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的密语》唐予赫

2、第 2 章

　　开学第一天收心考是逃不过的，这时候的睿和往往是前线惨不忍睹，后方战火连天。

　　第一科重磅数学就足以用体无完肤来形容。

　　办公室一众老师埋头苦改，翻卷声哗啦啦地像掀浪花一样。

　　朱志学还算平静，刚改完手里那张试卷，就听见敲门声，然后从一堆卷子里抬头望去。

　　“这里这里。”他朝人热情地招了招手。

　　朱志学等他走近工位，热络道：“你是来录学籍的吧？早就听教导主任说我们班要来个城南一中转来的学生，我也期待了好久，今天终于把你盼来了。”

　　祁之焓礼节性歉笑一下，从书包里翻出一沓装订好的材料出来，“抱歉老师，纸质材料昨天才弄好。”

　　“嗨，不晚，后天才报道，学校这两天考试，你们入学考考过的。”朱志学接过材料，在电脑上调出档案完善。

　　作为一个半私立重点百年老校，睿和每一学年对外有一次入学考，择优录取，没有既定的分数线，参考录取比例、试卷难度、考生水平等多项指标，及其严格，每年也招不了几个，甚至零个，都是拔尖录取。

　　录学籍说白了就是完善信息，朱志学一边敲键盘输入信息，一边和他随口聊上几句，都是他问，祁之焓中规中矩地答。

　　“对了，你一个人来的吗？没有家长陪着？”朱志学好奇一问。

　　“嗯，我家人不在运城工作，这些一个人也能解决。”祁之焓平淡地答。

　　朱志学心里小小惊叹了一下，对这个帅学生更赞许了：“有出息！以后来我的班一定是个挑大梁的好苗子！”

　　祁之焓被他气势如虹的语调震了一下，本来觉得没什么，现在被他高调一捧反而有些不自在，但面上却没显露。

　　信息也全部完善了，点击确认后，页面自动加载，祁之焓以前的学籍跳出来，归到睿和。

　　朱志学大体浏览一下却突然愣住。

　　页面上显示的学籍停在了去年的十二月份，学籍所在地——樊城城南一中。

　　关键是档案里有一条开除记录。

　　也就是说祁之焓半年前就被城南一中开除了，这期间学籍一直处于空窗期。

　　难怪材料现在才备齐，朱志学深深望了一眼祁之焓，想不到他会因为什么被开除，而刚才的小小惊叹已经变成了十足的佩服与欣赏。

　　十二月份，也就是高二上学期。意味着他就是休学了半年直接跳过了高二下学期，参加了睿和高三的入学考。

　　但真正可怕的是，祁之焓是以笔试第一的成绩拉了第二名二十多分，免了面试直接进的实验班。

　　睿和这样一个市重点的学校，每个年级实验班也仅仅只是一个。

　　这样的情况如果不是他天赋异禀加自律认真，就是名师专聘在家一对一辅导。

　　但祁之焓既然是从城南一中转过来的，就不太会是第二种，况且第一种就很符合他本人。

　　无论是从长相，还是气质都和他的成绩一样斐然。

　　朱志学叹服，甚是满意，他的班又添了个优秀的崽子。

　　他与有荣焉地和祁之焓交待了一些琐事，买校服，办饭卡一类的。

　　等人走了后，朱志学撑着椅子扶手瞥向工位旁边的虞知，一脸沾沾自得，贱兮兮道：“老虞，我的新崽要是挤掉你们班小宋的校草之位，他不会找我崽的麻烦吧？”

　　虞知受不了他这副不值钱的样，作为高三年级唯一一个女班主任，且能制服三班那群野生大猩猩，虞知是有点子高傲在身上的。

　　怎么样也算来了个风云人物，刚刚谈话时，她也关注了一下，这会儿回想起来，祁之焓给她的感觉是居然是人淡如菊。

　　外表清冷淡漠，内心却坚韧执着，这样的人最擅长隐藏自我。

　　可偏偏越隐藏越勾起别人的探知欲，而宋今俞嘛……

　　虞知笑了笑，语气听不出认真还是玩笑，说：“那你可让你的崽离他远点，那小子可不是个好惹的主。”

　　楼梯口处，宋今俞刚上到四楼就打了个喷嚏，同一时刻，长廊对面另一个楼梯口一道白影拐了下去。

　　宋今俞心重重一跳，避着走廊散乱的人流疾步走到对面楼梯口，撑着扶手往下看。

　　回旋往下的楼梯道里上上下下的人，穿白衣服的比比皆是。

　　唯独没有他想见的那个人。

　　宋今俞直起身，暗道真是着了魔了，怎么会觉得刚才走下去的人是他？

　　看方向还是从他们班出来的，那就更不可能了。

　　他居然蠢到想都没想就追了过来。

　　“啧啧，蓝颜祸水。”宋今俞轻啧两声，迈着松弛的步子回三班教室。

　　教学楼前，祁之焓刚好走出来，宽阔的广场上只有他往校门口方向走，从高处看就显得特别明显。

　　宋今俞径直去了教室，下午要考语文，有一节自习课，三班的猴有一大半还在外面野，不卡着上课时间都不进来。

　　这时候，讲台上肿着脸人高马大的陆允淮就显得特别突兀了。

　　宋今俞一进来就跟他打了个照面，嫌弃地移开眼，从讲台上穿过去。

　　陆允淮全程瞪在他身上，宋今俞刚准备让他肿眼睛，余光一瞥却猛地滞住。

　　“你从哪儿来的？”

