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故事合集》白寻五七

8、清风徐徐（7）

　　御书房内
　　“陛下，这是学子们联名上奏的诉状。”
　　徐窈将东西递上去，放在案前。
　　每次她来面圣时，刘闫都会守在外面，一旦要递交什么东西，只能她自己亲自来，也不知道是陛下太过放心她，亦或是根本不怕她会做出什么逾矩的事来。
　　“嗯，朕知晓了。你过来看，这些都是弹劾兰慎的奏折。”
　　徐窈退了回去，“陛下玩笑了，白绡的事可还要臣去查？”
　　李元无奈道：“你为何就是不敢同我亲近？”
　　徐窈低头沉默。
　　每次提及无关君臣之事，徐窈对他的话少之又少，恨不得有多远就躲多远。
　　李元总是会被她逃避的态度气到，却又无可奈何。
　　“我已经查明了白绡的事，兰家这次怕是躲不过去了。”
　　兰慎身为尚书令，执掌六部，凡事都要经过他手，手中的权力握得紧，一点都不舍得放。只是，人都有弱点，而他的弱点便是兰芃。
　　“陛下打算如何解决科考成绩一事？”
　　春闱不公，大部分考生的成绩都有误判，若是不好好处理，想必天下学子都会有所不满。
　　“此事交给你。”
　　李元没做多想，“朕相信你会还春闱学子们一个公平。”
　　“谢陛下赞赏。”
　　徐窈领旨退下，她早就想好该如何做了，只是在等一个时机。远处的天空泛着蓝，她看得眯起了眼，快了，不管是重新核验成绩还是白绡的公道，终会有真想大白的时候。

　　“攸辞，看。”
　　站在山顶远眺，一轮红日冉冉升起，鸟雀挥舞翅膀，迎接朝霞。云雾散尽，天边的蓝透亮明丽。
　　眼前的景象深深吸引着徐窈，令她忘却爬上来时的艰辛。
　　日出朝而蓬勃，映得天空的蓝格外清爽，像是触手可及，又显遥不可触。
　　她身旁站着的女子一袭红衣，更显热烈，“攸辞，你敢低头往下看吗？”
　　女子脸上带着笑，问话似是玩笑意味，起码当时的徐窈是这么认为的。
　　徐窈有些惧高，只看了一眼就是匆匆收回视线，“老师，你知道我的，我能陪你爬上来，都已经用光了所有的胆量。”
　　被称作老师的女子笑容更甚，摸了摸她的头，“风景如何？”
　　徐窈只敢看远方的天，仍觉得心满意足，“不虚此行。”
　　“攸辞……”，女子唤她。
　　徐窈闻声转过头来，总觉得今日的老师话中有话。
　　“以后你会看到的，看到更多这样的美景。”

　　“老师！”
　　徐窈从梦中惊醒，被褥被她抓得皱成一团。她看了看周围，原来还是在自己的房间。
　　自入朝以来，她许久都没梦到过老师了，今日的梦还有些不同，梦到的竟是以前和老师一同去爬山。
　　山顶上的日出格外让人印象深刻，她记了许久，念了许久，可惜只去过一次。
　　梦勾起了她的往昔，关于老师的，不曾想从那时起，老师就有了计划。
　　她下了床，径直走到床前。今日天还早，刚好赶上日出，虽说她看不到，但天边的颜色确实染得红了。
　　她静静望着天空，总觉得不如山顶上的蓝，也不如那日的清澈。只看了一会儿，她便离开，日子还长，她有得忙。
　　春闱一事闹得太大，发酵得迅速，处理得也迅速。
　　皇帝下令暂时夺去兰慎的丞相职位，彻查此次春闱。中书令徐窈重启考卷，带人核验成绩。
　　半月过去，兰慎一党得以肃清，涉嫌参与科举舞弊的官员全部得到处置，而兰慎本人自请夺去官位，永不回京。
　　白绡一案交由大理寺办理，暂时关押的兰芃突然改了供词认罪。而科考学子们的成绩也再次重新登榜，由于春闱一案涉及太多，皇帝取消殿试，从会试表现优秀者中选出前三甲，此后争议慢慢平息。

　　徐府
　　“徐大人，我中探花了！”
　　伏苓满脸雀跃，告诉完夫子这个消息后，又跑来告诉徐窈。当然，后者也有夫子的意思在里面。
　　“多谢徐大人。”
　　她规规矩矩行了个礼，心中感激万分。
　　徐窈赶忙扶她起来，“不用如此，本就是为官的职责所在。也不用叫我大人，我比你早入学，倒是可以唤我一声师姐。”
　　伏苓摆头道，“于理不合，大人。况且夫子也再三叮嘱我，不可如此唤大人。”
　　徐窈晃了下神，也不强求，“伏苓，日后为官定要言行一致。”
　　她看了伏苓写的文章，有治世之才，当时兰芃差人换了，得了会员。重来一次，她本人却只拿了个探花。
　　“是，大人，伏苓谨记夫子和大人的教诲。”
　　徐窈目送她离开，心中相信日后她定能大有作为。只可惜，此次的成绩于她而言，仍是有些不公。
　　此前，御书房内
　　“陛下，重新核验的成绩就是如此了吗？”
　　徐窈抬眼望他，拿着手中写好的名册一动不动。
　　“是，爱卿可觉得哪里不对？”
　　徐窈深吸了一口气，看着眼前揣着明白装糊涂的陛下，“陛下可有认真看过伏苓的文章？”
　　“看了，朕十分满意。”
　　满意？徐窈差点气笑，却仍保持着理智，“如此，臣告退了。”
　　她语气算不上好，转身便要离开。
　　“徐窈。”
　　她一顿，却没应声。
　　“你应该明白，她不能拿状元。”
　　李元见她是真的动怒了，也不再踢皮球，“给她探花，不管是对你还是对文殊院都是最好的安排。”
　　半饷，徐窈才回一句，
　　“陛下的安排，臣受不起，文殊院也受不起。”
　　“徐窈！”
　　李元何尝听不出她言语里的讽刺，却说不出一句重话，“你非得生我的气吗？”
　　徐窈当即转过身，“陛下说笑了，棋子而已，掌握棋局的人运筹帷幄，臣对陛下只有深深的敬佩。”
　　她脸上的笑容虚伪得不行，可她还是笑着说。
　　她不是什么都不明白，兰芃再过蠢笨也不会蠢到将伏苓的成绩换到弃考榜上，以至于后面发生的事，想必每一步都在眼前这位陛下的算计之中。
　　“阿辞……”他轻声唤着她的字。
　　多久了，几乎没有人会唤她的字了。
　　“攸攸竹杪风，相思无处辞。日后你就叫攸辞，如何？”
　　记忆中的女子常年笑着对她，为她取字，今时今日，却再也听不到她唤自己的名字。
　　“陛下，臣告退。”
　　徐窈逃着离开了御书房，她生怕再多待一刻便会控制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