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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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冼峤烟不知道为什么爱人一直抗拒自己,排斥自己,躲避自己。
她一颗心冷热交替上下浮沉,她额角青筋凸显,跳的她头痛,伪装出来的平和温柔假面即将被撕破。
“漱冰,我们相爱,为什么要分离?”冼峤烟不解的模样让程疏香一团乱的思绪清明异常,她叹气,“陛下,您还小,不懂什么是爱。”冼峤烟瞳孔放大,似乎有些恼怒,“我不懂爱?那你懂爱吗?”
冼峤烟怒极反笑,笑的有些恣意而扭曲。
程疏香诚实的摇头,“我不懂,陛下也不懂,但我知道,我们这样是不对的。”
程疏香从小到大一直一根筋,没人要她做什么,也没人教她做什么。
她做事一直遵从自我本心。旁人扰乱不了她,只有自己做的判断才能决定她。
爹的话到底有没有影响到她自己?她自己也不知道,但她这些时日思考了许久,心里一直有个答案,她也坚定了自己的信念。
女子与女子之间的爱恋是错误的,是不正确的,更何况二人身份有别,殊途罢了,她更不愿家族世名败坏在她这一辈,她们因为一时误入歧途,也是情有可原,她也不爱陛下,陛下更不爱她。
日夜颠倒,她一直这么对自己说。
终于说服了自己,也终于骗过了自己。
程疏香眼神清明澄澈,却射着冷芒利剑,冼峤烟突然不想听她说任何话了。“陛下,我们只是走过一段路,但不是一路人,现在是时候分开了。”冼峤烟嘴角抽搐,却不再歇斯底里,似乎宛若一潭死水,她被分裂成无数个,一直都在默默呢喃。
“你是不是觉得我远去蛮夷与仇敌和亲被玷污髒了身子,你嫌弃我?”
冼峤烟黑的像葡萄的眼珠紧紧盯着程疏香,她抬手看着带着真丝手套的手,轻摘下真丝手套,露出褐色的疤痕,范围不小,像一滩泥泞的沼泽,有些地方粉粉的地方增生了。
她盯着自己的手,“疤痕丑陋,你也憎恶是吗?”程疏香面色苍白不是很好看,眼眶隐忍的泛红。
究竟是程疏香憎恶还是她自我厌弃。
程疏香尽力摈弃掉别的其他的感情,她站起,冼峤烟抬头紧盯着她,视线紧盯像黏腻的蛇在游离。
程疏香单膝跪下弓下头颅,“劲敌已除,臣自请驻足边疆巡视。”她一直低着头,不曾抬头自然也看不见冼峤烟面色惨败的模样,冼峤烟心里空荡荡,眼泪都流不出。
“我这样你是不是更厌弃我了?你要这样逃避我吗。”程疏香不敢抬头,身子却分外僵硬。
她在等她的回话,久久无言。
“说话—!”冼峤烟怒吼,胸口剧烈起伏。
“臣不敢。”却只等来了这么一句。
冼峤烟瞬间偃旗息鼓,她不再看眼前的人,她别开眼神不知道虚虚的望在哪处,“你要走,除非我死。”
“想走?休想。”冼峤烟低喝,她不想在这里再待一秒,她跪坐的有些久了,麻意像附骨之蛆将她浑身吞噬殆尽。
她踉跄,程疏香手僵住,直到步子声远走,一阵巨大的风将厢门吹关上,猛的一声,程疏香才终于有了动作,她浑身没劲瘫坐在地,松开手。
今日着的是深色衣袍,广袖沾着斑斑点点血迹也不明显。瘫开手掌,一片猩红。
抬头面上是一片湿泪,她好像被抽了主心骨,她浑身散发着颓丧。
脚步声响起,厢门被打开,程符叙这才踉踉跄跄赶来,看见阿姊如此模样,他也心如刀绞,他猛地跪下,沉闷一声,让人牙酸,他眼眶湿润,不想管任何,他紧紧抱住程疏香拥她入怀,久久无声,但他却能感受到自己衣襟渐湿。
二人不欢而散,好似终于分道扬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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冼峤烟腿脚麻木,走回宫殿的路为何如此漫长?为何漆黑一片又如此望不到尽头?
