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偷月亮》四月之后

10、第 10 章

　　薇薇，那个曾被虞秋雪不经意间提起的人，那个能让虞秋雪露出宠溺笑容的人，那个能出现在虞秋雪朋友圈的人……

　　那个他还没有见过的人。

　　虽然没见过，但陈昭知道，她肯定是一位特别优秀的人，所以才会让虞秋雪这么喜欢。

　　陈昭心中有些苦涩，他似乎已经看到了虞秋雪和薇薇结婚时那只名叫伊丽莎白的萨摩耶会带着最纯净的笑容叼着戒指盒一路狂奔向这对幸福的情侣……

　　所以，他本就不应该有奢望。

　　虞秋雪能出现在他生命中，给他黑暗的人生点亮一束光已经是他这辈子最大的福报了，他还怎么能奢求这么一个优秀的人能为自己停留。

　　他从来不属于他，以前是，未来也是。

　　所以，还是赶紧还完钱，然后离开虞秋雪吧。

　　他打扰虞秋雪太久了，不能再麻烦他了。

　　“陈昭？”虞秋雪见陈昭突然间发起呆来，便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陈昭回过神，将手机反扣在桌面上，扯出一丝笑容。

　　“怎么了，虞哥？”

　　虞秋雪敏锐地发现陈昭的心情好像变差了，但却不知道具体原因。他看了眼陈昭碗里还没吃完的菜肴，问：“是不是饭菜不合胃口？”

　　陈昭摇头，“不是的，很好吃。”为了表明自己说的是真话，陈昭说完后便夹了一筷子菜塞进嘴里。可因为刚才在朋友圈看到的内容实在太令他难过，他胸口堵着一口气，菜一直吞咽不下去。

　　咽不下去就再嚼烂一点，再咽不下去就再嚼烂一点，就这样，过了很久，久到他嘴里的菜已经变得稀碎，他还是没能咽下去。

　　吞咽的动作一直刺激着他的喉咙，十分不舒服。胃突然间一阵翻涌，陈昭立刻捂住了嘴巴，然后飞快地跑到卫生间，将今天晚上吃的东西一股脑吐了个干净。

　　虞秋雪也被吓了一跳，赶忙跟上陈昭。他看着陈昭进了一个隔间，关上门，听到他吐的声音，眼中满是担忧。

　　他就守在门外，也没说话。等陈昭终于吐完后推开门，看到门边的虞秋雪，一双通红的眼睛显得十分无措。他走到水池边，漱完口后对虞秋雪说：“对不起，虞哥，你好心请我吃饭，我竟然不知好歹地给吐了。”

　　虞秋雪听到后，眉毛不可察觉地皱起，“该道歉的是我，饭菜不合你的口味，是我没选好。”

　　这是家泰国餐厅，才开不久，他也是听科室的实习生们谈起，说好吃才想着带陈昭过来试试的。

　　而且夏天天气热，泰国菜的酸甜口能刺激食欲。

　　可却没想到……

　　虞秋雪话刚说完，就看到陈昭连连摇手，“不是的，菜很好吃，是我自己的原因。”

　　声音很小，陈昭不确定虞秋雪是否听清了。于是他转身，回到餐桌前，坐下后立刻夹起一筷子菜塞进嘴里，打算以实际行动告诉虞秋雪他并没有欺骗他。

　　而他抬起筷子的手却被虞秋雪给拉住了。

　　“陈昭，没关系的，不喜欢吃，不想吃，可以不吃。”说着，便伸出另一只手将陈昭手中的筷子拿了下来。

　　陈昭的眼睛还是很红，他抬头看向虞秋雪，心中的酸涩感愈发强烈。

　　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呢？

　　为什么要让他陷得越来越深呢？

　　为什么不给他希望又要让他看到希望呢？

　　陈昭好想将这些问题当着虞秋雪的面给问出来，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虞秋雪没有错，他一直都是这样的人。

　　之前同一病房的人都多少受过他的恩惠。

　　虞秋雪从来没有故意而为之，是他自己没有控制住自己，才在虞秋雪惯常的温柔中逐渐迷失了方向。

　　陈昭深吸了一口气，将胸膛的苦涩狠狠咽下，笑着说：“虞哥，我没有骗你，真的很好吃。”

　　“嗯。”虞秋雪没有再坚持，他放下陈昭的手，说：“你刚才吃的都吐了，我们要不要换一家餐厅？”

　　“我…”陈昭垂下双眸，牙齿一直咬着下嘴唇，“我不是很饿。”

　　他小声的说。

　　“好。”虞秋雪顿了一下，看了眼时间，“那你是想直接回去还是……”

　　“我想回家！”

　　陈昭突然大声道。

　　他想回家了，虽然那个小小的出租屋并不能称为他的家，但好歹也算是陈昭在江州唯一的容身之地。他现在想迫切地回到家里，用被子将自己紧紧裹住，好让他不再这样心凉。

　　虞秋雪同意了，买完单后便打算开车送陈昭回去。陈昭去江一院找虞秋雪还钱，是坐公交车去的，所以他没法拒绝虞秋雪要送他回西旧街的好意。

　　只是刚才在餐厅发生的事情，和之前的事情，一直压在陈昭心中，他堵着一口气，不知该怎么和虞秋雪解释。

　　而虞秋雪双眼一直直视前方，未曾分过半点给陈昭。

　　陈昭心酸不已，也就没有了要解释的欲望，便扭过头看向窗外。

　　江州的夏天多雨，上一秒晴空万里，下一秒就大雨倾盆。到达西旧街的时候，雨大得雨刮器都刮不动，一整个挡风玻璃活像个雨幕。

　　根本看不清路，只听得到处都是汽车的喇叭声。

　　这样一个暴雨天，连汽车都很难出行，更别说骑电动车去送外卖了。

　　于是在陈昭动手解安全带时，虞秋雪突然按住了他，一双眼紧紧盯着陈昭，盯得陈昭头皮发麻才缓缓开口：“雨下得很大，今天还是不要出门送外卖了。”

