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3章：顾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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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翊!”一声厉吼夹杂着回音在走廊深处传到教室众人的耳中。
“我在走廊里大老远的就听见你在那白话（东北话，胡说八道的意思），这炉子在上课之前还没生好，今天全班就冻着上课~吧！”能听得出因为激动，尾音明显有些破音。
顾翊抬头看了看，窗户上的灰好像都被这声音震落了一些，这个高八度的声音的主人就是他们班的班主任，灭绝师太。
在七八十年代的东北，大多数的学校教室都是平房。
天蓝色的木头门窗上，龟裂漆面诉说着时间的流逝，随机脱落的一块块白灰墙下面遮不住想要探出面目来窥探青涩年华的墙体，夯土的地面上摆着一张张深红色斑驳外漆却包不住里面已经漏出木头本色的桌椅。
讲台上挂着貌似用墨水新刷过的黑板，却永远抵不过湿抹布的摩擦而泛白。取暖设施就是顾翊眼前这个冒着黑烟的炉子，冬天负责生火的学生要在上课之前把炉子生好以保证教室暖和一些。
炉子上面一根被烟熏的看不出本来颜色的铁皮筒子连到窗户外面，此刻外面刮的是西北风，炉子因为风的方向倒烟，加上前面值日的同学在拿着扫帚扫地，一时间，尘土与黑烟齐飞，不知道的以为是教室爆炸了。
在炉火的温暖映照下，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小女孩格外引人注目。
她身穿一件大红色对襟小棉袄，脚踩椅子背，坐在椅子边缘，手中紧握着炉钩子，边摆弄边向周围一群孩子讲述她从姥姥那里听来的海上奇遇。
她那张白皙如瓜子的脸庞上，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随着炉钩子的动作扑闪扑闪地眨着，仿佛承载了星辰的光芒。长长的睫毛上轻轻洒落了一些炉火中的尘埃，给她增添了一抹纯真而倔强的气息。
与众不同的是，她那双大眼睛上方并非传统的弯月眉，而是如男孩子般刚毅的剑眉，为她的面容增添了几分英气。通红的小嘴一张一合，讲述着引人入胜的故事，让人不禁被她的魅力所吸引。
这个小女孩，虽然年仅十来岁，但已经展露出美人胚子的潜质，明眸皓齿的她，再加上那份独特的中性气质，更增添了一丝令人赞叹的英气。
她身上的这件小棉袄，背后蕴藏着深厚的情感与故事。
据说，这是她姥姥亲手一针一线缝制的，袄子上的凤凰图案从前胸一直延伸到后背，仿佛一只真正的凤凰在她身上展翅飞翔。而这件袄子的面料，更是姥姥出嫁时省下的陪嫁布料，上面的凤凰刺绣更是用掺着金丝的线精心绣制而成，每一针每一线都凝聚着姥姥的深情厚意。
旁边一个吸溜着大鼻涕，皮肤黑黑的有些精瘦的小男孩说道“然后咧？他们的船咋样了？沉了没？”
“是啊，然后咋样了？你赶紧说啊老大，灭绝师太要来了，赶紧说后来咋样了”另一个长得高高大大稍显健壮的孩子也瓮声瓮气的催促着。
见顾翊一直不说话吊着众人，一个长得白白净净略显秀气的男孩子看了看顾翊小声的嗫嚅说道“我也想知道”，然后低下头不说话了。
“你瞅瞅啊，老大，给咱家老五都整着急了”坐在桌子角翘着二郎腿吊儿郎当的斌子催促道。
顾翊瞪了一眼黝黑淌着大鼻涕的男孩煞有介事的说道“我说黑子，你是不是傻？都说了这是我姥姥的爷爷的故事，他们要是沉了还能有我了吗？”
“哈哈，黑子，我看你是有点傻”那个吊儿郎当的男孩子顺着顾翊说道。
“斌子，我看你是不是又皮痒了？”黑子扔下手中扇炉子的书本站起来吼道“呔，看黑爷给你松松皮子让你知道谁是你的老二”说着作势就要向斌子扑去。
