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晋封为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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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夏时节暑热难熬，处于北地的后燕首都龙城（后世的辽宁省朝阳市）也不例外。然而，青年皇帝慕容熙却在光始三年（西元403年）炎夏大兴土木，动员了两万多人，在烈阳下建造广达十餘平方华里的龙腾园。此举难免引起了诸多民怨。
龙腾园的蓝图实乃出于慕容熙之宠妃苻训英的构思，但慕容熙为了避免众臣批评苻训英，就对外宣称：兴建龙腾园的用意是要迎接母妃回宫。恰巧这也能配合事实——慕容熙的母亲段太妃自从他父皇驾崩以后，这些年都住在娘家为他外婆侍疾尽孝，直到最近他外婆去世了，他母亲才预备在他外婆停灵期满下葬之后，返回儿子身边。
当时鲜卑族汉化不深，鲜卑习俗并无子女为父母守孝二十七个月（虚数三年）的做法。何况即使是汉族，已婚妇女也不必为娘家父母守丧。那么，慕容熙的母亲段太妃只需要等到他外婆停灵满了四十九天去送葬，然后即可随同前来奔丧的熙儿驾返龙城。
于是在这一年初秋，慕容熙亲自参加过了外婆的葬礼，就如愿接回了母亲。这时候，龙腾园已有一部份完工，至少位于中心的假山景雲峰已落成，能让慕容熙在峰顶的亭子内设宴欢迎母妃。
山顶亭子面积不大，难怪慕容熙并未邀集所有皇族人员来赴宴，只请来少数皇亲国戚，而后宫则只有已从贵人升为昭仪的苻娀娥以及贵嫔苻训英两人出席。慕容熙迫不及待要让母亲看看，熙儿拥有的苻氏姐妹打扮起来有多么美丽，尤其是艳光照人的训英！
席间，段太妃无心放眼观赏山顶亭子外面一览无遗的美景，只注意两名儿媳，频频开启话题，与她们姐妹俩闲话家常。苻家姐妹当然都有问必答，但是娀娥话少，训英则话多，并且巧笑阿谀：母妃看来好年轻，像是皇上的大姐…
慕容熙在旁听着，暗中庆幸训英还真会说话，必能讨得母妃欢心！不料，到了午宴散席后，慕容熙伴随母妃乘轿下山，回到母妃的寝宫小坐，随口问问母妃对苻氏姐妹的看法，段太妃却只赞扬娀娥。
“看得出来娀娥不但长相出色，品性也很贤淑。她懂分寸、识大体。”段太妃称许道：“你娶到了她，算是很有福气。”
“那训英呢？”慕容熙急着追问。
“训英，唉！”段太妃感叹道：“训英伶牙俐齿，固然比娀娥更讨人喜欢，却恐怕不太安份！坦白说吧，训英让母妃想起了自己的堂姐，也就是你的嫡母。”
在已是皇帝的儿子面前，段太妃无所忌讳，干脆打开了话匣子，翻出了尘封已久的陈年旧事…
原来，慕容熙既是他父皇慕容垂的幼子，他母亲也是他父皇后宫最年轻的妃子，受封为贵嫔。段贵嫔的堂姐乃是慕容垂明媒正娶的第三任妻子，起初在慕容垂尚未称帝的燕王时期曾是段元妃。
段元妃和段贵嫔岁数都比慕容垂小很多。慕容垂的原配乃是她们堂姐妹俩的大姑姑。慕容垂的第二任妻子则是原配的小妹，也是段元妃和段贵嫔的小姑姑。段元妃是在小姑姑从继室被降为姬妾以后，才嫁给了慕容垂为正妃。
显然，慕容垂特别偏好段家女子。后来他登上了帝位，不但追封原配为皇后，也册立段元妃为现任皇后。段元妃一旦变成了小段皇后，就仗着己身受宠，时常过问政事。
小段皇后所涉入最严重的议题是立储。慕容垂选中了原配所生的慕容寳，小段皇后却出言建议废立：“太子的资质是雍容大方，但是太柔和而不够决断，承平时期会是仁明的君主，处于困难时期则并非济世的英雄。皇上讬付大业给他，臣妾看不到未来昌盛的美好愿景。倒是辽西、高阳两位亲王，在皇上的儿子之中是贤明的人选，不妨选择其中一位，立为太子。另外，赵王生性奸诈又容易生气，常有轻视太子的心理。皇上一旦有所不测，必会有灾难发生。这些都是皇上的家事，最好经过深思来规划！”
