焓看见那个视频，这件事他作为兄弟，还是朋友都有责任把它处理了。

　　陆允淮也诧异，那视频高二时候的了，表白的时候他恰好不在场，以前从没在网上看到过，要不是镜头太高清，宋今俞那张脸又那么有辨识度，他都要怀疑视频是假的了。

　　宋今俞把树枝丢在树底下，拍了拍手，倪着他不羁地笑了下，“就你？多做几张卷子吧，这次又没逃过倒一，这事儿我来处理吧。”彻底的！

　　“切，考了全校第一了不起啊？有你这样打击哥的吗？哎，你去哪呀？这边！”陆允淮手指着教学楼那边，朝往一路往前走的宋今俞喊。

　　宋今俞头也不回，丢下句：“去买蛋糕。”然后一路走下两旁的荷叶池，迎面路过一个女生，接着绕过中心的喷泉。

　　陆允淮直到人走下宽敞的阶梯，正好那个姑娘披着长发往宋今俞离开的方向上来，从他身边经过时，陆允淮才嘀咕了一句：“倒也不至于……旷课去给学霸买蛋糕吧？”

　　啧，这傻弟弟对学霸……

　　陆允淮兀自摇了摇头，转身往教学楼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