老三斌子跳下桌子，双手握拳横端在腰间，□□往前一挺挑衅着说道“没错没错，你就是我斌子的老二”说完哈哈哈的笑着。
“一天不打上房揭瓦”黑子边说着边撸起袖口奔着斌子去了，那袖口黝黑铮亮，长期因蹭大鼻涕而干枯发硬。
斌子见黑子过来要抓他，绕着炉子边跑边继续逗着黑子说道“高亮，你说二哥黑不溜秋的一激动还会淌鼻涕流水，你说是不是我老二，哈哈哈”
“哎呀，二哥三哥快别打岔了，让老大赶紧讲讲后面咋样了，一会灭绝来了”那个瓮声瓮气长得比同龄孩子显得更高大叫高亮的的男孩看见黑子和斌子又闹了起来很是着急，想要拉开斌子和黑子让他们别闹了，才能继续听故事。
“好好好斌子，看我不逮到扒了你，看看你是不是黑不溜秋的还会淌水！”黑子也被斌子气笑了，他知道斌子这孙子一闹起来就没完没了，而且这么绕来绕去的自己肯定抓不到他，就放慢了脚步索性使用语言攻击。
斌子绕着炉子边跑边和黑子对骂“那你也能抓到我才算啊，来啊大黑爷，奴家等着呢”，因为夯土地面冬天干燥，表面上浮着一层细沙土，再加上家里给做的棉鞋鞋底是平的，没有防滑，在斌子靠近窗户的位置为了躲开刚才自己坐着的那个桌子，一个急转弯脚底踩滑摔倒了，噗通的一声，地面尘土飞扬，把坐在教室前面歘嘎拉哈（东北的一种玩具，由猪骨头制作）的俩丫头吓了一跳，一个没接住掉在地上，那丫头像顾翊他们这边投来了怨毒的目光。
黑子瞅准时机扑了上去给了斌子几脚，然后蹲下就要扒斌子的裤子“逮到了吧，你黑爷来了小妞，让你久等了”
斌子边捂着自己的棉裤边在地上打滚，像是头马上被拖出猪圈要被宰杀的母猪一样，嘴里发出凄厉的吼叫“我服了二哥，我真的服了，我错了真的错了.....啊哈哈哈，不要啊”
“老四过来，给我按着他的手”黑子招呼高亮过来，高亮随即加入了这场的闹剧中。
顾翊没管他们几个人的闹剧，眯着眼睛捅着炉子乐呵呵的看着他们，这是他们五个兄弟之间的乐子，无闹不欢，直到一只白白嫩嫩的小手推了推顾翊的腿，顾翊顺着小手看过去，那个稍显秀气的男孩子眨着亮晶晶的眼睛渴望的看着顾翊，很明显，他是最着急想知道顾翊的这个故事里后面发生了什么的人。
他是五兄弟中最小的一个，名叫第五天一。
“哈哈哈，看把咱老五急的”顾翊没心没肺的笑道。
东北冬天的寒冷，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是无法想象的，特别是顾翊他们所在的抚远，这里已经非常靠近西伯利亚了，那句歌词怎么唱的来着“东北的东刮西北的风，夜半三更总是雪打灯”
所以一到冬天，这里的人穿的基本上都是左一层右一层，线裤（就是大家说的秋裤）外面套着毛裤，毛裤外面套着大棉裤，讲究点的外卖再套个外裤，就算零下四五十度也不打怵。
黑子扒了半天也扒不开斌子的裤子，蹲了回去，拿着一本书继续帮扇着炉子“是啊老大，你就别吊胃口了，把咱家小天一都给整着急了”。
斌子见黑子和高亮不再弄他了，自己站起来扑喽扑喽身上粘的灰也跑了回来想要继续听故事。
顾翊见大家都不闹了，所有人的目光又回到了她的身上，屁股从椅背上挪开，慢慢悠悠的站在椅子上轻咳了一声，像个上位者一样准备讲接下来的故事，咱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踩着座椅坐到椅背上还能保持好平衡不翻倒的。
教室外响脚步声“顾翊！”又是一声怒喝，一道黑影闪进了教室后门。
顾翊回头的一瞬间只感觉眼前白光一闪，一节粉笔头奔着顾翊的眉心飞来。
“嘿”霎时间顾翊双手结成剑指夹在双眉之间，此刻班级没有一丝声音，前面那俩在那歘嘎拉哈玩的不亦乐乎的俩丫头任由嘎拉哈掉在地上，回过头看着顾翊，就连在教室前面认真扫的满屋子灰的值日生都停下了扫地动作，灰尘在无声中飘落，大家都在等着看着一千零六次顾翊有没有接住灭绝师太的粉笔头暗器。