这番话并未获得慕容垂采纳，却传扬了出去，使得太子慕容寳和赵王慕容麟都记恨小段皇后。结果，慕容垂崩逝后，慕容寳顺利继位，就容不下曾在背后予以差评的年轻继母了！
新皇帝慕容寳派遣慕容麟去见小段后，威胁道：“母后以前常说皇上不能嗣守大统，而今天如何呢？您只有早日自裁，以保全段氏家族了。 ”
小段后乍闻此言，不禁大怒，愤然喊道：“你们兄弟还敢逼杀母后，哪能保守社稷？我怎会怕死？只挂念国家不久就要灭亡了！”
无论小段后多么义正辞严，她对抗不了甫登基的新皇帝慕容寳，只能自尽。七年后，身为太妃的她堂妹对着皇帝儿子慕容熙叙述至此，未免感伤不已！
“你说，你嫡母性子是不是太刚烈了？”段太妃喟叹道：“看样子，训英也有类似的刚烈性情，主见很强。母妃只怕，你要是立她为后，她也会像你嫡母那样积极干政！”
“不会吧！”慕容熙反驳道：“训英哪像嫡母啊？她很愛玩，对国家大事根本没什么兴趣。母妃多虑了。”
“你这么帮她说话，是不是真有心要立她为后？”段太妃直接了当问道。
“就算是吧！”慕容熙索性承认，接着不服气反问道：“皇帝要立自己最喜欢的女人为皇后，难道不是天经地义之事？这有何不可？”
“你最喜欢她，倒也不妨立她姐姐为后。”段太妃建议道：“母妃听过一个故事，讲的是汉朝一位皇帝，他最宠愛一对姐妹花，其实比较偏愛妹妹，却把后位给了姐姐，因为汉族讲究长幼有序，妹妹不该僭越姐姐。”
“可是，我们并不是汉族。”慕容熙争辩道：“尽管我们模仿了汉族某些制度，我们也不需要处处依样画葫芦。父皇也没有全盘汉化呀！对了，父皇的小段皇后不就僭越了她与母妃的小姑姑，才当上了皇后吗？父皇还让侄女超过了姑姑呢！那么如今，只是要把妹妹的地位提高到姐姐之上，可就更无所谓了。”
“你还真能言善道，母妃辩不过你！”段太妃摇头嗟叹道：“母妃只提醒你，好好再想一想吧！反正没人催你尽快立后，你有得是时间，可以慢慢考虑。”
“没有大臣催促立后，是因为朕还没有尊奉太后啊！”慕容熙含笑回道：“大嫂自杀了，太后位置空了出来，就等母后回宫来晋升太后。”
“你有这份孝心，固然很好，只不过，你大嫂怎会自杀呢？”段太妃蹙眉问道：“听说你大嫂跟她娘家侄子谋反。她一定是被她娘家侄子矇骗了吧？”
“这———”慕容熙迟疑答道：“母妃还是别追究了吧！大嫂已经去了，人死不能复生。”
慕容熙很不想谈故太后丁鍏，更不想让母亲得知那段他引以为耻的私通往事，就在母亲面前含糊其辞。段太妃则丝毫想像不到，熙儿会和大他三十来岁的寡嫂之间有何瓜葛，既没多心，就不再多问了。
“说得也是，好吧！”段太妃点头应道：“但是，你要尊奉母妃为太后，最好等过了你大嫂的周年忌日再说，母妃才会比较安心。你要记得，你大嫂过去对我们母子很不错呀！”
“是！”慕容熙连忙表示恪遵母命，内心希望有关丁鍏的话题到此为止。
后来，慕容熙果真等到丁鍏的周年忌日过后，才在阴历十一月中旬下令开始筹备进献太后尊号事宜。他选在他母亲虚岁四十二岁生日，亦即阴历十二月十九日（西元404年阳历一月十七日），让母妃荣登太后高位。然后，他在次日擢升他最愛的贵嫔苻训英为皇后，并在同一天大赦天下。
在此之前，苻氏姐妹早已获知皇后将是训英，而训英固然向来敬愛姐姐，还曾在阴历四月说动了皇帝晋封姐姐为后燕妃嫔之首的昭仪，这时候却没有去请求转让后位给姐姐。此乃因为，训英晓得姐姐有意放弃复仇计划，所以认为，燕国皇后还是得要自己来当，才比较有办法整垮慕容氏政权…
鲜卑族慕容氏政权的立后大典仿效自从周朝以降各个汉族朝代的模式，皇后礼服也依照《周礼》所述款式来缝制。由于立后大典在天寒地冻的冬日里进行，大殿内部周围放置了好些大型暖炉。在大殿门口，苻训英先让宫女为她卸下了紫貂皮大氅，显出了一袭藏青色缎面绣满五彩翟鸟的长礼服，才袅娜走到慕容熙的寳座前面，聆听一名近臣朗读立后诏书，感觉如梦似幻…