　　他误以为陈昭在饭桌上一切反常的举动都是因为今天晚上没能送成外卖，而陈昭这么急不可耐地回来，也很有可能是想赶着黄金时间段的末点，再接几单。

　　陈昭愣愣地看着虞秋雪压在他安全带上修长的手指，满鼻腔都是虞秋雪身上的味道，淡淡的沉香带着点医院消毒水的味道。

　　令人心安又心动。

　　他一颗心又无法控制地乱跳起来。

　　陈昭眨了眨眼睛，说：“我知道了，虞哥。”他说完，便感觉到压在安全带上的力气陡然抽去，随即坐在驾驶位上的人俯身而来，手臂从陈昭双腿上方越过，打开了陈昭面前的抽屉。

　　然后抽出一把雨伞递给陈昭。

　　“外面雨大，注意安全。”

　　陈昭的心跳本就乱，虞秋雪刚才的动作又让他更加无法自持，一张脸瞬间变得通红。

　　他揉了揉脸，故作镇定地接过雨伞，转身打开车门，冲了下去。

　　可他忘记解开安全带，脚已经下了车，人还被绑在车座上，一时之间他愣在原地，头和腿被大雨淋湿一片。

　　“唉！”虞秋雪笑着叹了口气，将陈昭拉了回来，“怎么这么冒冒失失的。”说着，又从刚才那个地方掏出一条干净的毛巾，搭在陈昭的头上，仔细替他擦去雨水。

　　陈昭的脸这会儿是真的藏不住了，他只能低下头。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虞哥，我回去了，你也注意安全。”

　　虞秋雪揉了揉陈昭的头，回了一个字。

　　“嗯。”

　　陈昭下了车，打开雨伞，站在车边，对虞秋雪做了个再见的手势，才依依不舍转身离开。

　　可没走几步，他又回头，紧紧盯着虞秋雪的车。

　　大雨磅礴，目光所及之处都是雾蒙蒙的一片。唯有这辆打着双闪的车，在陈昭眼中十分清晰。

　　车没走，车内的人也不知在看谁。

　　过了好一会儿，虞秋雪才终于打着一把伞下了车。

　　他穿着昂贵的皮鞋，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撑着伞，一步一步走向陈昭。

　　他的每一步，都能在陈昭心尖间留下印迹。

　　虞秋雪认命地发现，陈昭似乎总有一种能让他变得很狼狈的魔力。

　　“你想说什么？”

　　虞秋雪声音温润，穿过雨打在伞上发出的嘈杂急切的响声，一个字一个字传进陈昭耳中。

　　陈昭抬起头，那双眼尾还泛着红的眼睛直直看向虞秋雪，眼神坚定。

　　“虞哥，雨这么大，天也黑了，你要不要来我家避一避雨，等雨小一点再走？”陈昭一口气将自己停驻雨中思考了很久的话问了出来。

　　“你在外面站了这么久只是想说这个？”虞秋雪问。

　　陈昭点头。

　　虞秋雪突然笑了一声，随后回答：“好。”

　　然后便在陈昭的指挥下，将车停在杂货铺门口。

　　杂货铺门口位置大，而且雨天王婆婆也没有开门营业，停一会儿没关系。

　　锁完车后，虞秋雪便跟着陈昭回出租屋。

　　西旧街下水道系统十分破旧，这么一会儿功夫，大雨已经积到小腿肚的地方，虞秋雪一整双皮鞋都被浸在雨水里。

　　陈昭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可虞秋雪像是个没事人一样，依旧举着手机替陈昭照着路，一步一步走得很稳。

　　等他们两个回到出租屋时，陈昭才又发现虞秋雪的双肩以及一整个后背都被淋湿了。

　　“虞哥，你的背……”

　　虞秋雪耸了一下肩，不在乎地说：“对，都湿了。”说话的时候，他十分迅速地收起伞，将两把伞都挂在了门外的钩子上。

　　然后又脱下鞋子，“你有没有多余的拖鞋？”

　　陈昭下意识点了点头，从柜子里拿出一双崭新的黑色拖鞋。

　　这是他上一次虞秋雪来后，去超市买的。当时他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买，却总觉得用得上。

　　将拖鞋递给虞秋雪时，陈昭发现虞秋雪的眉毛突然皱了一下，然后他猛然想到之前在医院时听说虞秋雪是个洁癖怪，十分爱干净。

　　于是便微红着脸说：“这双拖鞋是新的，很干净。”

　　虞秋雪眉头舒展开，笑着问：“所以，我是第一个穿的人？”问完也不等陈昭回答，掏出纸巾擦干脚后便穿上去。

　　码数刚好。

　　虞秋雪一挑眉，笑着对陈昭说：“很舒服，也很合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