她停住脚步,抬头看,漆黑的夜空将红砖绿瓦吞噬,宛若静谧巨大牢笼,她是笼中鸟。
心下一片惘然,冼峤烟没有流泪,漱冰不在乎,也自然成为不了要挟她的武器了。
冼峤烟缓缓挪动步子,心像个破洞一样簌簌进风,将她的世界吹的狂风骤雨。
好恨好恨好恨,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如此对她?她摈弃了自尊和骄傲,她痴心如此,怎会落到如此下场?
她反问,不知问谁,却不需要答案了。
从小到大没人教她什么是爱,什么是恨,但就就是觉得自己爱漱冰,现在也恨漱冰。
跪坐留下的麻意一直萦绕,让她的身躯被劈成两半,一半爱她,一半恨她。
那些美好时光和点滴温情被大手狠狠撕裂,不复如初,她原以为自己是恨漱冰的,但回忆起当初,她才发现自己恨的是漱冰抛下了自己。
冼峤烟哂笑,活像行尸走肉。
女子与女子相爱离经叛道?那又如何,如今时移势易她是万人之上,那便由她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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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符叙看着床榻上面色惨白陷入昏睡的阿姊,“将军是忧思过重情绪过激以至于心脉堵塞突发的昏迷,那口血吐的恰合时宜,去了心头之焦热,无需服药,只需静养不日便会转醒,小公子也不必过于担心。”程符叙抿唇。
“多谢…”大夫看诊过行礼,毕竟心病还需心药医。他行李拉着药箱走了。
程符叙直直的挺在那,他不知为何成了这般局面,眼泪流了又流。
他抬脚就要出去,却被拦住,“行已要去哪?”来人是程铮,程符叙咬牙,“爹。”程铮面色沉重,鬓角灰银却依旧不减威严,“你要去找陛下?”程铮一语道中,程符叙偏过头,缄默不言。
“你要去找,我就让漱冰辞官。”程铮淡淡,程符叙猛地抬头,双目猩红,阿姊从小的梦想就是当威风凛凛的大将军,为国为民,奉献一切。“爹…!”程符叙眼圈血红,爹这么做,阿姊醒来会如何?他不敢想。
程铮见孩子这副模样,也心痛,“行已,她们本就该是陌路人,如此情景再好不过了,陛下为君,漱冰为臣,不该罔所顾忌,”
见程符叙还要再说,程铮呼出重重一口气,“女子相爱,本就是离经叛道,不正确的行为,更何况当今陛下如此乖张暴戾,待情热褪去,你能担保陛下对漱冰情有几分真?”
“她们二人相爱,是漱冰辞官进宫当她的妃,还是陛下下嫁到我们府来?”程铮说出大不敬的话,程符叙怔愣住,“更何况世上也从未有女帝立女子为妃的先例,你是要漱冰抛弃一切陪陛下玩过家家吗,陛下厌烦了丢弃便好。”
“那漱冰呢?待我入土,她又辞官进宫,没有傍身,你身子不好,要漱冰如何活下去?世人又要如何戳我的脊梁骨我无所谓,不在乎,但漱冰不能被伤害。”
程铮神情冷静,程符叙替阿姊惋惜心痛,泪如同断线的珍珠,程铮叹气,大手轻抚他的泪,深知大手粗糙不敢用劲。
但他忘了有一层硬硬的老茧,依旧刮的他有些刺痛感。“我不希望漱冰和你受伤害,我活在的时候,我不会让你们有半分危险。”
程符叙委屈又无奈,如幼鸟扑进雀巢般义无反顾。
程符叙待泪流尽,心里有了定数,一片清明坚定。
床榻上的程疏香眼角淌下泪水,像无形的宝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