片刻后，一小节粉笔头从顾翊的脚边滚了出来，灭绝师太此刻也暗自松了口气心里嘀咕着“吓死老娘了，要真让顾翊这丫头接到我的粉笔头，我灭绝师太的名声恐怕是不保”
众人哗然，集体发出了“咿”的倒喝声音。
黑子拽了拽还在摆造型的顾翊“行了老大，这次你也没接住”
顾翊依旧不死心，还在那里耍帅，眼睛却撇着黑子，嘴不动却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说道“你确定吗？”
黑子认真的点了点头，然后又看向旁边的斌子和高亮，他俩也一样的点了点头，顾翊依然不死心，最后瞟了一眼第五天一，见第五天一叹了一声气，这下确定了，因为只有第五天一不会骗她。随即顾翊一下跳了起来，弯着腰快速的搓着脑门，显然，灭绝师太的功力是深厚的，这一击，很疼！
“我说顾翊啊，想接住你掌门，哦不，”灭绝师太显然有些得意忘形，忘记这是教室了，说错了嘴，咳了咳演示了一下继续说道“咳咳，想接住你老师我的独门绝招...咳咳...接住我的粉笔头，你还嫩着呢，再练几年吧，不过在这之前，请问我们可爱的小顾，您这个炉子什么时候能生好呢？”灭绝师太倚着门框双手抱着膀子说道。
“马上！”顾翊边说边跑到教室外把漏在教室外的排烟筒换了方向，炉子也不再倒灌烟，顺手一炉钩子打掉了结在房檐上一串的冰溜子，防止掉下来伤人，跑回来的时候顺便打了一盆水，满屋子洒了一遍，屋子里的灰也都消了下去，回到座位把手里的脸盆往前一丢，脸盆打着旋的飞到了脸盆架上，不偏不倚。灭绝师太，哦不，是老师看着眼前在那忙碌的顾翊摇摇头暗自笑了笑，没错，灭绝师太是喜欢她这个大弟子的，除了学习上不太行，其他的都是那么让人稀罕。
随后用蕴含着内功的声音说了声“上课！”
“起立”顾翊边跑回座位边跟着吼道。
“老师好”孩子们齐声说道。
“同学们好，坐，大家把书翻到第18页，今天我们学习这篇《富饶的西沙群岛》，西沙群岛是南海上的一群岛屿一二起”。
“西沙群岛是南海上的一群岛屿，是我国的海防前哨，那里风景优美，物产丰富，是个可爱的地方。西沙群岛一带海水五光十色，瑰丽无比；有深蓝的，淡青的，浅绿的，杏黄的。一块块，一条条，相互交错着…”
在那个寒冷的冬天，在那个中国最北方的小村子里，郎朗的读书声从矮矮的教室里荡漾开来，穿过结了冰花的窗子飞到屋外，教室外下着鹅毛大雪，当读书声碰到了屋外的一片雪花时，那片雪花仿佛像是刚睡醒的精灵一样，轻轻的抖动了一下轻盈的身体，随后雪花把这声音插在了自己身上当做翅膀，伴随着西伯利亚吹来寒风一路飞翔，飞过了三山五岳，飞过了大江大河，飞到了中国的最南端的一座城市的沙滩上，掉在沙滩上铺着红色格子布的餐桌上的一杯咖啡杯里，瞬间融化。
取景框里红色的REC标一闪一闪的，证明摄影机器此刻正在录制。一双手悄然的进入了取景框中，纤细葱白的左手无名指上，一枚戒指在阳光下格外闪耀。
镜头拉近，这枚银白色的戒指看起来是那么的特殊，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耀眼的星状的光芒，没错，它有些与众不同，不同的是戒指中央不再是所有人期待的大颗钻石，而是一枚五角星。
星星的两个对角对应着两绺象征着和平的橄榄枝，整体组合形态，与军装大檐帽上的图案一般无二。好像相爱的两人戴上了这枚戒指之后，可在星辉橄榄的庇护下，爱情之路也可以平和且长久……，此刻这枚戒指带在这双纤纤玉手上，有一种柔美中透着军人那种气质的刚毅，刚柔并济这个词在这双手上展现的淋漓尽致。
随着这杯咖啡被端了起来，一双红唇轻轻的抿了一口咖啡，在杯子上留下了淡淡的印记随即进入了摄像机的取景框里被永远留存。
这双手的主人坐在长餐桌一头的主人位，她穿着一身酒红色看上去似是欧洲米兰某个大牌设计师的私人设计款的职业装，有着天鹅丝绒般的材质的戗驳领明显多了很多精心设计的元素，左侧的戗驳领上缝制着一条红白相间似是领带样式的装饰一直搭到了西装的下摆上，右侧胸前一颗金灿灿的海浪形状，上面有HS两个字母镶满钻石的胸针静静地躺在她的胸前。