　　“哎，你抢什么？”

　　陆允淮莫名其妙，肿着脸看起来很滑稽，却老老实实回答他：“刚才有个人让我转交给姜时的，你这么激动干嘛？”

　　宋今俞拿着那本蓝色笔记本翻看两下，确认就是那个人昨天写的那本，方才的白影一闪而过，他随即确认那不是幻觉！

　　“我记得学校每年都有一次外招对吧？”宋今俞自言自语地问。

　　“对啊，所以呢？你问这干什么？”陆允淮满脑子疑问。

　　“有意思。”宋今俞低道一声。

　　随后拿着笔记本，慷慨地向陆允淮笑了笑，善解人意道：“不用了，你歇着吧，我来转交给姜时就行。”

　　“……”陆允淮吃到苍蝇一样起了层鸡皮圪塔，这货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

　　再说了。

　　“你知道姜时的位置在哪儿吗？”陆允淮灵魂发问，连他都没印象，跑到讲台来排查一下，宋今俞会知道？

　　宋今俞立刻白他一眼：“你管那么多干嘛？最后交给他不就成了？”

　　“……”陆允淮咬牙闭了闭眼，要不是一起长大的，这弟弟早就不要了，“得，你说了算。”

　　宋今俞理所应当地同意了，然后舒心地回到座位上。

　　他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因为人数以及宋今俞本人的问题，包括但不限于洁癖、挑剔、目下无尘、嘴毒等等一系列问题，磨走了太多少男少女，所以孤家寡人无同桌。

　　桌上文具书本罗列得整齐洁净，湿纸巾一直常备，宋今俞习惯性抽了张擦手，然后才仔细端详那本笔记本。

　　蓝皮封面，没什么修饰，只看封面说是本新的也不过分，只是夹层已经很厚了，差不多写完了。

　　虽然偷看不是件光彩的事，但只要够光明正大，脸皮够……咳，人品足够端正，信念足够坚定，他依然是根正苗红的社会主义接班人。

　　毕竟读书人的事怎么能叫“偷”。

　　宋今俞光明磊落得像在翻看自己的笔记，只是当他半是期待半是从容地翻开第一页时，表情一愣。

　　整页纸面上就端端正正落了两个楷体的“姜时”二字。

　　字迹工整，横撇有壑，写在中心位置。

　　尽管和正文字体不同，但笔锋构造能证明是同一个人的字。宋今俞眉头微蹙，一股气闷涌上来。

　　他往后翻了几页，除了数学笔记，就是夹在里面的便利签附题。

　　最后，那本特意讨来的本子被兴致缺缺地翻手一盖，宋今俞往后一靠，抱臂望着教室门口。

　　一群男生抱着篮球吆五喝六地进来，为首的男生豪迈地撩起T恤下摆擦额头上的汗，宋今俞眉头狠狠一皱，不动声色地往打开的窗户靠了靠，继续盯着门口。

　　几分钟后，姜时跟在一群女生后面进来。

　　宋今俞这才注意到，在这个人均短袖的天气，姜时偏穿着件大码夏装，双手插兜里。在整个班里明明应该是很显眼的存在，尤其是睿和的校服还是蓝色的，但他本人就好像透明的一样，在跟着进来的一群人里就是那样不起眼。

　　宋今俞没有直接过去找他，酝酿片刻，等他坐下，旁边的过道人都空了，才拿着笔记本过去。

　　“姜时，刚刚门口有个人让我把这个转交给你。”宋今俞在他旁边站定。

　　姜时听到声音后像是被惊吓到了，疑惑的“嗯”了一声，看清那本子后明显眼前一亮，伸出左手去接，语调都是上扬的。

　　“哦哦，谢谢你。”

　　左手加了点力，却没抽动，姜时疑惑地抬眸看去。

　　笔记本的那端，宋今俞眼神虚空，整个眉头皱起，边苦恼思索边自语着：“嘶，他说，他叫……叫什么来着？”

　　“祁之焓。”

　　姜时说话的声音很小，在吵闹的教室里几乎被淹没。

　　但宋今俞竖起的耳朵还是精确地捕捉到了，他作恍然大悟样：“哦，对，就是叫祁之焓。”

　　他嘴边扬了个笑看着姜时，琥珀色的眼睛里落了光，遮挡眼底的深意，十分中肯又漫不经心地问：“这名字还挺好听，那个‘之’？那个‘焓’？”

　　姜时不疑有他，很真诚的解答：“之后的之，焓变的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