成为皇后原本是苻训英心怀已久的梦想，但在她的美梦中，册立训英为后的皇帝却并非慕容熙。她多么宁愿，举行这场隆重典礼的宫廷是在魏国新都平城（后世的山西省大同市），而高坐龙椅上的皇帝是拓跋珪！
立后诏书宣读完毕后，慕容熙走下了御座高台，亲手为苻训英戴上了后冠。帝后二人四目交接，竟让满脑子幻觉的苻训英有一瞬间恍惚，误以为眼前人是心上人，而流露娇羞的微笑…
慕容熙从未见过训英这种含情脉脉的眼神与笑容，当下顿觉欣喜若狂！这真是慕容熙有生以来最快乐的一天！
为了庆祝心愛的训英当上皇后，慕容熙投下钜资，立后大典结束后的酒席空前奢侈。搭配美酒的佳肴居然包括罕见的八珍，亦即鹿尾、猩唇、豹胎、熊掌、燕窝、象鼻、驼峰、猴脑！另外还有一道浑羊殁忽，乃是把一只小鹅除去羽毛与内脏之后，整只塞入一只羊去掉脏腑的腹部内去烧烤。这样小火慢烤出来的鹅肉格外腴润。
浑羊殁忽通常用的是成年的羊，但慕容熙吩咐御厨另选一只初生的小羔羊，里面塞一只特小号的小鹅，做一道浑羔殁忽，只给帝后二人分享。浑羔殁忽刚刚上桌，慕容熙就拿小刀去从羔羊腹中挑出了最腴嫩的一块小鹅肉，放到苻训英的银盘上。段太后从旁看在眼里，唯有暗自叹息！
段太后信佛茹素，出席宴会亦只吃御厨专门为她烹调的各类素菜。假如段太后肯吃肉，想必慕容熙也会亲手献给母后一份浑羔殁忽。段太后能够如此确信，并无嫉妒儿媳的寡母心态，只是忧虑熙儿太迷恋苻训英了，会不会迷失了自己？
常言道知子莫若母，果然没错。慕容熙已经彻底愛昏了头！尽管体型魁梧的他胃口很大，却在尚未吃饱时，只因苻训英说了一句醉了想睡觉，他就宣佈要提前离席，旋即不顾礼节，抱起了自称走不动的苻训英，在众人讶异的目光中，迈开阔步出去…
慕容熙一路横抱苻训英，一直抱进了翻修一新的皇后寝宫。两人才进门，就闻到了阵阵袭人的芬芳，都是来自于华丽前厅内一瓶又一瓶插枝的腊梅。然后，慕容熙继续抱着苻训英，踏进了主卧室，两人更如同置身于香雾之中！这里不但有好几盏香炉燃烧着丁香油，还有好多盆各色兰花散发着幽香，都是慕容熙预先交代宫女们放置的摆设。
“很香吧？”慕容熙頗顯得意問道。
“嗯，好香！”苻訓英嗲聲嗲氣答道。
“这儿有丁香加兰香，待会还会闻到你肚脐里的麝香，朕今夜可真会香透了！”慕容熙开怀笑道。
“就是因為皇上喜愛麝香的味道，所以臣妾才用麝香丸呀！”苻訓英趁機撒嬌道：“但是，皇上可别忘了臣妾说过，麝香丸有避孕的作用哦！臣妾暂时怀不上孩子，皇上可不能怪臣妾。”
“朕當然不會怪妳。朕疼妳都來不及了，哪會怪妳？”慕容熙欣然回道：“我們都还年輕，不急着生孩子。妳过几年再懷孕也不遲。”
不懂药理的慕容熙并不知悉，麝香丸要是用了太久，有可能导致绝育。苻训英倒是曾在接受女间谍培训时期学过，每月一颗塞肚脐的麝香丸连续使用一年后，最好暂停，以免损伤子宫机能。不过，苻训英入宫已超过一年两个月了，起初为了慕容熙愛闻麝香而采用的麝香丸却从没停过，不曾改用别的避孕方法，主要真是由于慕容熙时常称赞：麝香与训英的体香实在是绝配！
为什么要投合仇家男人的喜好呢？苻训英扪心自问，所给予自己的答案是：越投合他的喜好，才越能够迷住他，越容易诱导他走上亡国之君的道路！这种想法使得苻训英竭尽所能向慕容熙献媚，而不引以为耻。
在取悦慕容熙之时，苻训英唯一的烦恼只是：万一麝香丸造成不孕症，将来完成了颠复燕国的使命，回到拓跋珪身边，就无法为拓跋珪生儿育女了！那么，麝香丸还是得要尽快停用才行…
正在苻训英动脑衡量麝香丸的利弊之时，慕容熙把训英放到了凤床上，随即动手宽解训英身上的皇后礼服。然而，慕容熙并不准备卸去这件翟衣，也不打算脱掉他自己身上的龙袍，为的可不仅是在冬夜保暖而已，更是要在这特别值得重视的一夜，初次以帝后身份结合…
苻训英直觉感受到了慕容熙无言的用心，竟然压不住心底冒出来的一阵感动！偏偏，苻训英迅速努力重新筑起了心防。她闭上了双眼，幻想自己热烈迎合的男人是拓跋珪...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晋封为后