海风轻拂，空气中弥漫着海水浓郁的咸涩气息，让人对大海的感受更加真切。一缕秀发逆着阳光轻盈飘荡，增添了几分浪漫唯美的气息，据其轻柔程度不难推断那被头发遮挡着的面庞到底是怎样的清秀。
这次海风好像猜透了摄影机后所有人的心思，稍微加大了些风力，那女孩儿的整个面庞映入眼帘。与幻想的并无太大差别，白嫩的瓜子脸上配上剑眉星目的面庞，显得既美丽又大气，只不过眉宇之间的那双眸子，有着本不属于她这个年纪应有的坚定，她看了一眼镜头，似乎一个眼神就足以让我们花些时间去读解其中的故事，她的旁边还放着一把空置的椅子，上面没有坐人。
“顾翊，我怎么不记得那个时候我吸溜大鼻涕呢”坐在顾翊侧面位置上一个身穿黑色西装黑皮精瘦的男人说道，他身上的西装显然是精心打理过的，没有一丝的褶皱。黑色西装里面是黑色衬衫搭配着一条黑色领带，脚上穿着一双亮的反光的黑皮鞋，耳朵上反别着一个黑色的太阳镜在脑后，唯独左手间的大金表随着他抬手说话哗啦哗啦的响着，显然表带有些不合手腕，这个人全身都是黑色的，不知是今天有什么特殊的意义需要穿一身黑还是此人只是配合他的名字所以穿了这一身，他名叫黑子。
“噗嗤”的一声，走过来坐在他对面的一个穿着白色宽大短袖T恤的男子笑了一声，也不知短袖是被汗水浸湿了还是那人刚洗完澡被未擦干的水珠印湿了衣服，白色T恤下若隐若现的能看出这个男人肌肉线条流畅，小麦色的脸庞昭示着这个人经常展露于阳光之下，他拿着一条毛巾边擦着头发边说道：“二哥，这个我可以作证，你上小学那会一到冬天确实流鼻涕”说话的是第五天一，从他的身上哪还能看出一丝当年的秀气劲来。
“是吗？我小时候就那么寒颤啊”黑子挠了挠头傻笑着“不过顾翊，小时候你就没把那个故事讲完，你赶紧的说说后面发生了什么？”。
午后海边的阳光照的人暖洋洋的，三亚的天空更是湛蓝的摄人心魄，顾翊一袭红衣格外耀眼，她背对着大海坐在餐桌前，身后的阳光在她身上镀上了一圈金色，让此刻的顾翊显得那么不真实。
远处的沙滩上，一个穿着连帽坎袖背心背影看上去非常健健硕留着圆寸的男人坐海边愣愣的看着大海，他的背影此刻显得有些萧瑟。他光着粗大的双脚半插在沙子里，海水一次次的拍打过来粘湿了他的的裤脚，他却浑然不知，只是愣愣的看着大海。
“雷子”黑子冲坐在海边发愣的那个人喊了声“快过来听老大讲她小时候的故事”边喊边忍不住的笑，也不知黑子在笑什么？
那个叫雷子也不回应，继续坐在那里发呆，黑子见他没理自己，索然无味的撇了撇嘴。
“让他自己呆一会吧，今天他的心情可能比我还糟糕”顾翊看了一眼远处的雷子，转过头又看了看身边空空的椅子，明显有一丝伤感，但转瞬消失不见。
“雷子可能是想他了吧，不过老大，你今天的状态看起来还不错”第五天一擦完头发，用手捋了捋，把头发都侧背到脑后说到。
“他一直都在，从未离开过”说出这句话后，摸了摸脖子上挂着的一个亮晶晶的哨子挂坠，顾翊嘴角向上勾了勾“我坚信！”。
镜头里正在录制的红点还在闪烁着，“那个故事挺引人入胜的，所以小时候身在东北的你是通过姥姥的故事才第一次与海有“接触”对吗？”镜头后发出了这样的疑问。
“那是我从我姥姥口中听到的故事，故事里面的那个老疙瘩就是我姥姥的父亲，所以那就是我第一见到的“海”，在那个故事里面，在语文的课本里，在我的幻想中。”顾翊瞟了一眼黑子手上的大金表“13点20，时间还早，故事还很长，闲着也是闲着，我慢慢讲，各位慢慢听。”顾翊淡淡的说道。
顾翊回头看看了身后的大海，呢喃道“可能注定这辈子与海有着某种不解之缘吧”顾翊的思绪仿佛回到了她小的时候，回到了那个东北的小村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